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齐氏
次日一早,周凛便爬了起来。
罗刑已经站在山巅闭上双眼假寐。
“罗兄早。”
周凛笑着打了招呼,他对罗刑的印象还不错。
虽说面冷,但从昨日的提醒来看,应该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今年瘴气消散比往年要慢,还得一个时辰左右。”
罗刑并未回应周凛,像是自顾自的说道。
而后取下一粒除瘴丸,无视底下稀薄的浅绿色瘴气,朝着山谷一跃而下。
看得周凛一愣。
‘难道是里头出了什么变故,亦或是今年的瘴气比往年浓厚?’
周凛有些不得其解,但考虑到罗刑的善意提醒,提前取出一枚除瘴丸压在舌下,小心驶得万年船。
摇了摇头将心思压下,周凛在山巅盘膝而坐。
此地修炼的效果比起校场要好得多,对他的听雷决而言。
蓝色光点的浓厚程度是校场的两三倍。
约一刻钟后,嘎吱一声,周凛背后的竹屋应声而开。
“就你一个人么?”
从竹屋里头钻出来的梁涛伸了个懒腰。
“罗刑在不久前下去了。”
周凛指了指还包裹着浅薄绿色瘴气的山谷。
“他一个人?”
梁涛发出疑问,因为周凛只提到罗刑。
“是的。”
周凛十分肯定,因为他所站的地方较高,能将四周一览无余。
并未看到其他人。
“他时常都是独行,上一届试炼也是。”
听到两人谈话声,袁定山也推开门出来伸了伸懒腰。
“可上头不是说要三人一组么?”
梁涛也是第一次参加试炼,完全没想到还能自己进。
“那是为了提高生存率,不过以罗刑的实力,完全没必要了。”
“袁兄,这罗刑的实力,究竟如何?”
周凛有些惊讶,听袁定山的语气,似乎这罗刑与他们不在同一层次上了。
“堪比三大统领,只略低于雷巡检。”
袁定山十分肯定的说道。
“数年前他因看不惯县尉儿子强抢民女,将他双腿打断扔进县衙。
而后县尉找上门,两人战了足足一刻钟,县尉自己走了,罗刑却分毫未伤。
此事在飞鹰卫内部掀起过轩然大波,但后来县尉将事情报上去,罗刑也受了郡府惩罚,数年内不得升迁。”
“原来是他干的,的确很有胆识,难怪敢独身入万垠山脉。”
梁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当时他还未进入飞鹰卫。
但县尉儿子被打断腿扔进县衙一事,在整个定安城都闹得沸沸扬扬。
“咱们需要提前进去么。”
梁涛有些担忧,虽说蓝色区域也有足足十二个,县衙与飞鹰卫加起来拢共才十二支队伍不到。
但罗刑这样的独行侠可不止一人,此外不少强手恐怕也不会只满足于一个蓝色区域。
“不必,咱们敲定的蓝色区域本就路途遥远。
若是耗费多余气力来抵御瘴气,只怕到时没有精力去应对危机了。”
袁定山老神在在,并不慌乱,显然早已预想过接下来的路线。
定安城内。
张武穿过两条小巷,拐过两个街角。
走了近小半个时辰,一片高矮不齐的土瓦平房出现在眼前。
这里叫泥人巷,是整个定安城数一数二的贫民居住地。
一路往前,有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在门口大口啃着烧饼。
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倒在路边奄奄一息。
张武再往前走着,快到小巷尽头。
一位面黄肌瘦,身上襦裙已洗得发白,头上戴着木簪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嫂子!”
张武惊喜喊道,这正是他死去三位同胞中名为齐远的妻子。
另外两位同胞家中虽谈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不愁吃喝。
唯有齐远,自身是逃荒来到定安城,靠着一把子力气加入飞鹰卫卖命。
自己妻子生孩子大病一场,孩子也体弱多病。
平日里别说饭菜,天天啃馒头。
省下的钱都寄回家中为妻女治病。
眼瞅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情况逐渐好转。
没想到家中顶梁柱的齐远竟然死了。
齐氏听到消息时没有哭,更没有闹。
只是双眼直直的流泪,也不说话,这种无声的痛苦让传达消息的张武更加自责。
好在孩子病情好转,也让齐氏有了些许寄托,张武上次来匆匆留下些银钱便离去。
“张武,请进,请进。”
齐氏放下手中淘洗的衣服,急忙直起身来迎接张武。
她是个明事理的人,并没有将丈夫的死怪罪在张武的头上。
张武跟着进了屋,屋中黝黑一片,只有小小的木窗透出些许阳光。
扑鼻而来的苦涩药味让张武忍不住皱了皱眉。
齐氏将打湿的手在围兜上擦拭了一番,急忙致歉。
“不好意思,家中清贫,我们母女俩都在吃药,让你见笑了,来,喝茶。”
齐氏在木柜中翻出一个茶袋,从巴掌大的茶饼上取出最好的一块放进瓷碗里。
张武一眼便看出,这茶饼还是他们敢结识时,周凛随手赠给齐远的。
没想到齐远竟然将这块小小的茶饼也带回家中。
望见齐氏母女这般心酸,张武不禁涌起阵阵鼻酸。
急忙将手中的布匹、白面放下。
“嫂子,嫂子,别泡了,我是来将齐大哥的抚恤金带来的。”
张武取出一个包裹,其中静静放置着两张面额二十两的银票。
一张是抚恤金,另一张是队长梁涛所赠。
张武咬了咬牙,又将自己兜里的碎银悄悄塞了进去。
“嫂子,钱不多,你且收着为孩子补补身子。
自己也千万保重身子,齐远是我的大哥,你就是我的嫂子,有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我张武绝不会坐视不理。”
张武双眼望着齐氏,发自肺腑的说道。
齐氏眼睛一红,这些日子她实在是撑不住了。
对丈夫的思念,孩子治病的负担,如同大山一般压在这个女人的双肩上。
她白天外出替人盥洗衣裳,夜晚就做做针线活。
可糊口都勉强,更谈不上治病养身子了。
眼下张武这番话,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她知道丈夫没有白死。
有了这笔钱,她就能为孩子养病,将孩子带大,以慰藉丈夫在天之灵。
此时的泥人巷头。
两名男子正在窃窃私语。
“大哥,我也没钱啊。”
稍瘦小的男子一脸苦涩,他俩都是泥人巷的,又游手好闲,家中早已家徒四壁。
“那就想办法去搞,姓陈的要每人二十两才肯松口。
你想想,若是我等做了衙役,有了差事,想要捞回来还不容易?”
痞里痞气的男子双目凶狠,斩钉截铁说道。
见瘦小男子不为所动,男子再次说道。
“陈大人这里的关系,我可是跑了很久才疏通,若是因为没有这四十两错过机会,以后再想进去,就晚了!”
瘦小男子想了想日后成了衙役的美好光景,咬了咬牙。
“我去找。”
好巧不巧,二人鬼使神差之下走的方向,正是泥人巷尾。
与出来的张武打了个照面。
张武身材威猛,又在军中习武,带着股彪悍气。
他平素里最看不得这样的街头混混,心中刚被齐氏的凄惨打动,心头闷闷不乐。
当即喝道。
“看什么看!找死吗?”
两人见惹不起,跌跌撞撞往后跑去,只剩嘴巴还在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