第6章 出鞘
“当日苏姚的确带了这个侍女去的无荟斋。不过……”
苏姚话锋一转，
“第一，秀春这个侍女平日懒散度日，且满口胡话，为偷懒谎言信口拈来，她的话委实不可信，大家可以去问过我轩中的另一名秀女，国子监祭酒之女袁明媛，袁秀女，她可以为我作证。
第二，秀春说我故意绊倒孟小姐，孟小姐又说我要陷害你和苏柔，那么我是如何操作，才能那么确定你正正好会往苏柔身上栽去。
众目睽睽之下，我又是如何确定自己不会被人看到？？
第三。据我所知，苏柔之事看见之人众多，谁都有可能说出此事。流言之事源头众多，牵扯不清，哪头传出的流言蜚语，谁辩的清。”
苏姚表出三点，言之有理。最后对着匍匐在地的秀香暗暗施压：
“秀香，你说，我曾让你散播谣言，宫中训诫明言：散播流言者重罚。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到底有无此事！还有，为了证明你所言为真，你定要一一指出曾与谁说过此事，指出你的那些同伙，指出那些同你参与流言之事的人，他们将与你一并受罚。”宫中关系网复杂的很，苏姚料想秀香不敢随意报出人名。
秀香静默半晌，未出声，孟令春见状，瞬间急了：
“没想到，你倒是能言善辩。可是无论你怎么巧言令色，也无法隐瞒事实。
当日我亲身感受到有人拌了我一脚，好像还有一推力让我倒向苏柔，就因为当时姐妹们赏景正在兴头上，无人关注湖边之事，我没法找到人证证明，便索性不辩驳苏柔之事，才造成众人误会。
直到……前日，意外撞到秀春这宫女，见到我就一副惶恐不安、做贼心虚的表情。我自然疑惑，故而对她一番威吓。秀春这宫女自个承受不住内心做坏事的煎熬，对着我一一吐露实情，才有今日我堵你之事。”
“是啊，这秀春就算往日懒散些，不一定就会撒谎冤枉他人。”赵绾仪一旁帮腔。
这时，苏姚看到秋音等司侍姑姑来了永夏园，嘴角悄悄往上翘起。
“各位，苏姚刚刚还想到一点，秀春这宫女为我打扫房间时，曾经不小心差点将我一靑色耳环扫落在地上。”
“这又怎么了！？苏姚秀女性子倒是严苛。”孟令春嘲讽道。
“不是我性子严苛，是……”苏姚说到这微微停顿了一下，拿出怀中秀帕放到秀香的面前，“是秀香她眼睛并不锐利，我猜想，秀香看东西会看到重影。秀香，你看我这帕子，秀了几朵玉兰花？？”
秀香始终低垂的头一顿，颤抖地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尽量张开眼看去，一朵，两朵，三朵……怎么办，有几朵秀香始终看不清，是五朵还是七朵，或者是六朵？？
秀香两侧胳膊越发颤抖，眼睛发晕，嗓子眼干涩，久久未出声。
“秀香眼神不好，又是怎么确定，当日是我拌脚设计的孟秀女。”
苏姚看众人好像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就对刚来的姑姑们道：
“几位姑姑，想必也能够看出。秀香这侍女满口胡言乱语，不仅之前在我华阴轩中不尽心服侍，后又挑拨我与孟秀女的关系，导致了今天这场闹剧。”
苏姚铿锵有力的为自己辩解，同时，只把这件事的性质定为宫女秀香的无事生非，没有牵扯孟令春，甚至把孟令春定义为和自己同等的受害者角色。
孟令春暗恨。今日之事是她早在复选结束后就在琢磨的，苏柔落水一事已经让自己名声有碍，即使皇上看在家世上一定会让自己进宫，但一进宫就失宠可不是自己想要的。现在这情况没有办法洗刷身上污点，空口无凭说是苏姚陷害也无用。
只能转移众人视线。事实上，大家会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的第一个“事实”，即孟令春狠心推苏柔下水这一事实。而要想转变众人想法，必须要有切实的证据才行。
无论如何，孟令春都要把这个黑锅扣给苏姚身上！
可当日在那种情况下，又哪里来确实证据？？！
正好秀香出现！秀香这个侍女好收买也容易威胁，苏姚在宫中没有什么知交好友，平日不怎么出门，给大家的印象不深，相当于众人对苏姚的认识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标签，怎么在这张白纸上涂抹，那就由自己做主。
可哪里想得现在才知，这苏姚平日里完全是扮猪吃老虎，说话一套一套的，还懂得机变，硬生生给她找出个漏洞来。虽然今日这事做的粗糙，但有时候越是粗糙，越有用。
苏姚此人不可小觑！！
孟令春原本只是小打小闹地想要解恨，同时在众人面前挽回名声，现在是真正地把苏姚当成敌人对待。
而这时，资历最长的秋音开口，为这件事做最后的定论：“宫女秀香，有违宫规，违禁令有三，……，今日起，不必回华阴轩了，逐去慎刑司罢。众位秀女也都请回。”
几位姑姑中，有一个一手拿出小毛笔，一手拿着捐书，好像在写着甚么。秋书刚落笔，见几位秀女仍在远处，三三两两地游荡在园里，死死皱眉，一张脸显得极不近人情。
“这届秀女事可真多，胆子也很大。”秋书对着同伴说道。
“可不是。不过，优秀的秀女也是很多，不说家世好的那几个，就是低阶品级大人家的秀女也有不少好的。”
“呵，你又想提明芳菲，这孩子是好，只不过不适合宫中。要我说，刚刚那个苏姚，倒可能有大前途，家世好，相貌也不错，不会太出众惹眼，但却自有风骨和生存的智慧。”
“怎么不说苏柔，长相美貌，且性情温柔体贴，皇上……”
“咳咳”秋音及时打断了几人的谈话，不然几位就要随意议论圣上了。心中却想起苏柔那几日温言细语表示相信孟令春为人，又意外帮助自己解决了纠缠已久的往事，心不由自主地偏向她。
几位姑姑走后，代纯从遮蔽住自己身形的大树后走出，眼中不再是单纯懵懂，反而像一夜长大了一般，充满了晦涩难懂。代纯想到几位姑姑提到的人——
明芳菲，江南人士，长相甜美可人，眼眸极亮，可是不怎么爱说话，最有特色的还有一头偏棕色的绻发。
苏姚，侍郎嫡女，往日觉得一般，除了家世一无是处，今日到觉气质不俗，那姑姑说她会有大前途？？
苏柔，同是侍郎嫡女，听说是庶女抬嫡，性子温和，甚至可以说是过于绵软了。可以利用和拉拢。
这几人中，苏柔是最可以依靠、利用的对象，不用担心反噬或被利用，往日自己也是极尽亲近于她，明芳菲不足为惧，苏姚？苏姚却值得警惕。
代纯觉得，苏姚是真人不露相，恐怕和自己一样也是扮猪吃老虎的人。果然啊，像那位姑姑说的，此次选秀人才辈出。
代纯正要回去，经过花丛时，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莹白镶金粉桃纹珍珠手串，她静默片刻，似乎回想起什么，愣神过后，迅疾弯腰将手串拾走。
代纯刚离开，就见苏姚步履匆匆向永夏亭走来，这会儿的苏姚完全失去刚才对峙时候的冷静自持，慌张的围着永夏亭寻找什么。
直到夜幕将至，苏姚也没能成功找到，她内心好像空了一块，面容始终苍白，双唇乱颤，满脸讷讷。
脑袋里不停地回转与孟令春争执推搡的画面，嘴里不自觉蹦出：找不到了，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