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尘旧事
“那年我十岁，在孤儿院里算是个大孩子了。孤儿院要倒闭了，底下的弟弟妹妹仍旧无忧无虑的，但是我清楚，孤儿院倒了，我们这一群无家可归的小孩，就又得上街要饭了…”
洛川十岁那年，孤儿院倒了。
院长奶奶把他拉到一对年轻夫妻面前，拎着他的下巴说：“您看呐，这是我们院最可爱的小男孩了，脾气好，教养也好，您就行行好，收留了他吧。”
那位丈夫看了他几眼，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旁边的妻子观察着丈夫的神情，柔和了眉眼，蹲下身来，凑近洛川。
“小朋友，跟阿姨回家好不好呀～阿姨家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叔叔阿姨会像爸爸妈妈一样疼爱你的。”
洛川脑子晕晕乎乎的，只觉得眼前的阿姨说话真温柔，身上也好香，比孤儿院所有人加起来对他都好。
洛川刚想点头，又想起来底下的弟弟妹妹。
自己是院里最大的大哥哥，平时也是自己带他们，早就把他们当做骨肉般的至亲。
他想着，倘若有一天真的沦落到要饭的地步，他好歹能护一护他们。
这群小孩，最小的才三岁，最大的也不过七岁，他走了，他们连一个冬天都活不过去的。
这样想着想着，他就为难的鞠了个躬：“对不起，谢谢您的好意，我不能跟您回去…”
“你这孩子…”院长急了，要打他。
那个阿姨优雅的制止了院长，温柔的问他：“能和我说说为什么吗？”
洛川低着头，说起了弟弟妹妹的事。
那位丈夫神色微动，低头和妻子耳语了几句。
妻子复又俯下身，微笑着对洛川说：“好孩子，难为你有这样善良的心。叔叔阿姨把你的弟弟妹妹一起接走，让你们在新家也一起作伴，好不好？”
当时的洛川高兴的快哭出来了，他看着眼前的两人，就像看见了来普度众生的仙人。
洛川想，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弟弟妹妹带入了这个魔窟，他恨的呕血，也救不了那些被他毁掉的生命。
来到新家，他们的新爸爸妈妈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一个大房间。
孩子们大都没见过这么奢华精致的房间，甚至说，他们都不敢奢望能有自己的房间。
他们一个个踟蹰着不敢进去。
一个戴眼镜的小朋友吸了吸鼻涕，悄悄的用手擦擦脸。他觉得自己好脏的，不配进这样漂亮的大房子，也不配有这样温柔和善的爸爸妈妈。
妈妈不嫌弃他们脏，带他们去洗澡，给他们买好看的新衣服，还给他们做香喷喷的菜。
晚上，一群小朋友睡在一张大床上，嘁嘁喳喳的说悄悄话。
“我…我再也不调皮了，我要好好读书，长大了报答爸爸妈妈！”最调皮的瘦猴擦擦眼泪，第一次露出认真的神色。
“我也是！我要少吃一点饭，爸爸妈妈养我们肯定很不容易。”小花也眼泪汪汪的说。
“哥哥。”最小的穗儿悄悄拽了拽洛川的衣角，“我看见房间里有一只缺了耳朵的小兔子，这里是不是住过别的小朋友呀。”
穗儿虽然年龄小，但观察力很敏锐。她知道爸爸妈妈给他们准备的都是新东西，只有一只破破烂烂的旧兔子很可怜的被塞在角落。
“穗儿。”洛川很严肃的说，“这可能是爸爸妈妈曾经的孩子，以后不要向他们提了，他们听了会伤心的。”
洛川已经懂得不少了，他知道很多□□的夫妇是生不出来或者曾经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
“嗯，穗儿会乖乖的，不会提的。”爸爸妈妈这么好，穗儿不想让爸爸妈妈伤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洛川很喜欢温柔的妈妈，爸爸却有些不拘言笑，难以接近。洛川在他面前，总会不由自主的规矩起来。
“小川。”有一天，爸爸在书房门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进来，我有些话跟你说。”
洛川急忙走了进去，书房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你今年11岁了吧？”爸爸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是时候了。”
洛川有些不安，他颤抖着看着爸爸解下了领带。
“过来，脱衣服，然后趴在这里。”爸爸指了指那张实木的办公桌。
洛川两腿在发颤，可他不敢违抗。
他脱下衣服，趴在冰冷的办公桌上。好冷，他的灵魂都在打颤。
爸爸从背后慢慢走过来。
“爸爸…求求你…不要…不…”洛川看着书柜的大玻璃上自己惊恐万分的倒影，还有身后父亲不断挪过来的身躯。
………………
晚上，洛川躺在床上，像死了一样。
“哥哥，你怎么了呀。”穗儿摇摇他的手，担忧的看着他灰白的脸色。
洛川摇摇头，他说不出话。他默默背过身去，把头埋进枕头里，眼泪断了线似的流。
最让他绝望的不是上午父亲的对待，而是当他失魂落魄的走出书房时，看到母亲正笑吟吟的替父亲守着书房的门。
洛川想逃，逃掉这个令他作呕的地方。
可是第二天，父亲把他叫到客厅，慢慢悠悠的拨弄着手上的戒指。
“小川，你一直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孩子。”父亲抬眼对他露出那种令他不适的笑容，“我答应你，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别往外乱说什么。我不会对你的弟弟妹妹做什么，我会一直像现在这样供他们读书，怎么样？”
洛川的眼神渐渐死去，他怎么能忘了弟弟妹妹呢，他逃了，他们怎么办呢…
洛川麻木的点点头。
紧接着，父亲渐渐不满足于只有自己对他做什么了。
一天晚上，父亲给他穿了一身很诱人的衣服，抬起他的下巴，不满的说：“笑！成天他妈哭丧着脸！我告诉你，今天我要带你去见几个叔叔，你给我懂点事，听见了没！”
洛川僵硬的挑起脸部肌肉。
………………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算死了还是活着，他只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弟弟妹妹们能好好长大。
他已经完了，他不想让任何人重蹈他的覆辙。
直到那天，洛川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却找不到瘦猴。
“瘦猴！瘦猴呢？！”洛川疯了似的找，他不敢想那个最坏的可能…
“瘦猴呢？”他走到那个男人面前，眼睛发红。
“瘦猴啊，他跟着一个叔叔享福去了。”那个男人面带微笑的打量着他，似乎很满意看到他崩溃的神情。
“你答应过我的…不动他们…你答应过的…”洛川双眼失神。
“是啊，‘我’确实没动他啊。”那个男人浑不在意的笑着。
“啊！！！”洛川冲上去打他。
男人轻松抓住他的胳膊，神色冰冷：“你妈的，反了你了还。”
男人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上，狠狠的踩他。
那天他的肋骨断了三根。
男人的妻子抱怨他，怪他不该下手这么重，医药费很贵的。
男人满不在意的说，没事，再不教训教训那个东西他还真把挺自己当回事呢。
洛川一天一天的熬日子，男人怕他们逃跑，防卫很严密。
洛川带来的弟弟妹妹们一天天减少，少到洛川心痛得麻木。
一天晚上回家，仅剩的弟弟妹妹冲过来拉他：“哥！哥！你快来！穗儿…穗儿她快不行了…”
洛川如遭雷击，他不管不顾的冲进卧室，看到穗儿小小的身躯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穗儿已经意识昏迷了，哼哼唧唧的喊疼。
“穗儿…穗儿…”洛川的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流，流到穗儿苍白的小脸上。
“哥哥…”穗儿的眼睫颤了颤，醒了，“哥哥，别哭…”
穗儿努力的喘息：“我好像…好像不疼啦…哥哥别哭…穗儿好了”
洛川看到她由白转红的小脸，心知她是回光返照，内心惊痛异常：“好…哥哥不哭，穗儿别睡…”
“唔…嗯…”穗儿嘴上答应着，眼眸却慢慢合上了…
洛川一动不动的守着，门外谈话声传进来…
“你这个小女孩几岁啊，怎么一弄就死了？”一个男人很不爽的抱怨。
“刘先生，别生气，这个死了就死了，改天我跟您送个更好的来！”是那个男人讨好的话语。
洛川一动不动，弟弟妹妹红着眼说：“哥！不能再这样了！我们得逃！跑出去报警！给穗儿和其他人报仇！”
复仇的火焰燃烧起来，照亮了这群小少年的眼睛。
“好…”洛川慢慢站起来，“我就是豁出命来，也要逃出去。哪怕把我这破破烂烂的身体昭告天下，我也要为穗儿他们讨回这世间的公道来！”
毕竟是出了人命，那个男人还是花了一番心思去处理，对那群孩子的防卫相应的减少了。
洛川几人利用穗儿用命给他们换来的时间细细筹谋，在一个晚上出逃。
几人从二楼翻下来，费了好些功夫。
一群小少年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的溜到门口。
到门口了！
几个人都没说话，却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自由的光芒。
一个…两个…三个…就剩洛川没出去了。
就在洛川将要出去的时候，一个阴冷的声音叫住了他。
“你要到哪去？”
洛川这辈子没挨过这么痛的打，痛的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为什么挨打。
他只觉得自己的骨头一根根断掉。
血从眼睛，从嘴巴，从全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流出来。
他想赶紧死去，来逃脱这种折磨。
洛川被活生生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