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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大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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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类似的咒骂美寇已经听到很多,此时只觉得吵闹,于是一脚将她踢开。

    昔日的阶下囚,如今的美夫人。一身锦衣华服,纤尘不染。

    昔日的香夫人,如今的阶下囚。满身灰败之气,朝不保夕。

    两人的身份调了个。

    香怜又痛又饿,只喝了拉克希米带来的水,没有力气,更忍不住疼痛去反抗。像一只苟延残喘的老鼠,只能舔地上的污水度日苟活。

    屋内白烟飘过,乌秀一身白衣,静静出现在美寇身后。

    香怜嗅到熟悉的味道,浑身一震。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扎着爬起来。揪住乌秀的衣摆:“乌郎,乌郎,你救救我,好不好?只要你救我出去,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美寇沉默立着。

    乌秀低头看到那双充满乞求的眸子,蹲下来,抬起香怜的下巴:“我不需要有人陪着。”

    香怜挤出个难看讨好的笑容,抬起流血的右手,又放下去藏起来。换了完好的左手,握住他的手腕,虔诚地看着他:“那你说,想要什么?美寇给你的,我会双倍给你,只要你救我出去,只要你离开她。”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乌秀面上的表情,道:“好不好?”

    太卑微了。

    乌秀被逗笑了,视线偏移,看了一眼美寇。她的手指正反复摩挲着衣料,霸道的红蔻丹此时无端有几分可怜。

    他抬头在香怜的脸上摸了摸,道:“你很不错,可是,我已经和别人做过交易了,不能违背约定。”

    乌秀放开手,香怜摔倒在地上,她还想去抓乌秀的衣摆,后者后退一步,香怜抓了个空。

    “乌郎,别走。”香怜痛哭流涕。

    乌秀挥袖拂衣,彬彬有礼,道了一句:“失陪。”

    胜利者相携而出,将求饶呼救声关在身后。

    两人走过转角,没人开口。路过一处房屋时,听到紧闭的门内传来神神叨叨的声音:“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比和尚念经还要吵。

    乌秀推开门,里面是躲在被子下面,瑟瑟发抖的萨南。

    这已不是幻境里那个将大枫树看作神明的傻气少女了。

    乌秀:“如何,可还满意?”

    美寇道:“神志不清,不满意。”

    神志不清,感受不到痛苦和愧疚,她一点都不满意。

    乌秀笑了笑:“你说要所有人尝受你受过的痛苦,我便将你的记忆制作成幻境,放在她每日梦中。”

    疑神疑鬼,不敢见人,终日惶惶。

    美寇推了一把门,如愿看到被子下面的人抖得更厉害了。她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掌控一切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记忆,是最痛苦的折磨。

    萨南从此,看到女人,就会想起美寇惨死的丑陋模样。看到男人,就会害怕,惟恐被拖进草丛里污辱。

    她会时时刻刻惶恐不安,再也感受不到世界的善意。永远孤独地躲在暗处,再也看不见阳光。

    “要杀了她吗?”

    “杀了她有什么意思,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美寇微微笑道:“我要她活着。”

    乌秀嘴角含笑,看着她:“听说她还有个母亲。”

    美寇道:“那便将她母亲扔出府去,如果冻死在外面,便不是我的过错,是老天心狠,不容她存于世间。”

    乌秀:“我以为你会杀了她。”

    美寇:“我只报复仇人。”

    乌秀笑了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那更好。”美寇道:“若是有人一直惦记着我,一生以杀死我为目标,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若真的有人惦记着不值一提的恩怨,日夜难眠,那可真是太好了。

    凭什么要她一个人不好过。

    所有人都不好过,这才最好。

    拉纳老爷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他总觉得哪里有鬼。

    寻常的风吹草动,细微声响,都能让他从睡梦中惊醒,畏惧不已。或者说,因为过于害怕,他从未真正深入睡着过。

    他一直醒着。

    就这么熬了几天,他收拾包袱,点了大堆仆从,要跟着和尚去庙里住。

    府里彻底清静了。

    美寇召来管事,宣布要开夜宴,驱除邪祟,辞旧迎新。管事连连答应,不敢有误。

    夜宴开得像大唐百姓过年一样。

    拉纳府里到处贴着红字年画,还不伦不类地贴了许多囍字。屋檐下挂满了红灯笼,屋子里挂着红色纱帐。这些红色,都是用来配香怜身上的大红牡丹锦绣衣服的。

    除此以外,无人敢用红色。

    这个管事很会拍马屁。

    美寇坐在主位上,像女王一样,懒懒地支起脑袋,抬手之间尽显雍容华贵:“开始吧。”

    管事拍了拍手掌,门外鱼贯而入一列舞伎。天还冷着,舞伎们却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

    仆从们多半是男人,在下面围成一团,名目张胆地抬头,目光在舞伎们身上巡视。

    比丘国的曲调古怪,舞伎们在其中穿梭来去,看起来很是诡异。

    但是美寇并不在意,她漫不经心地看着,还随着调子打节拍。只是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心口有怒气上涌,慢慢直起了身子,挥落了身边的金盏。

    “停下!”

    舞伎们颤抖着跪了一地。

    都是十二岁左右的少女,身体柔软,面容姣好,像是屋檐下被雨滴砸到的小白花,楚楚且可怜。

    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训斥,比丘国的仆从还低头站着,她们就仿若受惊的兔子般跪了一地。

    这样的情形,美寇再熟悉不过。

    她们在害怕鞭子。

    管事偷瞄着她的脸色:“夫人,此是拉纳老爷带回来的货物,都被教过了,像羊羔一样温顺,不会威胁到夫人的地位。”

    美寇不放过他:“你是在嘲笑我?”

    管事无辜地摆手:“不敢。”说完他想起,美夫人和前面那位香夫人一样,都是被人从东土带回来的。

    冷汗涔涔地解释道:“香夫人以往开宴,也会观赏此类歌舞。”

    如果管事学过唐人的话,就会知道,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美寇笑了两声,冷着脸色问:“观赏之后呢?她们去做什么?”

    观赏之后

    管事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下面的仆从们——男人们被喜怒无常的美夫人吓得不敢抬头,可仍有人管不住眼睛,贪婪地在舞伎们的肌肤上流连。

    显而易见。

    这些“货物”是赃物,来历不明,不会有人追究来源,也不会有人追究去处。

    拉纳老爷的商队,是第一批分赃的人。

    府里的仆从们,是第二批。

    美寇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抚平身上那种莫名的焦躁。片刻,她睁开眼,冷静地下了一条命令:

    “把他关起来。”

    有人踌躇犹豫,没人敢做出头鸟。

    美寇又道:“谁能从他手里找出账本,便做下一任管事。”

    仆从们躁动起来。管事掌管府里的钱财,大有金子宝石可贪,任谁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管事惊愕地睁大眼睛,怒骂:“偷东西的人,拉纳老爷会把他送进官牢里,一刀一刀地折磨死他。”他恶狠狠地看着美寇,企图用这样的威胁使她打消先前的想法。

    美寇勾了勾红唇:“若是出事,一切由我担着。”

    比丘国的小地方,有钱的商人与地方官勾结,堪称土皇帝。美寇是受宠的美夫人,拉纳老爷很听她的话。

    这就证明,他们可以对管事做任何事情,即使是要了他的性命。

    美寇淡淡补上最后一句:“只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

    一个晚上,时间紧迫。

    于是高大的仆从们一涌而上,捂住管事的嘴,将他捆绑起来,消失于黑夜之中。

    美寇拍了拍手,心情很好:“继续跳。”

    夜宴结束的时候,侍女们簇拥着她往住处走。

    走廊上有两个黑影正在擦地。

    天可怜见的,这么晚,怕是晚饭都没吃。

    美寇矜贵地提着灯笼一看,原来是熟人——香夫人的侍女,春和秋。

    “原来是你们啊。”美寇和善一笑:“没吃饭吧,饿不饿?”

    春和秋沉默着,像是没看到有人一般。

    美寇身后是两个机灵的丫鬟。一个上前替主子踢翻了水盆,温柔地笑道:“真对不起两位姐姐,劳烦你们再擦一遍了。”

    另一个从食盒里拿出一盘点心,从春的头上倒下去,掉在污水里,软塌塌地像泥一样。她道:“两位姐姐,快吃呀,这是你们往日最爱吃的点心。”

    春不动,手指紧紧攥了起来,秋一边哭一边狼吞虎咽:“我来吃,我喜欢吃。”

    痛打落水狗,是锦上添花的乐事。

    美寇满意地丢下两人,不去管她们心里怎么想,自顾离开。

    回到富丽堂皇的住处,侍女们为她换好衣裳,全部出去,只剩她一人,惬意地躺在床上。

    她想起久未看见的乌秀,起身去了屋子的更里面,那里是一处浴池。走过浴池再往里走,是一个房间,一张床榻。上面躺着容色俊秀的一个人,正是散发白衣的乌秀。

    这妖没有骗她,受伤果然不轻,偶尔清醒一天,就要沉睡两天来补充精力。

    美寇的眼神从他凌乱的额发,路过温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色,最后是修长的脖子,和整齐的衣襟。

    人畜无害。

    想让人扒了他的衣服。

    她的手在乌秀的衣襟处流连,心想,即使真的扒了他的衣服,他也不见得能醒来。哪怕是扎上他一刀——

    如果扎上他一刀,他也不会醒的吧?

    念头一旦生起,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不下。

    美寇紧紧地盯着他的脖子。

    又落到他的心脏处。

    哪一处才是致命的?

    正值思考为难之时,床榻下面传来动静。美寇将那人拖了出来,萨米尔像小兽一样呜咽,由于嘴巴被绑住,只能靠眼神传递自己激动的情绪。

    美寇不用听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笑说:“香夫人回大唐去了,她不要你了,你不如跟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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