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恩与义
夜晚终究会过去，伴随着清晨洒落世间的缕缕晨光，菲奥娜和兰瑟收拾好行装，与送别的众人一并，站在小店的门口。
“这些日子承蒙各位照顾了。”兰瑟礼貌的鞠了一躬，向林北等人表示着谢意:“这笔钱作为我们没能偿还的过错的补偿……”
说着，他掏出了一袋钱币，准备递给林北。
“不必了。”林北干脆了当的拒绝了他的好意，“对于值得尊敬的人，我还没吝啬到在这点小钱上纠缠不休，而且……”
“而且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一些小事了。”
林北说完，将装着一堆小店秘制调料的包裹塞在他的手里:“钱的话，凭你们的本事应该是不缺的，所以我也只能将这种外面买不到的调味品当做礼物，希望你们一路顺风吧。”
兰瑟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出发了，再见。”
两人不再等待，作别后向着王都的方向出发。
菲奥娜的身影远去，拉芙利亚略带哀伤的叹了口气:“这个小姑娘也太惨了，明明是开开心心的出来，却要知道这种让人悲伤的事情……”
林北扭头看向她，微皱的眉眼中有一股说不出的严肃:“拉芙利亚，为什么，这已经好几天了，但是我们压根就没听说半点相关的消息，这也难怪她不会知道这种大事。”
“拉芙利亚，我不明白，明明连守护着人类的十二位九环法师都牺牲了两名，但在卡吉克王国却完全没有半点动静，这样难道正常吗？！”
越说越激动，林北的语气里带上些许愤慨:“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却不向民众公布，努力让所有人团结一致，抵抗黒之神的入侵？！”
“大概是不想引起恐慌吧。”拉芙利亚心情有些不是滋味。
她也曾跟着穆恩在各个城市游历，见识过不少的贵族，对于他们的行为她同样也感到不爽，身在前线拼命战斗的战士没有人在乎，而王国的贵族却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宣扬、争斗乃至于向领地的人民们附加高昂的赋税，却从来不会将责任承担于己身……
当然，在她见过的诸多贵族中，里瑟所在的卢锡安家族所治理的领土绝对是一流的水准，虽说……有不必向国王缴纳赋税这一层原因在。
“驾！”不远处传来马车车夫驾车而来的声音。
木质车轮在石板路上发出的沉重响声，再结合其朴实无华的外形，很轻易就能辨认出这是运送货物的车辆。
“这么早？！”林北都有些惊讶:“这个时间货车走的大门都没有开吧？！”
众人的视线逐渐聚集在近上前来的马车上，车身上绘制着王国贵族的统一标识。
“欸……是城主的货车吗。”
明白了原因，众人纷纷失去兴趣，回到屋里继续准备今天的销售以及……招聘计划。
……
“卢瑟，忙了一夜了，你也去休息吧。”戴尔活动者僵硬的身体，黯淡的眼眶显得异常疲惫。
他昨日用了一天的功夫往返在王都与卢锡安城之间，后来更是为了应对贵族们的刁难，费尽心力。
“上了年纪，连工作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戴尔难得的抱怨了一句，扭头看向恭立在一旁的卢瑟，转念一想，又无奈自嘲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险些都忘了，卢瑟你的年纪应该比我要大许多，在您面前抱怨，真是失礼了。”
卢瑟低了低身子，轻轻叹了口气:“不，怎么会，我和您是不一样的，您的难处我当然理解，一夜未眠，城主您还是前去休息吧。”
“哈哈，卢瑟你还是像平常一样，会体谅人呢。”戴尔伸了个懒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卢瑟抬起头，眼神和表情没有半点的疲惫，尽管他明明是一副老人像，但是却切切实实的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精力。
“唉……何必担心我呢，如果你也能到我现在的实力，就能理解我的感受了。”
当然，戴尔是听不到卢瑟的心声的，他正拖着熬夜后酸胀不已的身体向自己的卧室挪动。
“父亲，昨夜辛苦了。”
忽然，迪克出现在他面前，用着相当体谅的语气和温柔的表情，面对自己疲惫的父亲。
“迪克，真是难得，这段时间都没见你早起过。”
戴尔此时早就没了精神，随意的打量了下自己的儿子，随意敷衍了两句准备离开。
“父亲，我知晓了昨夜您通宵工作，今早必然疲惫不已。”
迪克嘴角微翘，向身后的女仆招了招手。
女仆连忙端着装着温热牛奶的银壶跑上前来，在精致的银杯里倒出冒着白雾的热饮。
“我昨夜便安排了女仆们准备了能够改善睡眠的牛奶，还请父亲您，接受我身为儿子的好意。”
看着迪克现今的表现，戴尔松了口气，心底也多了些欣慰。
“原本以为他还是那个争强好胜小子，现在总算也知道关心家人了吗……”
戴尔端起杯子，送到嘴边，将这醇厚的牛奶尽数饮下。
接过女仆抵来的手帕，优雅的擦拭了自己的嘴角少许白渍:“迪克，你也有所成长了啊。”
说完这句话，他拍了拍迪克的肩膀，走进自己的房门。
“呵……”迪克的脸上笑容渐渐扭曲和狰狞。
“看来确实不会被人察觉呢，这个能力真是太棒了。”
迪克接过女仆手中的银壶，淡淡的黑雾顺着把手从中回流，汇入他的体内。
“退下吧。”随意挥手示意女仆离开，将牛奶随意倒在花盆里，转身离去。
“六次，只要再摄取六次同量的“丝线”，我就能对那个家伙的身体乃至斗气进行随意的控制，到那个时候……”
迪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日子还是那个日子，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族的马车驶入了城镇，只是几个看起来很正常的押送的士兵凑到了城主所张贴的死伤者名单前。
“我家的孩子战死了，听说都是被卢锡安家族的里瑟害得……”一个满面愁容的老妇痛哭不已。
一边围着的诸多居民也在附和着，似乎是他们城主的宣传。
“可怜我家的彼得，还没结婚就被那个里瑟要求去围剿什么邪神教据点。”
“你说这邪神教干什么了吗？就要围剿？也没听王国那边有什么动静……”
“还不是那个里瑟自作主张，明明根本不需要的。”
听着这些人的种种言论，那名前来查看伤亡名单的士兵不禁牙关紧咬，但是想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还是将胸口闷着的一口气强行忍了下来。
他伸手揭下那张牺牲者的名单，引发了众人的不满。
“喂！你干什么？！”
然而身披盔甲、身强力壮的他丝毫没有犹豫，走到自己所押送的马车前:“彼得的家人！请上前来！”
那位老妇人擦着眼泪，凑到跟前，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眼神:“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由卢锡安城城主所发放的慰问金，您的丧子之痛已无法弥补，我们仅能以这笔钱聊表慰问！”
说完这句话，他深深的低下了脑袋，向着那位老妇行礼。
“您儿子的牺牲为更多无辜的百姓争取了活下去的机会，这份恩情没有人会忘记！”
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兵士诚恳的表达，老妇的眼眶渐渐湿润:“我……我的儿子真的帮到别人了吗？”
“是的！我赌上我的尊严向您保证！我们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斩钉截铁的开口，没有半点动摇。
“那……那就好。”她紧握着装有两枚金币的布袋，点了点头，步履蹒跚的回到家中。
一位接一位的牺牲者的家属被叫道名字，接受了兵士们的致意以及抚恤金，渐渐的，被扭曲的里瑟的风评也在好转。
“城主大人……原谅我私自做出的决定吧，我实在不忍心看到里瑟少城主的好意被如此诋毁啊……”
士兵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相似的情形不仅发生在这座城内，临近的村庄以及其他几个贵族的领地上都发生着相似的事情。
……
“嗯？戴尔那个老家伙的回信来了？”
一位长相略显猥琐贵族自以为高雅的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得意的掀开自己手里的信笺。
看了两句话，顿时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哈哈，这老东西，当时虽然很强硬，现在不还是服软了吗？所以……送来的赔偿呢？”
送信来的兵士额头上冷汗直冒:“那个……城主大人，卢锡安城来的那些士兵正在向那些牺牲士兵的家属们发放慰问……”
“什么？！”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放下酒杯，重新认真把信读了一遍。
这次终于理解了戴尔所隐藏的意思，顿时恨的咬牙切齿:“混蛋！竟然耍这种小聪明！”
“快！给我带兵，把那些钱给我拉回来！”
他已然气急败坏，表情疯癫张狂，显然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
“城主！不可以！”在他身边听到了全程的老管家连忙上前拦住他:“既然他已经发放了抚恤，那就让他发。”
“若是我们此时阻止，反而让民众觉得使我们妨碍了他们得到补偿，得到的人和没有领到的人之间产生落差，反而引起不满啊！”
“但是！但是我们从来没发过抚恤啊！好名声岂不是都让那家伙占了？！”
“没关系，只要我们跟上宣传……”
士兵弱弱的举起手:“那个，城主大人，他们已经宣布了，正是卢锡安城向他们提供的抚恤……”
那城主一拳砸在墙上，愤怒不已:“可恶！被他给摆了一道！”
管家看到他已经冷静下来，叹了口气，退到一旁:“如果这样的话，这次的亏，我们也只能忍下来了。”
“哼！我知道了，但是……真的不甘心啊！”
坐到沙发上，烦躁不已的将挥了挥手:“快给我滚吧！”
那士兵行了个礼，飞快的离开。
他……
他真的很羡慕卢锡安城的那些战士们，即便战死，家人们也能得到善待。
不像他们一样，没有抚恤，更没有多少的薪水，成为士兵也是身为城主的民众的义务……
“谢谢你们，至少我不想那些战友就连死后都要为家人的生计担忧。”
他擦去眼角忍不住溢出的泪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们……里瑟，谢谢您所培养的友善的士兵们，感谢你们为了我们的生活，不惜以身犯险……这份恩情，我代表所有应该铭记这份恩情的人们，牢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