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草稿本
为了能够揭穿李子来的骗局,宋南辞特意请了一上午的假外出,直到午自习结束才回到教室。
见着学霸含笑归来,何杰君敏锐的发觉这位睡在自己上铺的学霸,今天有些不太正常。
“南神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嘴角抖得跟帕金森似的?”何杰君将上午发下来的理综卷子递给宋南辞,看着宋南辞嘴角微微抽抽的样子,一时间不好确定这人是病了还是傻了。
其实从江江过桥米线店出来,宋南辞就觉得自己被刺激的不太正常了:脚下好像踩了棉花一样,轻飘飘软绵绵的特别轻快;嘴角也一直不受控的有点颤,藏不住的就是想要笑;心里更是出现了一头被急忙慌唤醒的强悍小鹿,青涩又热情的四下乱撞表达着自己的喜爱,完全不受控。
在与徐玮言失联的这些年里,宋南辞在心里无数次幻想和徐玮言重逢的场面,在明天或者明年重逢,两人见面之后会说些什么话呢?
自己是应该含蓄的表达思念,还是要热烈的表白自己的喜欢,无数的设想让宋南辞以为自己再遇到徐玮言时:会冷静会自如,会按照自己演算过的设定走,却没想到真的再次面对面,说上话了,自己却只是一个劲的想哭,想要宣泄自己的惊慌和不安,还好徐玮言没有嫌弃自己,甚至和之前一样依旧善良有正义感,毫不犹豫的就收留了自己。
收留?
其实宋南辞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词,却一直都被这个词追着跑,覃丽梅不愿意收留自己,将自己视为累赘抛弃;外公外婆愿意收留自己,可生命有限,转眼就天人永隔;学校对自己的收留更是从开始就一直在走倒计时,高考结束之后也将同步结束……
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宋南辞被收留这个词左右了太多次,不是没有想过要靠自己站起来,可事实却是学生的身份加上没有落户地的尴尬,让宋南辞根本无法自如的掌握自己的人生。
就这样如同浮萍一般的飘荡,让宋南辞开始对‘收留’有了抵触的心理,觉得这词包含着旁人不能理解的辛酸和无助,所以宋南辞拼命的学习努力,就想要在高考的结束的当下,也让这个词在自己身上失效,以后的人生要靠自己努力站起来,要努力给自己一个家,而不是靠别人收留。
可如果收留的主人是徐玮言,宋南辞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的抵触了,甚至还有点压抑不住的欢呼雀跃。
叠好手里的理综卷子,嘴角依旧有藏不住的笑意,没头没尾的给何杰君来了一句:“南院那个文曲星挺灵的。”
“不就是又满分屠榜,我也没追问制胜法宝,有必要上升到玄学吗?”何杰君今天还真是看不懂这舍友的脑回路了,哎,不对啊,南院的历史遗迹文曲星阁,宋南辞不是一直都都不信这些的吗?
昨天两人饭后刚好路过文曲星阁,正好碰上学生会的带新活动,一群没见过学校里有历史遗迹的学弟学妹,听说文曲星能够佑学业,瞬间就将小小一间文曲星阁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的。
身为老油条的何杰君自然已经不信学生会那套说辞,可是新生里有漂亮学妹却是真的,所以就借口也要去拜拜文曲星,目的自然是想要去套套近乎,早恋不允许,但早看美人是必须的。
结果这蠢蠢欲动的小心思才起来,就被一脸淡然的宋南辞看破,毫不留情的告诫何杰君玄学不如学科,早恋必定早逝。
惊得何杰君瞬间收起了小心思,可这怎么才一晚的功夫就真香上了!
“哎,你这怎么又要走?”何杰君还来不及追问真香的转变,就见宋南辞收拾好桌面上的试卷,又要往外走。
“下周见!”宋南辞心情大好的告了个别,挥挥衣袖留下书海苦做舟的何杰君。
周五下午没什么重要的课,不对,就算是有重要的课也不无所谓了,于现在的宋南辞来说,最重要的是去找徐玮言。
对于学霸的日常考勤,老师们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更别提宋南辞请假的理由还是找到了帮助冲刺学习的专家,需要尽快搬出去住。
附中向来没有要求强制毕业生住校的规定,宿舍也只是为了方便近郊学生,所以退寝也不是什么繁琐的事情。
说清楚了退寝和请假的缘由,班主任也不多问什么,直接批了假。
宋南辞的行李并不多,被褥是学校提供的,整理好附加上清理费直接还给宿管部;换洗的衣服左右就是两套校服,叠好收到双肩包里丝毫不占位置;学习资料更是少的不像是个高三学生,但却留着一整箱的草稿纸,平日里像宝贝一样被宋南辞锁在柜子里。
有次被眼尖的何杰君发现了,伸手就要去抓两张出来,准备一探究竟的,结果那作恶的黑手差点被夹断在柜子里,还收获了宋南辞一脸冰霜对待。
从此以后,何杰君知道了宋南辞有一箱子的秘密,但学霸的秘密就是绝密,睡在下铺的何杰君也撬不开这个秘密。
宋南辞选择这个点回来收拾行李,也就是想趁着宿舍里没人,好好整理一下这箱有秘密的草稿纸。
附中后巷里有家便民印刷店,服务学生和广大网友,门面不大可业务量巨大,如此印坏了的废纸产出也不少。
那些被印坏了的单面页,会被店家装订成册,堆在门口的箱子里便宜卖给学生做草稿本,宋南辞的草稿本多是从这里购来的。
背面是印坏的线条,晕染的墨迹,正面就是宋南辞严谨的公式、演算过程,一笔一划都是将宋南辞往前推的坚定步数,原本就是这样简单的。
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宋南辞开始在学习过程中开小差了,黑色的中性笔开始在演算的时候停顿下来,然后就如不可控一般的画出了另外的线条,另外的前方。
也许是在公告栏看到师大宣讲会公告,助理老师那里有徐玮言名字的那天,又或者是不知为何闯入师大校园的那天。
那天宋南辞守在师大有名的时空走廊里,等到中文系大楼学生散尽,终于看到了徐玮言穿着一袭柔黄色连衣裙,从远处袅袅婷婷的走来,一时间天地间所有的光,好像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引得躲在一旁的宋南辞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拥住那一团明黄色的光。
多年未见,时光好像不曾在徐玮言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眉目依旧笑颜不改,自她出现的那一刻,天地间所有的光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引得躲在一旁的宋南辞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拥住那一团温暖明亮的光。
只是行动还未付诸,徐玮言就被追着赶来的同事叫住,来人不知说了什么,徐玮言就跟着他转身离开了,一瞬间时空走廊里的光就被全部收了回去,留下暗处跨出半步、莫名其妙就觉得‘委屈’这个情绪被觉醒的宋南辞。
外公外婆相继去世,没有了疼自己的人,宋南辞安慰自己,这是正常的人生历程,是自然规律,以后自己一个也是正常的;覃丽梅把房产证骗去,卖了房子也不兑现承诺,唯一的家没有了,宋南辞也不委屈,毕竟那是外公外婆留下的遗产,被他们的女儿拿走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可徐玮言只是一个转身,宋南辞就觉得委屈不已,在这样不能自己的悲伤情绪里,眼泪划过脸颊是冰冷的,委屈也是冰冷的。
后来宋南辞又悄悄去了几次师大,每一次都会刻意的穿过中文系走廊,深深的看一眼教员墙上笑得如暖阳的徐玮言,然后心里默默的期待遇上,但都没有了第一次的好运,那束光好像又同五年前一样,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回来之后宋南辞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大概是委屈积累到足够量变,眼前的事实把暗自委屈着的宋南辞唤醒了:自己已经落后同龄人一大截,同龄人或已经去上大学,或者去打工养活自己,而自己这个成年人,却还窝在一群未成年的高中生中,奋笔疾书准备迎接高考,所以这样一无所有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拥抱阳光呢?
每当这个时候,宋南辞就开始庆幸那天没有付诸的行动,否则就连最后的念想也要消失了吧!
所有的心思都只能是留在这些草稿本里,伴着自己的每一次演算,自我安慰着往前走。
这次无意的离徐玮言近了一大步,是宋南辞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宋南辞还来不及理智的劝退,感性就已经是强制压制住理性,叫嚣着要靠那束光近一些再近一些。
午后的阳光透过蓝色的劣质窗帘,大大咧咧的将男生宿舍拥入自己的温暖中,宋南辞背着光坐在地上,拾起纸箱中编号为5的草稿本,举高了一些,然后一手掌着装订处,另一手食指抵在草稿本的背后,大拇指摁住扉页底部,迅速的翻动着纸张。
只见草稿纸页面下角画着的那些线条、图形开始飞速的跳动,伴随着宿舍内的阳光,又创造出了另外一束阳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