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半夜被惊醒
方凝吃完饭帮她们捡桌子，至于洗碗，她敬谢不敏。
方大小姐没有洗碗的习惯，只有把碗筷放在洗碗机里的习惯。
方凝进去里屋，看到盘子里的菜并没有少，林天驹努力的吃着，仿佛只是在对身体尽义务，看不出丝毫对食物的热爱。
和大桌上的饭菜一样，没有一点儿病人的优待。
她摇摇头，不禁有些怀疑，这个老母真的爱儿子吗？他现在这个样子，食物不该精细一点吗？
看到她进来，“丫头吃饱了吗？”他问。
方凝点点头。
他们母子显然进行了一番交流，不过看来结果不是尽如人意，老太太又在抹眼泪。
“娘，我吃饱了。”他轻声说。
老太太收拾好碗筷，看了一眼方凝，欲言又止，很是不高兴的走了出去。
方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丫头，别怪我娘，我还没商量好，今晚还要委屈你睡在这里，明天我再和她商量。”他耐心解释。
“没事儿，我不在乎，你又不能对我做什么，以后也不用商量，这么大的地方，我睡一个角就可以。”她爽快的挥挥手，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介意。
他叹口气，有点无话可说。这个小姑娘，怎么有点没心没肺，虎了吧唧的。他这不是为她的将来，为她的名声做打算吗？
没有听到他旁白的方凝，压根儿不知这位大哥的想法与她老妈不谋而合：这丫头确实有些虎。
八点多的时候，大伟进来，扶着他去了一趟厕所。
方凝又一次感受到他的形销骨立，高高的个子，只剩下一副骨架在支撑。
就算身体衰落成这个样子，他的脊背依然是挺直的。
戎装虽解，军魂犹在。方凝突然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他回到屋里坐下，很明显已经漱洗过了。小云端来一盆洗脚水，他费力的脱下袜子，把两只脚放进盆里。
只这两个简单的动作，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方凝颇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脚好大，亦是瘦的青筋暴起，不过脚型很好看。
泡了一会儿脚，很明显他已经难以完成擦脚的动作了。
“小云，”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小云走进来，手里拿着擦脚巾，给他把脚擦干净，然后把水端了出去。
“谢谢小云。”他在小云身后道谢。
“三叔，你不用天天道谢，俺奶说了，这都是俺应该做的。”
他休息片刻，走到炕边坐下，慢慢把自己的腿移上去。
看着仿佛观看西洋景儿的小姑娘一眼，他不禁有些好笑，“丫头看够了没有？”
“还行吧，看不出来，你还挺注重个人卫生。”
“是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习惯啊，是难以改变的。”他很显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幽深，又带着些许回忆。
“丫头也去洗漱一下吧。”他正了正脸色，对方凝说。
“方大强和方静把我送来你家，有没有带东西过来？”
他微抬起下颌，点了点放在墙角的一个木头箱子。
方凝过去打开箱子，一套洗漱用品，几身换洗衣服，她扒拉到底，也没看到一丝压箱钱的影子。
“欺人太甚，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啊。”
明明原主的那对父母，每年都寄一笔钱过来的。
林天驹就看着炸了毛的小姑娘，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一边挽起袖子，好似要去打架。
他勉强止住笑意，斜倚在被子上，怎么会有这么鲜活可爱的小姑娘呢？
看着小姑娘，他灰暗的心境突然就变得亮丽起来，轻松起来。
方凝发泄了一通，打定主意明天回门时要给他们一点教训，然后气咻咻的去洗漱一番，回了里屋。
所幸牙膏牙刷和洗脸毛巾还是新的，要不然，方凝更是压不住洪荒之力的怒火爆发。
还不到九点钟，作为夜猫子的方凝，实在睡不着，精神头儿十足。
她坐在炕沿，又开始发呆。
想家，想爸妈和小弟弟，想她无所不有的银苹果。
林天驹看着突然间神情就很落寞的小姑娘，一阵愧疚和心疼，“宁宁如果睡不着，柜子里有书，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看的？”
“哦。”方凝应了一声，趿拉着鞋子走到柜子前，把柜门打开，拿出几本书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三国演义？”
方凝生无可恋的把书丢回柜子里，“三哥，这些书我没有兴趣，算啦，睡觉。”
“宁宁，看到柜子里那个长方型的小盒子没有？里面有钱，你可以拿去用。”
“不用啦，我又不买什么。”方凝摇头拒绝。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不习惯花陌生人的钱，想花钱，她会想办法自己去赚。
方凝把灯绳拉了一下，房间陷入黑暗。
“宁宁明天回家，不要和家里人起冲突，你哥看起来脾气很暴躁…”
“他不是我哥，”方凝打断他的话，“你只要知道，我不是他们家的孩子就行。
所以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在我这里行不通，我只拿回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
林天驹有些震惊，“宁宁说的是真的？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和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比珍珠还真的事情。好啦好啦，别提那倒胃口的一家人，很恶心的。三哥，晚安啦。”
林天驹听着小姑娘翻烧饼一样的滚了好几圈，很快就发出细微均匀的呼吸声。
他其实想过，如果她不愿意呆在林家，他会说服他娘退了这门亲事，如今看来，小姑娘对方家人很是厌恶。
还是先弄清楚她的想法再说吧。
“晚安，小丫头。”他轻轻的说了一句，也闭上眼睛睡去。
方凝突然的就惊醒了，她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
旁边传来一声短促的痛吟，随后是压抑的闷哼声。
原来并没有听错，她坐起来问道，“三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儿，吵醒你了？对不起。”
他努力的放平语气，一阵巨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方凝拉了一下灯绳，灯光下，男人高大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手指用力的捏紧被子，额头上满是汗水。
方凝被吓住了，“三哥，你还好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宁宁把灯关上，别吓到你。我很快就好，别怕，听话。”他一字一顿，显然是用尽了力气。
方凝没有听话，她拿了自己的擦脸毛巾，给他拭去汗水，又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压抑的闷哼停止了。
“谢谢宁宁。”他喝了几口水，仰面躺下，声音沙哑又疲惫，“我没事了，宁宁睡吧。”
方凝把灯关掉，“三哥，你没去看医生吗？”
“看过了，他们也说不出病因是什么，吃过很多药，并没有用，该痛还是痛，也许再过不久，我可能会卧床不起了。”
方凝在心里默默说：自信点吧大哥，把也许可能都去掉。不然你妈妈能这么着急找媳妇吗？其实她应该给你找个医护。
方凝很快又睡着了，浑然不知这一夜，她身边的人被噩梦惊醒之后，侧身看着小姑娘甜美的睡颜，几乎到天明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