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赛博时代
“有意思。”向山河此刻背部已经完全失去了感觉，“可否给我讲一讲。”
站在一旁的另外一名军医回答道：“大概四十年前，电子化的植入体才真正开始在民用领域大规模的应用，尤其是当年德尼托克商社推出的第一款电子义眼，一经问世便风靡全世界，让无数盲人和近视人群顷刻之间恢复了视力，并且还内置时间显示和测距的功能，那一年也被后来的人认为是赛博时代的元年。”
参观廊里的众人双手扶住栏杆，看着里面正在进行的对话，但是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
刘茹林透过盖了一层水雾的玻璃，使劲地向着里面张望。
“后来随着植入体技术越来越多的应用，人们对它的态度也变得复杂，关于伦理和道德的争论也越来越激烈。外科医师们也逐渐分化成了三类群体。”
“哪三类？”向山河感到自己如同是砧板上的草鱼，等待着被一刀刀切成生鱼片。
“第一类外科大夫，他们强烈厌恶在手术中使用电子植入体，认为这是对生命和神明的亵渎，传统的心脏支架手术或者是更换髋关节就已经是他们可以接受的极限。”这名军医一边说一边为向山河进行静脉注射，“与之相反的一类外科大夫，他们对于电子植入体有着无比寻常的狂热，他们认为这是人类进化的新方向，无论你是健康还是残疾，都应该去做植入体手术，尽可能地把自己身上的零件都换一遍。”
“是的，这种人现在越来越多了。”向山河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尤其是那些帮派分子，还有一些摇滚明星。我猜你们就是第三种流派了。”
“是的，将军。我们敬畏生命的伟大，也欢迎赛博时代的到来。电子植入体的发展让每一个残缺的生命都有了第二次机会，也让医生们得以更好地践行救死扶伤的誓言。当然，我们绝不可能把你完好无损的肝脏切掉，给你换一个人造肝脏就为了让你千杯不醉。”
“还可以这样？”向山河轻轻抬起头，歪着脑袋问，“真行的话要不你们现在就给我换一个？”
在向山河与医师断断续续的交流中，手术已经持续了一个半小时，他的脊柱已经从脖子完全打开到尾椎骨。
五名军医围在在敞开的伤口周围，手法娴熟而又迅速地递送着器械。
所有人目光的焦点，都集中在那一根坚硬而又挺拔的脊骨上。此刻这根脊骨已经完全被纳米材料覆盖。
两颗像花生大小的金黄色乌兰蒂诺之石分别嵌在胸椎中间的两节椎骨上。电极通过细如发丝的线路连着椎体，能量已经开始通过脊髓神经纤维源源不断输入向山河身体的各个部位。
缠绕骨髓四周的纳米分子材料也逐步渗入富含血液的动脉中，随着血液的快速流动，这些肉眼无法看见的小颗粒将给向山河的肌肉和骨骼带来鬼斧神工般的变化。
等在外面的人们贴着玻璃向内看，只看到向山河全身盖着蓝色的手术布，没有人知道手术是否顺利。
主刀医生连续地在两侧之间变换位置。手术团队已经完成了原核之脊的植入工作，原本白色的人类脊柱此刻已经变成了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枣红色。
“现在开始进行缝合。”
“手术要结束了？”向山河问。
“是的，将军。”主刀医师放下柳叶刀，吩咐助手进行缝合，“从目前看手术很成功，具体的效果还要等麻醉剂消退后你的表现来进行判断。”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另外，将军，我们在你的右胸背处放入了一个微型内置cmo肺膜氧合装置和一个微型自启动impella射血装置。”
“那是什么？”
“由于原核之脊的作用是增强您全身的机体功能，您在作战时持续的高功率输出情况下，这两个装置可以避免您出现心肺衰竭的情况。并且，它还可以让您憋住一口气在水下潜泳更长的时间。”
“那可真是不错。”向山河点点头，“话说你们给我换那个可以千杯不醉的肝脏了吗？”
主刀医师微笑着站在向山河面前，摘下了手套，笑着说：“将军，有道是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如果喝了不醉，开怀畅饮又何乐所为呢？”
帝国的特种突击队早已经集结完毕，地面部队也马不停蹄赶往叛乱地区。
根据前哨侦察营所报，叛军令地面部队继续进攻各处的城镇，而反王则亲自带领陆军航空部队迅速汇合在一起，准备集中攻势朝北大都进发。
手术结束后，向山河迅速恢复了状态，朝霞已经在东方的山顶微微露头。他来到陆军医院的太平间，与安静的秦光明告别。
军旗和战甲折叠覆盖着他的身体。他面容沉静，就似只是沉睡中。两旁列着一些他的物品，一个印着秦光明名字的金属牌夹在移动板床的头部，上面用简短几个字总结了他生命的终了。
“作战行动中阵亡。”
向山河回忆起某个冬日秦光明第一次敲开自己值勤书房房门的时候，他看到的这个小兄弟穿着笔挺的短打服，头发梳得发亮，胳肢窝下面夹着厚厚的一叠纸。
光阴似箭，转眼已过数年。
“兄弟，等哥哥给你报了仇，再带好酒好肉来伺候你。”
向山河行了个军礼，大步离开了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