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歌女（1）
理州四季如春，即使在冬季，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温度也会保持在摄氏十五度左右。一年到头，理州唯一寒冷的时节只有雨季，下雨时不见阳光，温度迅速下降，需要穿薄毛衣才可以抵御低温与潮湿的侵袭。
九月初，雨季最旺盛时阿狱师父终于重返人间，回复了吴所以的消息。
“您这是去闭关啦？”问号三连表情。
“在山里。刚出来。”阿狱言简意赅，不带表情。
“有事情和您汇报，打字太慢，您看方便否？我们通个电话？”
电话中吴所以详细讲述了疑似邪法的事情。阿狱听得很认真，他严肃承诺自己会专门去调查——杀人取魂，极有可能与东南亚鬼术有关系。电话结束前，阿狱还特意叮嘱吴所以：会使用此类邪法的大多是人间魔头，修行多年、擅长躲避保命、不会被轻易擒住；你坏了他的道场，他必然记恨，所以要千万小心。
“说到这个，师父我请教个事情啊。有没有可以趋吉避凶、让自己不会身陷险境的法子？法器也行。”
“有啊。”阿狱回答。
“您说说呗。”
“抄《楞严咒》，抄完挂家里可以妖魔退避。”
“就这么简单？”
“简单？呵呵。”阿狱笑起来：“你可要仔细抄写。什么时候从头到尾抄得一心不乱，什么时候才管用。而且要想用处大，最好你还得会背。”
“得嘞！”吴所以拍胸脯，抄个咒子还不容易？
网上找到《楞严咒》全文，吴所以额头开始冒冷汗。真言咒不都是很短吗？
把咒子复制粘贴到word文档中统计数字：3156字！这个真的要背下来？光抄明白就得个把月吧？
难怪阿狱呵呵笑。简单？容易？想吧你。
九月底的某日上午，吴所以坐在专属座位上抄写经文时墨墨飞过来。
“干啥？”他头也不抬，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些状态。
“去采购啊去采购啊。马上就要黄金假了，家里要多备些东西。”墨墨趴在他背上。
“好。好……再给我十分钟。”
墨墨嘟着嘴，她很想咬他，但看着男人专注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没法下嘴：“快点哦！我在下面等你。”她说。
好不容易抄完，吴所以长叹一口气。功亏一篑。到最后他还是心思散逸，开始胡思乱想。收拾完工具吴所以下楼，墨墨正站在门口和女客人交谈。他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女客不是陌生人，是李瑛。
去超市采购的事情暂时推迟，墨墨扮演女主人将李瑛请到楼上清净处，与吴所以坐在一起陪她寒暄。
“这次来，主要是感谢吴大师救命之恩。”李瑛鞠躬。
“言重了。坐下说话吧。”吴所以摆手，想起那颗大还丹他就隐隐心疼。
“还有这些东西。罗盘原物奉还，银行卡是我们之前约定好的报酬。我哥吩咐我请您务必收下。”
“那就谢谢你哥哥惦记啦！”墨墨抢着说，眼睛里闪烁小星星。
“李杰现在怎么样？”吴所以把话题扯开，拉家常。
“不太好。”李瑛直说，她不会拐弯。
“如果有困难需要帮助，你们就直接说。”
李瑛看看吴所以，又看看墨墨，嗫喏了一会儿没说。
“没关系。直接说。”
“我哥……他想……让我……跟着您……”
吴所以双手托腮没反应，墨墨一脸惊诧差点蹦起来！什么情况？正室还坐在这儿呢！
“……工作。”李瑛大喘气，说完最后的词汇。
明白过来后，墨墨脸蛋红扑扑、头顶冒热气。还好没犯傻。她心里嘀咕着。
“你怎么了？”吴所以扭头奇怪看着她。
“没事儿！”墨墨慌慌张张站起来。“我去准备咖啡！”她抓起银行卡逃下楼。
李杰的用意吴所以一听就明白，他大概是被上次的事情惊吓到，再也不想让妹妹从事危险行业，把妹妹送到吴所以这里来，无非是想让她远离现在的环境。当然，李杰若是清楚吴所以的真实职业，恐怕打死他，他也不会这么做。
怎么处理呢？吴所以思考了一会儿，问李瑛：“你愿不愿意当咖啡师？”
李瑛愣住，这和她来时路上所想的不太一样
“咖啡师很好啊。待遇不差，生活优雅。不用东跑西颠，也不用和太多复杂人打交道。咖啡还能抗癌抗氧化，经常喝咖啡皮肤都会白。”
“我可以么？”李瑛指指自己，怀疑地问。
“当然可以！我们家墨墨都可以。”吴所以笑起来。
“你说我什么呐？”墨墨鼓着腮帮子，端着托盘咖啡走上来。
“我说你可以当她师傅，教她做咖啡。”
“哎？”咖啡放在桌子上，墨墨推一杯给李瑛，好奇地看着她：“你想转行做咖啡师吗？”
“嗯！”李瑛重重点头。来之前哥哥特意嘱咐：你的命是吴大师救的。吴大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当天剩下的时间用来安置李瑛。既然决定以后在墨墨这儿工作，自然要先租间房子住。李瑛要求少，性格也果断，才看第二间房子就决定租下来。合同秒签，一年的房租和押金眼都没眨就付清，之后李瑛回酒店去搬行李，墨墨打电话找家政，吴所以无所事事不知道该干啥。
“我告诉你啊吴所以。”墨墨挂断电话，去扭男人腰间的肉。“人呢，我给你面子收下了，收下了可就是我的人。你不可以起歪心思哦！”
连你都没搞定呢，我还对别人起歪心思？吴所以心里嘀咕，脸上谄媚地笑：“想太多了吧你。傻不傻啊？”
“哼！”墨墨盯了一会儿，没发现破绽。她去洗手间找出块抹布和一个旧塑料盆递给男人，恶声恶气指使他：“发什么呆！做卫生去！”
“我说。”吴所以吭哧吭哧擦玻璃时回头试探问：“一年过后，如果李瑛做得好，愿意做得长，是不是就别让她住外面了？”
正在查新银行卡账户的墨墨闻言收起笑容，仰着下巴问：“你什么意思啊？”
“别瞎琢磨。我的意思是这样：万一人家做得好你肯定得留啊。干脆呢，你就让她住店里。然后呢，你就去我那儿住，我房子那么大，老空着也不是个事儿……”
“呵……那你要努力哦。二十万。美金哦。”
吴所以转身闷头擦玻璃。二十万美金老子现在就有，偏偏不给你！你等着的，看我怎么把你免费骗进门。
“所以啊。”
“干啥？”男人不开心。
“你说我们黄金假期要不要招个短期歌手呢？这样会更吸引客人吧？”
擦擦擦！吴所以懒得理小财迷精，他要专心做清洁。
十一黄金假期一到，街上人流瞬间变拥挤。各式各样的敞篷旅行车现身街道，游客们坐在上面好奇地四处观看、举着自拍杠拍照、或者现场直播旅行故事。
木渔咖啡店的营业时间做了临时调整：假期时早晨八点开门，晚上直至最后客人离开后才可以打烊。李瑛收拾大堂卫生、整理台面，工作时手脚很麻利，给墨墨小u减轻不少负担。在墨墨严命下，吴所以也滚到大堂去跑腿打杂，专门负责点单。
“你好。”吴所以端着水单，端着笑脸：“需要喝点什么？”
“那个小姑娘有没有男朋友啊？”跋扈的年轻男孩儿翘着二郎腿抖啊抖，手指着李瑛。
“我们这里是咖啡店。”吴所以继续笑。
“废什么话！你让她过来点单。”
行！吴所以乐了乐，点点头离开，溜到李瑛面前对她悄声说：“那桌儿。有个小流氓想调戏你。下手轻点，不骨折就行。”
李瑛点点头，接过水单走过去。
没一分钟就听到年轻男孩儿嗷嗷叫，他手指被反关节倒撅着，一条腿已经跪在了地面上。
“怎么了？怎么了？”吴所以装作懵懂跑过去：“客人您这是……现在不过年啊？”
“你等着……哎呀大姐我错了我错了！”
“诚惠。手指按摩服务一百元。您可满意？”吴所以蹲下来，盯着脸上冒汗的小流氓嘿嘿笑：“不满意我们还有泰式分筋错骨手，三百元包你满意。”
“吴所以！你们干嘛呢！”墨墨在吧台里冲外喊。
“没事。有色狼性骚扰小李！”吴所以故意大声喊回去，让所有客人都听见。
小流氓龇牙咧嘴迅速给钱，狠话都不敢说，连滚带爬跑出去。
“记住啊。以后有这种人，甭管冲你、冲小u、还是冲墨墨，直接干躺他。”吴所以嘱咐李瑛：“你自己判断，觉得必要时就下狠手，不用留情。出事儿我担着。”
“好。”单纯的姑娘重重点头，毫无被利用的感觉。
“瑛儿啊。咱们以后不能听他的。他太坏了，到时候再把你给教唆坏了。”午餐时，墨墨掐着吴所以的脸皮，语重心长嘱咐单纯姑娘。
“嗯！”单纯姑娘重重点头。店里她目前地位低，谁说都得听——除了小u。
晚餐过后，店内客人逐渐稀少，吴所以在门口找了张椅子坐下，弯着腰揉腿。服务业忒辛苦，今天从早晨起床到现在，他一直不停地走来走去，坐下来休息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两小时——里面还得算上吃饭的时间。墨墨和小u倒是舒服，吧台里有椅子，累了、没事儿就可以坐着缓一下。
“请问？”
吴所以循声抬头看，一位坐在轮椅上背着吉他的女孩儿正看着他。
“请问，你们是招歌手么？”
“是。是。”吴所以赶紧站起来走过去，咖啡店门口有一级台阶，他准备伸手帮忙。
“不用的。这个我自己可以。”女孩儿冲吴所以笑笑，她动作娴熟地把轮椅前轮对准台阶，身体有技巧地微微后倾翘起前轮，待前轮上到台阶上后，她身体重心调前，手臂用力，后轮也滚上台阶。
“墨墨！”吴所以不敢擅离职守，冲着吧台里喊。
女人从吧台里扶腰起身看过来。
“面试！”吴所以喊，然后他对坐轮椅的女孩儿说：“去找她。这儿的老板。心软。”
“谢谢！”女孩儿冲吴所以笑笑，朝吧台方向自己驾驶轮椅。
墨墨从吧台里走出来，领着残废女孩儿到一楼角落中去谈。吴所以难得清闲，继续弯腰揉腿，看李瑛收拾大堂卫生。
没过多久，面试交谈的方向传来一阵歌声，歌声是清唱，没有伴奏。声音优美，曲调婉转，吴所以不知不觉中被歌声吸引。清唱结束后，女孩儿又从吉他包中取出琴，她拨弄了几个和弦，弹了一小段华彩，边伴奏边唱另一首歌。那首歌吴所以第一次听，声音一如既往很优美，但歌声中却透着悲伤。
“好！真好！”歌曲结束后，吴所以拍巴掌起哄，李瑛也跟着拍巴掌。墨墨瞪了两人一眼，继续小声和女孩儿交谈。女孩儿不停点头，偶尔回答什么。两人交谈了大约十多分钟，吴所以看见墨墨主动去拉女孩儿的手，就知道事情稳妥了。
离开前，轮椅女孩儿又特意向吴所以道谢，吴所以客套礼貌、保持距离。等轮椅女孩儿离开后，墨墨果不其然喊他过去。
“定啦？”吴所以装傻，明知故问。
“你说呢？”墨墨双手叉腰，瞪着他。
“人家唱得是好嘛，还不许我鼓鼓掌。”
“哼！吴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想，你身边是不是有点阴盛阳衰啊？呐，这个女孩儿再来，咱们店里四个女的，就你一个男的。我是不是要招个男歌手，帮你冲一冲？”
“招什么男歌手？”吴所以梗着脖子：“男的唱歌有女的好听吗？”
“……我就知道。”墨墨翻白眼：“我要招个男歌手你肯定不乐意！”
“不要了吧。这个就挺好，你看人家一个残疾小孩儿，你还不照顾下？”
墨墨伸手过去掐他的脸皮。这脸皮太厚了！使劲都掐不起来。
“别闹别闹！”大庭广众下，吴所以还需要顾及自己的形象：“说说，怎么定的？”
“她呢，先唱这个假期，唱得好以后再说。每天晚上六点来，唱三场，每场半个小时……”墨墨慢悠悠数着手指头算账：“每天二百块钱，日结。如果有小费呢，就归她自己……”
“一天才二百？”吴所以心算，那唱满一个月也就六千块钱。
“只有晚场哎！白天又不用的！”墨墨气鼓鼓，她才不管吴所以的公众形象，一把又掐上去：“吴所以！你是不是觉得老娘我挣钱很容易啊？二百块钱！要卖多少杯咖啡才能赚回来你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
“破相了破相了！你别用指甲掐啊！怎么没轻没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