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瓮
复选前夜，兰阁。
孟令春穿着粉色纱裙，几个宫女举着铜镜或踮脚或半蹲或跪地围在她身边，无半点声响，孟令春觉着平日里十分不错的明粉色衣衫太过一般，对着一旁的宫女如兰说道：“将我箱子里那湘色一套拿来。”
“喏。”如兰长相平平无奇，只有皮肤异常白皙。
整个兰阁内，只有宫女的脚步声，连一点私语都容不下。
孟令春已然换了一身穿着，湘色春衫陪着藕荷色留仙裙，清丽淡雅的衣裙衬的孟令春的五官更显姝色，是孟令春进宫以来未曾有过的穿衣风格。是时，宫女们已退下，只余孟令春在镜子前呆坐着。
安静的环境，容易令人胡思乱想。孟令春不可避免的回想起白日里苏柔说的那些话。
当日事情发生之快，其实孟令春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绊脚了。苏柔跟她说了被陷害的可能后，她的第一反应是相信的。
她是如此聪慧，知道什么样的表现可以为家族带来利益，为了表现自己的愚蠢，对着苏柔这个虽然有些身份却性子偏软的秀女嚣张跋扈，也不多树敌，只针对苏柔这个人。
孟令春想着想着，突然习惯性作出嚣张的动作，手狠拍一下桌面，猛地站起来，表情扭曲，惊叫道：“难道是她。”接着自己在碎碎念：
“她是府中原配嫡女，恐怕在家中就与苏柔有怨，这次是借着我的手，把苏柔推下水，苏柔体弱，那么就会一直病着，无法参加秀女复选，那么她一是能有怨抱怨，二是，马上成为他们苏家的唯一秀女，苏家的支持也会全部落到她身上。三是把害人名头落到我身上，说不定还能让我被逐出宫，少了个对手。一举三得啊，呵呵呵。”
分析到最后，孟令春声音变得极为阴沉。
“可惜可惜啊，”孟令春嘴里说着可惜，脸上却漏出得意的神色。
“终究，苏柔身体争气，复选前便已好转，我也不是那么愚蠢、不动脑子的人，哼，苏家大小姐，苏姚，我记住了！1
孟令春自个想着想着，竟然真的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是被苏姚陷害。脑海里那零星的几点怀疑、困惑被她撇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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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另一处，湘阁。
苏柔在案几上正拿着毛笔画着什么，唤莺走近一看，只觉主子画的极好看。苏柔正在收尾，临摹的是邱善人的《春日宴》——
城墙边花色缤纷，溪水旁公子风流，内阁中美人如玉。
苏柔琴棋书画都很精通，但在宫中要被记住，就要将事情做到极致。
宫中贵女都是家中精细养着的，琴棋书画都是贵女学习的基础课程，贵女中同样精通琴棋书画的有很多。苏柔前世兴许内心深处是有些孤芳自赏的高傲，目下无尘。但重生一世，苏柔知道每个人都有其优点长处，都不可轻视。同样的，对于自己，苏柔也更能沉下心来去学习，扫去了曾经的浮躁。
【一栏红药，倚风含露。春自未曾归去。】
笔落在在画纸的空白处，写下词句。
在“春自未曾归去”这句里的“春”字上，苏柔划下了一个圈。
……
秀女复选日。
秀女复选，是由太后和宫中几个高位妃嫔主持。百名秀女一般会被筛下一半的人，若这届秀女质量不行，可能会筛下更多。
苏柔穿着清爽干净，站在秀女队伍中，看到了站在自己前方，隔了几人的嫡姐苏姚。苏姚回答中规中矩，却很轻松地就过了复眩看着嫡姐微微低垂的神态，苏柔想，前世怎么就落下了这么一个潜在敌人呢？多年来对嫡姐的压制终究让自己放松，太过得意了。
苏柔隐秘地关注起苏姚所有举动，不出风头，也不露怯，举止有礼，还有……
嗯？良善淡然？
苏柔想起，前世指向自己对皇上孩子出手的证据，真是好笑，自己虽然不怎么善良，但也不会对孩童下手，她只会防患于未然，给妃嫔们下几次绝育汤，那些证据，到底是淑妃心狠，想要拉自己下水，还是这个善良的姐姐为了对付她捏造证据？
回想起来，自从苏姚拿出证据后，苏柔的运气好像就变得不怎么好。即使后头她几次复宠，也再也比不过苏姚的宠爱。苏柔用尽了心思，反而将皇上推的更远。
苏柔再次失宠，攀附妃嫔的倒戈，下人们的敷衍行事，苏柔一一忍下。苏柔被打入冷宫，最后被发疯妃嫔磋磨、折辱，苏柔一直留着一口气，不服输的一口气，直到听说苏姚成了苏皇后，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柔当夜便在梦中香消玉殒。
苏柔按下脑中痛苦的记忆，轻抚鼻尖，感受指尖的温度，自从时光回溯以来，苏柔更爱惜自己的生命和健康。
“既然你想要低调，那最好就一直低调下去吧。”苏柔看向苏姚心中默默说着。
“不！1
苏柔转而又想：只有风光过，才会对平凡的生活更加痛恨。这一世，不如让苏姚成为自己的活靶子？！
苏柔的眼里冒出惊人的亮光。
……
“五日后，便要终眩柔姐姐，纯儿恐难入选了。”复选结束后，一个穿着橙色套装衣裙的秀女拉着一个浅蓝色纱裙秀女风风火火地跑到苏柔跟前，找苏柔说话。
“代纯妹妹不仅容貌可人，平日为人处世也是令人喜欢的，秋音姑姑那边的纪注里，有关妹妹的记录定也是极好。代纯妹妹何必紧张如斯。”苏柔温声细语，好似代纯真的是苏柔家中妹妹似的，颇为照料。
“纯儿你天真烂漫，何须妄自菲保”浅蓝色淑女裙秀女与苏柔并不认识，突兀地被代纯拉到这里，有些羞涩，也只跟拉着她的代纯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话。
苏柔瞥了一眼代纯身边的秀女，凝眸专注对着代纯，一副极真诚的样子，继续说道：
“纯儿若是还紧张，可以多到我那湘阁来，玩闹嬉戏的，也可放松心情。”
“呵呵，柔姐姐真好。哦！对了，这是周宁萱，扬州知府千金，她是后几日进宫的，和我一个屋子，我可以和她一起来吗？”代纯语气活泼，指了指身旁的周宁萱，也没问周宁萱，是不是想要和苏柔发展姐妹情谊，就自己做主了。
苏柔目光随着代纯流转，周宁萱目光清澈，长相标志，就是身高不怎么高，此时听到代纯的自作主张也没有异色，苏柔心思流转，轻声回了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