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努力爱这个世界08
发生如此惊变,黑子听到村民们的声音,以及一马当先冲在人群最前面的主人的声音。
她微微抬头,灰败的眸子重新焕发光彩。
一束束手电筒的光线晃荡着,从玉米林里透射而出,“唰啦”、“唰啦”,一顶顶五颜六色的伞从玉米株里钻出。
“哪有逮狗的啊,哪呢?”我听到有人这样问。
“别管有没人,过了今晚,我肯定请村里的所有人吃饭喝酒,不让大家白跑一趟!”这是黑子的主人的声音。
黑子的主人最先走出,他握了一把没撑开的伞,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楚情况后,冲着野狗的方向在空中甩了一个弧度,震慑住他们,才急匆匆走到黑子身边,抱起她查看伤势。
心疼她满身是伤的同时,出口训斥,责怪她不该乱跑。
黑子哼唧着撒娇认错,目光专注地望着主人,气氛很是温馨。
与黑子相反的,则是那群野狗面上充满了恐惧,他们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交头接耳。他们平时虽然成群结队,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但从来没有,也不敢大张旗鼓与人类作对。
“汪!”有一条野狗色厉内荏地,冲着人群叫了一声。
其他野狗只是呜咽着,心生退意,只是受伤的同伴还躺在那里,他们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但那声狗叫显然激怒了村民们,下雨天本就令人心浮气躁,黑子主人的弟弟是个恶棍,长得很是孔武。
他来时拿了根棍子,从人群后挤到最前面,被满地的血腥激红了眼,低骂了一声:“妈的,一群畜生!”
抡着棍子就冲进狗群。
“我操!二军!”黑子主人连忙喝止,怕野狗把他咬伤了。
但二军喝了酒,脑袋不是很清醒,对黑子主人的呼喊充耳不闻。
野狗见村民们气势汹汹,“汪汪”叫着一哄而散,也顾不上受伤的同伙了。
还有一两只野狗不死心,想要用嘴咬着拖走兄弟们的尸体,动作才慢了一步,其中一只就被二军一棍子抡到脑袋上。
狗的头骨很硬,另一只野狗见状冲被打到的野狗招呼了一声,让他什么都别管了,赶紧跑。
我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心情复杂,一方面想要让他快逃,另一方面又为满地的狗鸣不平。
他们是野狗,我算是半个野猫,物伤其类。
可是那条狗犹豫了下,就来不及了,二军反手又给了他一棍子,其他的村民见狗跑了,纷纷想追,于是就把仅剩的那条没能跑成的狗给围追堵截了起来。
他被黑子的主人也打断了两条前腿,再也逃不掉,黑子想要阻止,却被主人认为是在叫打得好。
二军更是用棍子,接二连三敲在野狗的脑袋上,没几下,他就连惨叫都叫不出来了。
其他躺在地上的狗,看见这一幕,都眼神悲凉。
“原来不是什么狗贩子,是黑子和野狗在打架。”有人道。
“我们把这些狗带回去吧?处理处理,找李大厨给大家做一顿狗肉宴,我再掏腰包给大家上几十斤酒,明天晚上,大家喝个痛快!”
二流子忙对村民们承诺。
那些野狗听完,不知哪来的力气,仿佛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纷纷挣扎着站起身,想要往旁边玉米地里逃跑。
“呵,都来劲了是吧?啊!”
可是有一条是一条,都被二军骂骂咧咧,在脑袋上狠狠轮了一下,一棍不行,再敲一棍。
“这些狗都聪明着呢,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有村民牵着狗绳笑道。
还用手电筒去照他脚边的狗,狗丧头耷脑,装作没听见,不敢与他对视。
大个儿急得围着二流子转圈圈,喉咙里发出哀求。
作为一条狗,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主人吃狗肉呢?
那些正在被打的,是他的同类啊!
他想要冲上去,阻止正在施暴的二军。
但二流子不以为然,还用力抱住大个儿的脖子,抽了抽他的脑袋,低声笑骂:“让你乱跑!我这可都是为了帮你洗刷冤屈。”
这时,我才隐约猜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原来大个儿回村后,二流子发现他身上满是脏污的血水,猜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正巧碰到开着车回村的黑子主人。
黑子主人通过车灯,看见大个儿的异常情况,联想到黑子没有去桥头接自己回家,又思前想后,狐疑是不是大个儿把黑子给如何了。
回到家一看,家人说黑子早就出门去接他了,更加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他就去找二流子索要黑子的下落。
那时,大个儿焦急地用牙齿咬着二流子的裤腿,想让他想办法找人去救黑子,二流子灵光一闪,为了自证清白,就纠集村里的几个大汉,谎称肯定是黑子碰到逮狗的狗贩子了。
希望村民们帮忙寻回黑子。
为了让大伙儿们尽心尽力,二流子还许诺了会请村里人吃饭的好处,再加上大家稀罕凑热闹,有狗的人家,也牵上了自家的狗。
大个儿在前面带路,其他狗紧随其后,黑子主人换了辆电动车载着二流子,村民们走在最后面。
因此就有了这么一行。
……黑子听见二流子的话,就一直在主人怀里挣扎,想要让主人把那些野狗放了。
但主人与黑子鸡同鸭讲,以为是自己触碰到了黑子的伤口,关心黑子的确切伤势,就道:“大家帮下忙,把这些死狗两人抬一只,数好数量先放我家的冷库里。明天都来我家吃席,康子别忘带酒哈!”
康子就是二流子。
一听有好吃的,大家嘻嘻哈哈地很高兴,有的胆子大的,跟在二军身后,挨个踢踢那些野狗,看他们死了没有,没死就提醒二军,让二军给补一棍。
直到留下的野狗没了活口。
旁观人类行为的家狗噤若寒蝉。
大家也不嫌脏,也不怕淋雨,把伞一收,一人扛一条野狗就回了村子。
我们这些无主的野猫没人关心,等人群散尽后,猫们也沉默着,逐个隐去身形,该回哪去回哪去了。
妈妈对我欲言又止,我没心情应付她对我的关心。
今天发生的事情,对我的冲击太大了。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回到我常常栖身的那棵老槐树的树杈上,淋了会儿雨,风一吹,才感觉到浑身发冷,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我又找了处挡雨的屋檐,眯着眼睛毫无睡意,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