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松虞冷笑道:“那你还真是有礼貌。”
但她话音刚落,又听到“咔哒”一声。
有什么闪耀又沉重的东西锁在她手腕上,仿佛一只精致的手铐。
再定睛一看,那是一只机械手表。
麟纹鳄鱼皮表带。玫瑰金镶嵌钻石。深邃黑色表盘上,是交相辉映的日月苍穹和极其繁复的星体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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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奢侈品总是如星辰般永恒不变。
而他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一只价值连城的百达翡丽手表,扣在她的手腕上。
“你不喜欢刚才的礼物。”池晏说,“重新送你一个。”
松虞终于抽回了手。
她立刻从旁边抽一张纸巾过来,狠狠擦拭手背。
只可惜尽管擦得手背发红,她仍然产生了一种糟糕的错觉:那个吻已经像烙印一般,刻进她的皮肤和血液里。
“谢谢你的……大礼。”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这太贵重,我不能收。”
当然,放在前两年,百达翡丽再贵,她自己未必也买不起。
她看得很清楚,这只手表真正“贵重”的地方在于……
这是一只旧表。
表盘边缘已经有轻微磨痕,表带上甚至还留有他的余温。
他一定戴过很久。
几个月?几年?
这太糟糕了。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池晏似笑非笑道。
“无功不受禄。”松虞说。
她伸手去摘表。
然而一只冷冰冰的大手,再度按上松虞纤细的手腕,不由分说阻止她的动作。
池晏微微倾身。
“一块手表而已,陈小姐又要拒绝我?”
她扯了扯唇角,又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习惯就好。”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身端起两杯香槟:“cheers。”
酒杯伸到她面前。
松虞眼睛都没抬:“我不喝酒。”
“哈。”池晏懒懒地笑道,“陈小姐今天到底要拒绝我几次?”
松虞听出他声音里的淡淡冷意。
而他的手——还牢牢捏着细长的杯身——是她刚刚领教过的力度。
她突然微微一笑,从他手中接过了香槟。
“好啊,那就喝一杯。”
这一笑如同春花初绽,令松虞整张脸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但酒杯甚至还没沾到松虞的唇,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一点细微的、不和谐的声音。
池晏目光仍然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懒洋洋地循声转头。
半透明的投影突然出现。
俊美的年轻人,裹着深绿色睡袍,怀里还抱着一只扁脸的加菲猫。
杨倚川张大了眼睛,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办公室里的情形:“哇,chase,这就是你的办公室吗?好高级啊!”
杨公子对于面前两人过于靠近的站姿,竟然丝毫没有感到奇怪。也是相当之粗神经了。
而松虞抱歉地对池晏笑了笑,后退两步,做出一个“按错了”的口型。
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这时才不动声色地放回身侧——握着手机。
她刚才趁他不注意时,悄悄拨给了杨倚川。
这才是松虞真正的拒绝。
她一分钟都不想再跟他独处。
池晏回以淡淡一笑。
只是目光里明明白白闪过一丝阴鸷,如黑云罩顶,撞得松虞心口一惊。
转头面向杨倚川时,这张英俊的脸却再一次笑得毫无芥蒂,温和又亲切。
“改天一定要好好感谢你。”池晏说,“真没想到你让我见的人,居然是陈小姐。”
松虞不禁在心中冷笑:这男人不仅变脸功夫一流,还深谙说话的艺术,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主动权,全部都推到杨倚川身上。
什么叫“你让我见的人”?
这分明是他自己设的局,不是吗?
杨倚川对此一无所知,反而兴奋道:“你也喜欢陈老师的电影吗?”
“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池晏慢条斯理地说,又举起手中半杯香槟,绅士十足,与松虞轻轻碰了碰杯。
松虞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可以了吗?”她不甘示弱地看了池晏一眼,转头对杨倚川说,“之前我们说好了,我只是来见你的朋友一面。现在话带到了,我就先告辞了。”
她一贯的雷厉风行,杨倚川根本没反应过来:“好的陈老师,那下次再……”
然而一只手却越过松虞头顶,不由分说地抵住了门。
“陈小姐,我们好像还没有聊完吧?”池晏笑得温和,声音却隐含威胁。
松虞身体一僵。
又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自己头顶,漫不经心地问杨川:“你父亲在家吗?”
“好像是说晚上要回来吃饭……”
下一秒钟,杨倚川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兴高采烈地提议道:“对哦!你们都来我家吃饭吧,陈老师也来!正好一起帮我劝劝爸爸!”
松虞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张口拒绝:“不必了,我……”
然而一只冰冷的手,却不着痕迹地扣在了她瘦削的手腕上。
微微收紧。像掌控一只笼中雀。
他的手指太冰。冻得松虞胸口一滞,想要说的话,竟然都卡在了喉咙口。
而池晏笑着看了松虞一眼,才慢慢抬起头来,对杨倚川说:
“好啊,我们现在就来。”
声音里有几分懒散。
只有松虞知道,这个男人的眼神有多么可怕。像守株待兔的猎人,目光极黑极沉,凶狠地盯着自己。
她的冷汗在这一刻全冒了出来。
飞行器慢慢驶进公爵府。
而松虞手上仍然戴着那只百达翡丽。
在对方的虎视眈眈之下,根本摘不掉。像沉重的黄金枷锁,压迫着脆弱不堪的羽翼。
插翅难飞。
松虞心想,chase之所以要把自己引到公爵府,就是为了进一步试探自己,观察她和杨倚川之间的关系。
那他这步棋可真是走错了。
或许是酒精上头,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极大胆的想法:
不如就趁今夜,直接在餐桌上,明明白白地告诉公爵,这个男人是如何欺骗了他们一家人。
这是最好的机会。
她一边暗自打着腹稿,一边随意地望向窗外景色。
但公爵府的情形,却令她一怔。
根本没有想到,戒备森严的高墙之后竟然是一座欧洲中世纪的梦幻庭院。哥特式的幽深宫殿,精美繁复的伊/斯兰花纹瓷砖……即使在黑夜里,依然金碧辉煌,顾盼生姿。
这突然让她有点看不懂,公爵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教养出了杨倚川这样天真的儿子,又将自己的府邸设计得如此复古和华丽,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高科技的冷肃时代。
池晏并没有放过松虞脸上的一丝惊艳。
他站在她面前,长臂一揽,亲自为她开了飞行器的门。手掌还举高到门框上,再贴心不过。
只可惜扮绅士的姿态依然太桀骜。
“很喜欢么?”两人擦身时,他低头凑在她耳边问,“第一次来?”
松虞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他好像完全看穿她在想什么,又像故意在嘲讽她。
她没来过公爵府。而他已做过杨府的座上宾。
谁跟这一家人的交情更好,谁的胜算更大,简直一目了然。
池晏甚至刻意走在松虞前面,姿态娴熟地带领她穿过古典的拱廊、喷泉和摇曳的棕榈树。
而她也不甘示弱,望着那信步闲庭的背影,淡漠地笑:“没错,有劳你当导游。”
他步子一顿,转过身来,懒洋洋地笑出声。
“我的荣幸。”
花园大得令人无法想象,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才看到杨倚川。他抱着加菲猫,开心地对他们招手:“你们来啦!”
管家也恭敬道:“晚宴已备好,客人们请随我来。”
松虞深吸一口气。
甚至为即将到来的会面,难得地感到一丝紧张。
尽管她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大人物,但大多只限于电影行业之内。像公爵这样的人,政客,帝国贵族,到底极少打交道。
管家领着他们往餐厅走,沿途的下人们都向他们点头致意。而公爵府内部果然更富丽堂皇,一步一景,浓浓的南国风情,绿宝石一般的池水,掩映着幽深的火把。
加菲猫在池边慵懒地摇着尾巴。
松虞眼神却一凝。
因为桌上只有三副餐具。
杨倚川挠了挠头:“爸爸今天临时有公务处理,不回来了。”
她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怎么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