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慌
尹翠娘走出薛氏医馆，徐徐清风，襦裙飘动，身体轻盈，她早不似以往容貌。
随州城里封了，街上不像之前门庭若市，但还是有一些人。
她往集市走去，倾倾也快十五岁了，马上就及笄之年，今儿个打算去买几匹好一些的绸缎布匹，趁着现在自己空闲，帮倾倾做一套精致华丽的衣裳，用来及笄之时穿。
这孩子从小到大，少有朋友，她也没拘着她，只要女儿开心。这孩子不是在医馆，就是上山采药，为了避免衣裳弄脏划破，她身上的衣裙，料子都是她调整好的买，让她穿着舒适，但衣裳颜色寡淡，少绣花，不似旁的女子锦罗玉衣，刺绣精美。想到在她及笄之日，能穿上她精心做的衣裳，尹翠娘面含笑意，竟有些迫不及待。
在街市上看了一圈，铺子有些还是开着，街市上的人少了，铺子开的也少了，也不像之前，看着人多的地方想进去瞧一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货。她走了许多家铺子，没有看见什么中意的料子，之后看见对面一棵常青树，树茂枝深，常青树旁边开着一家铺子，从外边看去店面阔达，里面归置齐整，可以看到各式布匹，种类繁多。
这么大的铺子，她想是应该会挑选到一些好料子，就朝对面走了过去，一进门，和别家一样，铺子里也没有见着店小二，只柜台站着个人，应该是个管事的，她低着头，正拨弄着算盘。
店里的管事正无聊，站在柜台上打着算盘，想算一算店里近来的营收，好上报给东家。
因为瘟疫的事情，铺子里几乎没有生意，好在城里管制极其严格，没有闹事的，也算安稳。随州城里早下了通知，封城只是暂时的，若无意外估摸着一个月就能够出城，还听说京里的人也会过来一趟，虽传出消息这次的瘟疫不是真的瘟疫，但看城里管制严格，好多人都不出门了，没有客人，铺子里的生意就少了，这不，东家就让他一个人看着铺子，其他人先不过来。
正想着，门口进来一人，正是尹翠娘，看见有人，她赶紧站直身子，走出柜台。
“这位夫人，您需要买些什么，我带您四下看看，我们铺子里绫罗绸缎，丝绢缣帛，哪样都有，但凡您要哪样，我都能找给您，而且保证样样都是上品，您往这边来，我带您看看。”管事低着腰，伸出右手把尹翠娘往店里最打眼的地方引去。
尹翠娘随着管事走到陈列布匹的地方，看到颜色好看的，就伸出手摸摸料子，看看料子看看合不合适。“我女儿再过不久就行及笄之礼，想买些适合的料子来做衣裳。”
“那您可来对了，这及笄之年可不得忽视，我带您看看，这些，这些，都适合做女子及笄穿的华服。”
“您再看这边的缎子，丝滑柔顺，这颜色，生织可织不出来，就是熟织也不见得可以有这样的颜色。您再看这匹，用的可是上好的蚕丝。”店里的管事推荐了一大堆的合适的布匹。
“我想用这种绸缎，搭配上好的丝绸，再加上丝线绣花。”
“好嘞，这绸缎还有几种颜色，我拿给您挑选。”管事进了柜台把里面的几匹不同颜色的拿了出来。
尹翠娘挑着这些料子。
“妇人可定了正宾，赞者这些了。还未定下，不过正宾打算请胡同巷子里的许娘子。”许娘子是随州城里的女先生，面貌清雅，学识渊博，词句隽永，好些人都想请她做夫子，教导自家的闺女。因为喜欢她铺子里的点心，总来她的铺子里，一来二去，两人还算熟悉，许娘子为人亲和，不摆架子，想来请她来当正宾应是可以的。以前还想请她教倾倾，后来见女儿不愿意，也就搁置了。
“能请得许娘子当正宾倒是合适，好些人家都请她当夫子呢，我闺女及笄的时候只请了她表亲长辈来做正宾，可请不到许娘子。”管事听见她说请的是许娘子，语气里外都是羡慕。女子十有五年而有笄，行笄礼者为女性家长，由约请的女宾为少女的加笄，看这夫人的衣着不似达官显贵之家，若是平头百姓的正宾能找到像许娘子这样德才兼具的人担任，着实令人羡慕。
“只是碰巧认识，还不一定请得到呢？”尹翠娘有些谦虚。
如果不是十之八九能来的正宾，一般可都不会说，管事的也没在意她的谦虚之词，又道。“其他赞礼、摈者和执事这些人可有定了？如果没定的话，赞礼和执事我倒认识些，可以把我认识的那些告诉您。”
“还未曾，我们也是外地搬来随州的，之前没有了解，现下正操心呢？”虽说倾倾及笄还有些时日，不过多了解些，提前找找也可。
“那您到时候需要可以去正阳路那口子上，正对着正阳大道，左边的第三家，去那里问问，兴许能用得上。”
“那就谢谢管事的了。”两人聊着聊着热络了起来。
“这匹淡粉色绸缎我要一匹，这匹鹅黄色要一匹，这匹挂绿色的丝绸也要一匹，如果我要了这些，管事你算算，大概需要多少银两。”尹翠娘指着自己挑好的的料子。
管事走到柜台前，拿起算盘，在她旁边拨弄几下，边拨边道，“鹅黄色二百四十五两银子，粉色这匹九十五两银子，绿色这匹一百一十两银子，共计四百五十两吧，给您个整数，四百两银子。”
“怎的这么贵。”尹翠娘蹙眉。
虽说自己身上不少钱，一部分是自己赚的，除去所有支出，她目前一年大概能有两百两银子，这些年倾倾每月都会给她几十两存着，遇着她生辰会给得更多，身上多少有几千两银子，但这一下这么多，还是有些吓着了。
“真的吗？你不是骗我吧。”她还是觉得贵了些。
“可不敢，我这都是给您便宜的，你也知道，最近封了城，生意不好做，平日里我是怎么都不肯卖的，这几匹您还可以多做几件衣服。”
“夫人这些料子可不一般，现下京里好多郡主都用这些做衣裳呢。”
“这样吧，若是您在我们店买了这些，这边这些绣花的丝线我们就送你了。”怕她不买，管事赶紧回答。
“真是郡主都用的，怕不是为了让我买说的吧，我也去不了京城呀。”
“这还能骗您吗？我都敢发誓，如果这是我骗您，到时候您拿着这些来退。”管事做发誓样。
“那倒也不必如此。”
“这种彩线可以送吗？”尹翠娘又指着一旁的彩线。
“夫人您可是好眼光，这冰丝五彩线用作绣花是再好不过，它的染制手法可是独家的，绣好的东西随着光照和角度的变化能显出各种颜色的变换，若是绣在衣服上，随着人物摆动，绝对是精美绝伦。”
“不是我不送您，这线，就这么一点，单卖都得五十两银子。”管事指着那两小股的彩线，用手比划。
“那这样，把这匹，这匹，还有这匹我都要，我再单买些彩线，然后你再送我这些绣线，你看如何。”尹翠娘指着刚刚看中的布匹，拿了几股彩线，又指了指那些需要的普通绣线。
“好嘞，总共是五百两银子。”管事见生意做成，眉开眼笑。
“那好吧，把这些尽快给我包起来 。”
“好的，您稍等，我马上给您包起来。”
“令千金有您这个娘，可真是有福气。”做成了生意，管事整理包装，一边还不忘夸赞。
尹翠娘嘴角微抿，没有答话，接过包好的东西拿自己手上。
“这位夫人，您慢走，如果还有需要记得过来。”
“好的。”尹翠娘拿着东西走出了铺子。
东西有些多，她走的步子不快，偶尔有人从她旁边走过，不过抱着这么多东西有些吃力，她也没过多停留。
行至街尾，一个人往她旁边走过，两人擦肩而过，那人衣着普通，身着灰蓝色袍子，怒目剑眉，气势凌厉，往他那里一看，不由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尹翠娘往那人方向望过去，自己也一边行走，忽而想起什么，只一瞬间，身体发颤，脸色发白，好似要晕倒，她的手紧紧抓住布匹，缩着身子，脚都感觉不听使唤，边走边把东西换了个方向，好似能用这些把把她和旁边的人隔离，走远了一点，看见一个隐蔽巷子，一个箭步跑了进去，身子靠墙，呼吸急促，胸口抱着布匹，又饶过布匹蒙住自己的双唇。
那人与尹翠娘擦肩而，开始也没留意这无关紧要的人。不过他是习武之人，对人的气息变化尤其敏感，本来就是一个陌生人，无需过多留意，可是尹翠娘突然的变化，让他稍稍疑惑，对她也关注了一些，转过身子想继续看是谁，却发现不见了人。
他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擦肩而过的那一眼，自己刚才也没有细看那人，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也就没去追人，只是一边走，还在一边回想，这人自己到哪里见过，什么时候见过。
尹翠娘藏在深巷，过了许久，调整好心情，扒着墙壁，慢慢探出头，偷偷往外瞧，见人不在，想是走了，她深呼了一口气，抱着布匹，步履匆匆，赶紧跑了回去。
嘎吱一声门响，马上又一声嘎吱声，接着是插销的声音。
“怎的啦，翠娘，跑这么着急，怕是有谁在追你。”风留谷正在院子里打磨着他做的首饰盒，见尹翠娘一进屋门，就急匆匆关门，还用身体抵住，风留谷有些不解。难不成光天化日还能遇到劫匪。
“没有的事，只是帮倾倾买了些布匹，想给她在及笄之礼的时候穿。”尹翠娘想揭过这事，没有正面回答。
“那怎的跑这么急。”风留谷也没注意她的心不在焉。
“就是帮倾买的时候，耽搁了时辰，怕你饿着吗？想着早早回来帮你做饭，就走的急了些。”
“以后可别跑这么急了，我现在做这些可轻松了，不需要耗费这么多体力，不像之前打猎，一顿不吃就饿得慌。”一听是为了做饭这事，风留谷劝阻。
“翠娘，我帮你倒了些茶，喝几口缓缓气。”风留谷早洗干净手，进了正厅倒了杯茶递给她。
“孩子爹，我好了些，你拿着，马上就去帮你做饭。”她喝了几口茶后，把茶杯递给了风留谷。
“那你去忙吧，别着急，我还不饿，可别切了手。”接过了茶杯，风留谷说道。
“嗯，我去了。”
厨房里的尹翠娘，一边切菜，思绪如麻，缠绕万分，那人怎么出现在随州，现下还封着城，他肯定不会出城，今日看，他应该是没认出她，不过保险起见，以后还是少出门为好，等城里解封之后，看看情况。
那灰蓝袍子的男子，一直在回想，那女子到底是谁，怎莫名就有一种熟悉感，自然而然已经到了一处隐蔽的住所，他很是熟悉，这是自己的住所，直接走了进去，但脑子里还在回想那女子。
院里院外约有六七人，都各自在不同的角落，相互之间也不大说话，院子外的人见他进来也只是瞟了一眼。
只一男子走了过来，两人面貌相似，这一男子也衣着普通，眉宇之间也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见他走到无人的角落，男子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回神了。”
“是在外边遇着什么事了吗？你可别惹事，主子可说了，让我们好好待在随州城，等城里解了封，我们再装作寻常百姓出去，若是惹了事，我们这命也就别要了。”
身着灰蓝袍的男子，被这一声叫，立马回了神，答道。
“放心，主子交代的事情我肯定会做到，现下风声正紧，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一打断，他也没再细想，应和着进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