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连篇的谎
三只巨兽成品字型悬空在距离明光域百丈高空之上,若隐若现在云层之间,远远望去,只见其形,难以视其真容全貌。
收拢异兽作为侍从、坐骑、伙伴甚至是作为战斗体系中的一环,这种方式并不少见;
有一些人是图新鲜,或是用来弥补自己的短板,而有些人则是将其当作专属的修炼方式,
以不同类型的兽类来扩充战斗体系,往往战斗手段和方式层出不穷,亦算是较为特别的修炼群体。
而异兽的实力大体上是和本体体型成正比的,体型越大,硬实力和气息上就越发强横。
人体讲究光华内敛,而妖兽则是神韵外放,二者截然相反。
此时的场下也有些操控妖兽的人,但对比天上的三位来说,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先前这里的所有人都被火光吸引,而此时大家再看向高空之时,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战斗,收起了兵器和气机
有些人甚至纵身来到了高处,只为仰首凝望,眼神中充满着敬意和向往。
如同在云层中翻涌的龙身,那三只巨兽的躯体多少都从云层处显出了一些,其余的则是透过云层看到的阴影轮廓,显得神秘而压迫感十足。
三位王,和三头异兽坐骑,可以说算是金雀城的图腾象征,代表着与世间不同的,纯粹的“秩序”、“独特”和“法”,
所以无论在民间还是江湖之中,身处于金雀的人,都需要这样一个图腾或标志,来为其指引方向,
如同凡世间的愚众渴望着皇者的统御,否则便会惶惶不可终日,这其中的道理大抵也是相似的。
身形所现之处,如同帝王莅临,都会让这城内的大多数人肃然起敬,毕竟作为金雀城这座金字塔的顶点,他们是唯一不可能被取代的一层;
这并非是危言耸听,五个护翼家族,并不是永恒不变的,经营不当的话,被后来者居上,替代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很难罢了,
但三王,是绝对的统治者,对下层的人来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一言治万众生死,决四方命运。
“虚惊一场?”
“如此看来,是这样,这并不是由灵力释放而出的火焰。”
“许是误伤到了酒窖。”
璃王与崇王互相讨论着,祁慕泷云却没有说话。
作为三王里修为最高的人,她也是察觉到了那残留气息里极为熟悉的一部分,来自“八荒令”的那一部分。
三王之中,当属崇王最为富有,其擅长商贾之事,名下产业数不胜数,金雀中的绝大多数财富流通,都少不了崇王山的影子;
其次,乃是璃王最为热衷于奇人异事、轶闻百科。其门下各式高手、工匠、名家,所藏名画、兵器、奇物重宝令人目不暇接,江湖朝野内外的消息网也是极为发达。
而最后的慕王,则是修为潜力最强,且师从上任慕王,实力无可置疑;
所以但凡涉及此类事件,都会术业有专攻。
“有可能,是八荒令已被夺得。”
她平静地说道。
“呵,这么快?看来此间果真有问题;我等刚举行夜宴,五翼之中就有人要倒霉了,这是被盯上了啊……”
崇王盯着不远处的璃王好笑道。
失令的就是明光域,倘若追不回,那就注定要有一个落败,看来自己老弟打得好算盘还是要落空了。
“唉,此人竟如此不解风情,何必去盗美人的东西呢?不该不该。”
璃王也是苦笑着摇头。
“究竟是何人?应该不可能是外围的人,但此番这一城区的战斗异常激烈,为何偏是这里
拿到八荒令,还引发这么明显的景象,吸引注意么?”
祁慕泷云在内心里琢磨道;
几年没有回归,她对金雀城的乱象并不满意,而有些人明显是想挑战三王的权威,这事儿容不得。
她在乎的并不是自己的权威和地位,而是这个体系的权威和地位,在金雀城,如果他们的权威得不到有效巩固,整座城会乱套的。
所以说是无序之城,针对的也只是相对底层的那部分。
来来往往,不过众生的游戏罢了,
呵,真是有够无聊的
云层之上明月高悬,她轻闭着双眼,几缕发辫随风轻摆,仰首深呼吸一番,说道:
“此番本王并无挑选代理人,如果她们少了名额,这枚八荒令就赐予明光域吧,就算是给两位姐姐这些年的犒赏了。”
“可。”
“可行。此番无需担心?”
其余两人问道。
“无事,二位随性施为便是,夜宴完成之时通知本王便可。”
祁慕泷云说罢轻轻点头示意,便乘坐着凤尾绿咬鹃鸿飞而去……
她所去往的方向,正是慕王山。
龙飞青城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往住所的路上,比起疑团重重的壁画,现在更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设计擒龙。
武道六重魄,由此分界,力量的强弱精细到了极点,是由开合之道转向聚合之道的起点;
简而言之,便如同粗锻之铁和精锻之钢的区别,这个阶段,灵力不断压缩、聚合、再凝形,吸收速度比之从前境界大幅下降,所以修炼进度也会减缓。
天下间多五重魄,却远少有六重魄,是一道门槛;
龙飞青城虽自恃路数霸道,但要硬刚武道六重魄,则会事倍功半,更何况这几年未见,她并不熟悉对方已经有了何种改变,
既如此不妨以智取,计谋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她并不死板。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劲风之声,声先来而风后至,她伸出左手略微遮挡,朝天空看去,一只巨大无比的飞兽从远处冲破云层滑翔而来,
几次振翅间便已到慕王山顶,随后绿光一闪巨大的身形便是消失不见,想来是恢复到了正常的体型。
“回来了看来夜宴的结果并无悬念,也许是这慕王压根就不在乎;
刚才所见会谈之时,我观她的神色,虽然表面上瞧不出什么,但通过眼神、肢体动作等细节还是能够看得出,
她似乎有些冷意与不耐,这又是为何”
对于多年刑捕的龙飞青城来说,早已养成了洞察秋毫的能力。
这慕王表面平淡,但实则又对刚才的诸事毫无耐意,除了见到那两位双胞胎姐妹外,其余时间的作态都是假意为之,
可这又是图什么?
她几乎身为金雀的最高统治者,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而委曲求全啊……
龙飞青城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什么关键点,但又摸不着头绪,实在是线索太少,只能先作罢。
“算了,留个心眼于此。
擒龙身为六重魄,压根不会理会顾诚煜这种小角色,即便他是丞相之子;
不过,这家伙正好能够用他爹的这条线搭上崇王,再加上琉璃珠失窃案的关系,搭上这个人情也就说得过去了。
再用他顾诚煜和我曾经是同窗,且一直以来都被我各种找麻烦的凄惨情况,八成就能和擒龙说得上话,
说不定这两货色还能一见如故、一拍即合?
呵,各方面来说,此次机会简直就是完美,这还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麒灵连这家伙虽说算不上有多会谋,
但是能够充分应用各个情报间的关联,来做出意想不到的布置,此即为速道之延伸”
心念此处,她不再犹豫,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偏僻地,打响了之前收到的信号令箭。
慕王宫。
总的说来慕王本人在这里起居的时间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所以这里也是常年主位空悬,偌大的行宫,冷清不已。
这处行宫身处山巅,由洁白的巨岩建造而成,只有一面筑墙,三面透风;
其中各色丝幔缭绕,石柱林立,烛火和月光掩映,微风吹拂间,透露出一股朦胧之美。
这样的画面,在一个身影进入其中之后达到了极致。
她已将那蟒袍褪去,身披一件浅蓝色地鎏金睡袍,束腰也并未束紧,随意垂在身侧;
头上的发辫也已经尽数解开,装饰去尽,跟之前相比,该怎么说呢,少了几分妩媚,还是活泼?
在她的身上,仿佛你原本就能看到很多的面相,好像并不能定义她就是哪一种女子。
明明媚眼如丝,却又被高贵的身份包裹;
明明青春年少,却又使得众人被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吸引目光;
明明俏皮机敏,却又被另一半清冷高傲的模样混淆;
明明只是个芳华娇娘,偏偏身具毒刺,修为冠绝同辈
她漫步走在这寝宫之中,时不时抬手轻抚帷幔,并不言语。
一旁的婢女虽然也是低头立于殿前,表面没什么异常,心里却是紧张得不行,深怕哪里做的不对,触怒了这位慕王。
久未侍奉,她们对待这位本就喜怒无常的主子,更加显得小心翼翼。
祁慕泷云走罢,抬起双臂,似是伸了个慵懒的懒腰,显得放松至极;
婢女见罢,很快便搬来一座躺椅。
她是慕王宫的老人了,年龄其实与慕王差不多,自然知道祁慕泷云的喜好,这位王上很是喜欢慵懒放松的状态,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半躺、斜靠或趴在柔软舒适的地方休息。
祁慕泷云斜靠在椅中,轻呼一口气,婢女正跪座旁替她整理裙摆。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她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那修长的双腿,精致的双足,都在那本就半透的睡裙中若隐若现;
随后却正好触及到祁慕泷云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目光,似是略带有着些笑意,
她顿时紧咬双唇低下头不敢乱动
“殿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失礼了。”
未闻其声,一根青葱细指轻触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缓缓抬起,
随后那手指弯转,轻抚上她的嘴唇,然后划过她的脸颊、随后是脖颈、锁骨
眼看着趋势越走越向下,自己的领口,已被那手指勾住了一边,
她面色通红,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这位王上是有些荒唐喜好在身上的,这是自幼时便有的,
但自那指尖传来的触感,仿佛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毒药,竟让她有种无力抵抗的念想,心中一惊连忙再次低头俯首道:
“奴婢……奴婢卑贱之身,万万不敢玷污王上万金之躯……”
这也倒是实话,她虽有些姿色,但若是和曾经“侍寝”过慕王的美人们来说,那也便没什么可比性了。
那其中哪一位不是风采万千,且资容、教养、才情均是上上之选,同为女子,她想不服都不行。
据传以前那两位同胞大人,就曾与王上有过一段“吃同席、饮同杯、奏同笛、睡同塌、浴同池”的日子。
那时她年幼,也不觉得女子间的亲密有什么问题,貌似大家谈起闺中之事也都是这般的;
可现在,一想到两位模样相同的绝色美人衣衫半解、欲拒还迎地侍奉着自己王上的旖旎画面,自己的脸上也是羞红不已
偏偏在这慕王山上,她最大。
“无事便下去吧……”
就在她思量之间,祁慕泷云的手指收回,声音悠悠传来,她松了口气,赶忙行礼退下。
如她这般的小角色,需万般小心,不是头脑一热就自以为能得到上眷,身侍如此人物,亦如临深渊。
待到她心思忐忑地离开之时,祁慕泷云双眼微闭,好似已经睡去,对刚才的事也并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仿佛就连宫中的丝幔都已静止,落针可闻。
“呵,你胆子不小啊……” 她悠悠地开口道。
宫殿正前方,距离她的躺椅十步左右的距离,不知在何时,站立了一个白衣的蒙面之人,那些丝幔好似就是在他出现的瞬间,便静止了下来神奇诡谲。
“侥幸得到了八荒令,来向慕王讨件东西。”
白衣之人开口道,其声无法分辨性别,正是之前先离去的麒灵连。
“侥幸?呵也罢,你有如此的本事,又敢来当面面见本王,必有倚仗,说吧,想要什么?”
祁慕泷云只是斜眼瞧了瞧他,虽说语气上不冷不热,亦没有出手试探;
但心里还是稍微赞了一番,眼前此人气质绝佳,竟有一种世外之人的飘逸之感,难道是功法所至?
实际上经过了今夜这一系列的表现,她已清楚这面前之人便是那速道小贼,她本以为的,那个和崇王作对的小角色。
但这个小角色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得了好处没有逃跑,最后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地跑来见她
就像是,在给她表演一般:
“看,你们这夜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这样的人,足够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早就察觉到了,所以才遣走了下人,看看他想做什么。
这也是她之前会在意顾诚煜的原因,觉得他的身上好像藏有着什么秘密;
对于这样的人事,才会有些许耐心。
而麒灵连赌得就是这一点,她的好奇心,能让她感兴趣的事情,那很多事情便有可为。
“一件殿下在此次东游所得的灵宝,万生弦。”
麒灵连说道。
“’一奏千秋丈,生弦万象中。‘
据传此物乃是来自一处叫做回音海湾之地内的一种异兽体内,专是用来做琴弦一类最为合适,此中极品乃是万中无一;
不过倒也谈不上有多么珍贵,其用途单一,且那异兽数量众多,不计其数也
你大费周折,就是为了向本王讨这东西?”
“正是。”
“此物本是要赠予两位姐姐的,你既夺得令牌,那先给你便是了,八荒令何在?”
祁慕泷云始终没有睁眼,似是假寐一般倚靠着座椅轻声说着。
麒灵连从袖中拿出八荒令,用灵力将其送上,悬停在慕王面前,转身看向殿外说道:
“今夜洒下的血,意外的多呢”
“金雀河自建立之初至今沉尸又何止数十万,最不缺的就是新鲜血液。
这是他们身处金雀需要付出的代价。”她不甚在意地说着,好似一位无情的上位者。
“这便是你的真实想法?”
听那人说罢,还蜷缩着的祁慕泷云感到一股视线向自己投来,她感觉到那人好像是在问这句话时才转身真正开始正视于她。
所谓的试探,已经结束了。
她终于起身,纤薄的衣裙无法掩盖那玲珑有致的曲线,她仰首轻晃,一头秀发亦松散下放,
随后殿中那本已静止不动的丝幔又像是随风飘动起来,在这原本温暖的季节里,竟不知从何处吹来些许寒意,悬挂着的烛火和火盆中燃烧的火苗亦产生了抖动
看着那个向自己投来的,不带有丝毫情绪的眼神,
她收起了那冷漠的面容,嘴角微翘,眯起了一双诱人心魄的双眼,竟露出了一个明明很美,很温和,
却在她脸上总是显得太过违和的微笑,随后缓缓张开双臂说道:
“当然是骗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