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我还会回来的
当方鹤鸣把方静的信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交给方凝后,就被这个小恶魔带上车,去银行取钱。
看到因为进不去弄堂,而停在路口的车子,他是麻木和震惊的。
林天驹正敲着方向盘,似笑非笑盯着他,一股冷气从方鹤鸣后脊背窜了上来。
方凝和邹静怡坐在后排,“一会儿带你去西餐厅吃牛排,还有蒜香面包,我和三哥前天去吃过,味道蛮好的。”
邹静怡握着小姑娘白嫩的小手,贪婪的注视着她,她的孩子啊。
如果他还在,他是不是会特别开心,他的女儿,和他一样,都有一双撩人心弦的桃花眼。
邹静怡的泪水又静静流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净。
当年回沪市之前,她把全部积蓄二百块都给了方家。
她以为把女儿放在乡下,纯朴的乡下人会善待她的女儿,她想错了。
当时两人离开村里回城,办的是病退,方鹤鸣回城之后,一心想要儿子,单方面断了和方家的联系,一直到感觉生子无望,才恢复联系。
那几年,她只好省吃俭用,偷偷的邮钱和票过去,却想不到亲生女儿一点没有用上,还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她对不起女儿,她的确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她没脸要求女儿喊妈妈。
方凝很苦恼,她这个名义上的妈妈,真的是水做的,和哭长城的孟姜女有的一拼。
从银行取出来的渣男小金库,数额高达一万二,比他们两口子共同的存折还多三千块钱。
“您看到了吗?”方凝转向邹静怡,“这种人,真的值得托付终身吗?”
邹静怡无话可说。
方凝喊出两万二的时候,邹静怡就把存折拿了出来,方凝没要,她坚信渣男一定有私房钱。
她威胁他,如果再不拿出私房钱,明天就会有某高校某方姓教授,和小农女不得不说的香艳故事,而且还可以让众人的思维呈放射性拓展。
说故事,她是认真的,就看你要脸,还是要钱。
他只有老老实实的来银行取钱,心都在滴血,她已经那么有钱了,却不肯放过他,他就这么一点点钱,还要被敲诈。
那辆车,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天价。
“写欠条,还有八千块,每月分期付款。什么时候债还完,什么时候取回信原件。”
她是一定要他变成负翁的,贱兮兮的伸手,和小白花勾搭一处,她就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心飞扬,透心凉。
看着他写下欠条,她挥挥手,“好走不送。”
方鹤鸣狼狈的转身,刚走两步,方凝又笑眯眯的开口,”方教授,我还会回来的,记得通知小白花一声,下一个我友好访问的人物,就是她喽。”
方鹤鸣左腿绊右腿,差点摔个狗吃屎。这是女儿吗?这就是个讨债的恶魔。
方凝满意的点头,震慑的效果是达到了。至于方静这个小白花,回学校上课的时候再收拾她,不急。
她把钱交到邹静怡手里,“你单独存一个存折,不要让他知道,任何时候都要自己有钱的,有钱才有底气。”
她急忙推拒,方凝赶紧说,“我有钱,真的,三哥,你把包包打开看看。”
林天驹笑着把他的手包拉开,厚厚的一沓钱,静静的躺在包里。
“这只是我们平时的零花钱。”方凝宽慰她,牵着她的手,送她到银行柜台前,把钱存上。
然后方凝就让三哥拉着她和邹静怡,又去那个泰晤士西菜社,那里的焗蜗牛和蒜香面包,真的超好吃。
幽静的红砖房子,两旁是梧桐树,一种怀旧气息扑面而来。
方凝喜欢这种氛围,淡雅的墙纸,西洋油画,还有舒缓的乐曲,优雅而浪漫。
三哥点了焗蜗牛,蒜香面包,招牌土豆沙拉,牛排,罗宋汤,煎明虾,起司烙扇贝,葡国鸡,蛋炒饭,还有三杯咖啡,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虽然样数挺多,其实数量有限。
从西菜社出来,林天驹把邹静怡送到弄堂口,又递给她一只蛋糕,“这个您拿回去吃,妞妞的我放在车后,再见。”
方凝也对她摆了摆手。
邹静怡看着车子走远,拭去脸上的泪水。
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她多想亲近她的宝贝,没看见的时候,没有这么想念。
可是去年见过之后,她灵秀逼人的小囡囡,让她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可是她知道,她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她的身边,有那个高大的男人在守护。
他时时刻刻在关注着小姑娘,给她切牛排,给她挑蜗牛,给她剥虾头,给她拭去喝咖啡时沾到嘴角边的沫儿,把她剩下的饭菜,毫不介意的吃到自己嘴里。
邹静怡心里是欣慰的,也是酸涩的。
她的女儿,已经不需要母亲就能生活的很好,也被照顾的很好。
同时她也有些疑惑,这真的是被放在乡下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吗?
在优雅的西餐厅里,她的气质和餐厅的氛围不要太搭好吗?那种骨子里的优雅和高贵是装不出来的。
邹静怡自信,即便是在沪市长大的姑娘,也不一定有囡囡这种自信优雅。
与那家子收养她的乡下人,更是格格不入,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还有她身边的男人,英挺俊朗,行动间如猎豹一般敏捷,态度是从容不迫的,气势上更是压人一筹,和小姑娘完全是珠联璧合的感觉。
她衷心的祝福,两个孩子要幸福,要平安,要永远在一起。
回到家里,方鹤鸣阴阳怪气的开口了,“你吃的挺开心,想不起家里还有人没吃饭吧。”
他抢过她手上的蛋糕打开吃。邹静怡看着他,平静的开口了,“我想过,其实离婚也不是不可以,这些年,我伺候走了你爹爹,伺候走了你姆妈,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你就不要想啦,离婚是没可能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想着他?可惜啊,他已经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二十年了吧。”
邹静怡没有再说话,为什么同是方家人,却是如此截然不同。
方鹤鸣说,“存折给我,我去取几个钱。”
邹静怡平静的看着他,“小囡说了,存折上的钱,她只希望看到多的,不希望看见它少一分,她让我转告你,她会回来的,希望这一次,你不要以为她是说着玩的。”
方鹤鸣气愤的走来走去,如同困兽,“她不是我的女儿,我没有这样的恶魔女儿。”
邹静怡颤抖了一下,垂下眼睑,没有说话,她很庆幸囡囡不是他的女儿。
同一时间,方凝也在问,“三哥,你觉得我真是他的女儿吗?一个父亲对女儿应该是这种态度吗?
从他看我的第一眼,我就感觉他不喜欢我,我觉得我们是天生的仇人,我看见他也特别讨厌。”
林天驹笑着说,“妞妞,你不是说过,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有相吸,也有相斥的,我和妞妞就在同一个频道上共振,他和你的磁场,则不相合。”
方凝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发现摇不起来,车座这里受限制,只得放开他,“嗯,三哥说的都对。”
他抬起手来摸摸小脑瓜,嘴角上扬,真是个可爱的傻丫头。
想起小丫头整人时坏坏的样子,他的笑容又大了一些,看来他早早给方鹤鸣点起一排蜡烛,还真是个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