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刀食阵
一股焦黄的液体呈动态旋转的柱状泼到木生的脸上,刺鼻的臊臭味儿令他作呕——居然是尿!
躲过尿袭的天龙,凑近木生耳语道:“老哥这次保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
一个獐头鼠目的精瘦男人,手里掂着葫芦瓢晃里晃荡地走了过来。他同样身穿囚服,却是蓝色细麻面料,与木生的黑色粗麻囚衣显然不同。
看来他是高级别的囚犯,想要来寻麻烦。都说主子使唤奴才还有活路,奴才使唤奴才可凶多吉少。
怪不得天龙不敢出头。
精瘦男人围着木生打量,阴阳怪气地说:“我狼七最瞧不上你这种货色!生得又高又壮,却是个男人身子娘们的脸!必定专行妖乱之事!”
木生还没看过重生的自己长成什么模样,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窃喜。
不过,脸上被泼尿的羞辱,让他打算先冲过去痛扁一顿这个自称“狼七”的家伙。没等出手,身边早有几个跟班将他死死按住。
狼七背起双手,皮笑肉不笑地走近垂首躬立的天龙,嘲讽道:“天龙,你想收个脚力也得长点眼,这么个没捋过皮的货指定过不了‘刀食阵’!转头就要拖去填海,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天龙一副讨好相,问:“狼七爷,人又凑够了?”
“加上他正好!”
木生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但隐约感觉要有什么事发生。
几人押着他来到一处偏僻的场地。
只见一段数十丈的距离上坚立着两排木桩,木桩上绑着密集而锋利的刀刃,刀刃间的空隙仅容一人通过,看上去犬牙交错十分瘆人!
这两排在阳光下泛闪寒光的刀刃尖部,扎刺着馒头、大饼和生肉等各种食物——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刀食阵”了。
场地中央,五十多个惊恐万状的囚犯正蹲在地上。
四面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囚犯,几个典卒也穿插其中,阴冷地笑着——大概想让他们主持正义是不可能了。
木生被推搡上前,加入了蹲在地上的囚犯群体。
狼七宣布规则:被选中过刀食阵的囚犯,必须在沙漏流尽前跑出来。晚一粒沙的时间,就会被阵尾布置的行刑手剁烂;在跑的过程中,必须全力抓取刀尖上的食物——最终以拿到食物的多少,来决定这个人以后的每天供餐份额。
至于两手空空者,不配糟践粮食!
几个跟班将蹲在地上的囚犯驱赶起来排好队,在狼七的授意下木生被安排到最后。
这叫什么规矩?无非是他们施虐取乐的游戏罢了!木生不甘听任摆布,打算轮到他时绝不去过这个什么狗屎阵。
看样排在队首的囚犯同他有一样的想法,直愣愣杵着怎么也不过阵。典卒抽了他几鞭子,他索性倒在地上打滚哀嚎。
狼七冲那典卒做了个抹脖的动作,典卒心领神会,抽出配刀杀鸡宰狗般解决了地上的囚犯。
在血液的喷溅中,众人迸出一片惊呼!然而,这里面寡有同情,反倒充满了刺激与兴奋!
木生发觉惊呼声的来源不仅限于刀食阵周围,他抬眼望去,看见石壁顶端另有一群看客。
那群看客里有男有女,他们衣着华贵、婢仆恭侍,端坐在看台的高椅上冲着下面指指点点。
这场景让木生想到了上个世界里古罗马的斗兽场。
或许,上面那些王公贵族们正在拿他们的生死成败押赌注。而这也正是这种残酷游戏能够存在的真正原因!
后面的囚犯不敢怠慢,紧张地盯住狼七手里的沙漏。
沙漏不大,估计翻转一次也就不足三十秒。
这个时间对于刀食阵的长度,倘若在短跑赛道上冲刺尚不敢松懈,更何况要在刀刃夹隙中穿梭,还需要尽量多地抓取食物,这简直太困难啦!
坐在一张方桌前的狼七翻转沙漏,催魂夺命的细沙开始流淌。
第一个囚犯尖叫着冲进刀食阵……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痛嚎、哀求、吼骂的声音伴随着筋断肉绽、血花四溅,组成一幅悲惨绝伦的画面。
几个身手敏捷的囚犯,抓取到食物及时闯过了刀食阵,但或多或少受些皮外伤;再差一些的,有的断几根手指,有的缺只手掌,有的浑身是血以至于看不出伤在哪里;更差些的,颤微微跑进刀食阵反倒把自己挂在里面变成“食物”……
维持秩序的典卒把挂在刀刃上的人拖出阵外,横七竖八撇在地上任其抽搐挣扎……
还有几个囚犯因为超时,刚跑出阵外便被行刑手剁成肉段……
每一个囚犯的悲惨结局,总能换来看客们一阵骚动和兴奋的呼叫。
越悲惨越激烈,越血腥越高潮!
看着眼前的一切,木生由最初的害怕变成怒火中烧。原本只在颅顶乱窜的莫名真气,此刻贯通全身,所有的经络紧紧衔扣,令他的感官和身体变得异常敏锐。
他喷火的双目扫视石壁上方光鲜的看客——这是个什么世道?这些恶趣味的人又是什么东西?
刀食阵前,只剩下木生一人。
狼七阴鸷发笑,突然将沙漏翻转用力一撴,这个动作显然会让沙漏流尽的时间加快。
木生也明白了他将自己安排在最后的险恶居心——经过几轮的冲撞,刀食阵上可取的食物已经零散不均,刀刃也变得愈加凌乱险峻。
愤怒燃起的力量再次冲至顶点!木生迈开双腿,如一道雷电劈入阵去。
沙漏里最后一粒黄沙流尽的刹那,行刑手已然举起刀斧之际——两怀抱满食物的木生出奇不意地夺身而出。
再看那刀食阵内,所有食物已不见,还有些刀刃掉落在地上。而木生,除了衣服刮开几道口子,身上竟未着一伤!
“他怎么做到的?”
“这怎么可能?”
……
之前的呼号起哄变成了一片惊异与唏嘘。
狼七忽地站起身,指着木生干张了几下嘴,使劲摇摇头,才能发出声音大嚷:“他作弊!给我砍了他!”
行刑手踌躇着并未动手。
狼七跑过去,伸脚踹翻一个行刑手,从他手里夺过鬼头刀欲砍杀木生。经过刚才的发力,此时的木生感觉浑身疲软虚弱至极,俨然只能受死。
“当啷”一声锐响,狼七手里的鬼头刀断为两截,一支星月镖随着断刀坠落于地。
众人见镖色变,纷纷跪倒。
石壁看台上,一名白纱少女“嗖”地纵身跃下——你可以想见任何宛若仙子的少女,从天翩翩而降的场景。
可实际情况是,这名少女着地时险些摔倒,赶紧来了个就地十八滚以便卸力。她的外功凑凑和和、似成不成,滚的过程中被石头硌痛,五官随之扭曲,等她终于站稳,脸上已是一副庄重的表情。
这一幕,跪伏的人们没有看到,却尽收木生眼底,他禁不住暗自发笑。
紧随少女之后,跳下数名重甲护卫,地面上瞬间腾起几团灰尘。
“你——”少女伸出纤纤玉指,点向木生嗔道:“本郡刚刚救下你,为何不跪谢?”
木生耸耸肩,“你个小丫头,我凭什么跪你?再说了,又不是我求的你!”
“啊?”少女花容失色,“你、你这个不知轻重、狂妄难训的鼠囚!”
两名重甲护卫冲上前,脚踹腘窝将木生押跪于前。
“哼,这还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又不是我自愿的!”
少女不管他的抗议,兀自走到狼七近前,说道:“狼七,我固城正是用人之际,你怎敢擅杀有用之人?”
狼七缓缓站起,脸上的杀气尚未褪尽,阴冷回道:“此处乃脏戾之地,郡主贵体万金,不该染指!”
“嗬,你胆敢……”未及少女发怒,不远处传来一声断喝:“大胆!”
狼七觅音回头,顿时变成了小绵羊。
一个虎面豹眼的壮汉走了过来,尽管他同样身穿囚衣,却是一件红色绸服,彰显了不同凡响的地位。
“虎爷,我……”狼七试图解释。
虎爷抬手一记耳光,动作之快,人们只能通过声音和狼七斜脸朝上的动作判断他刚刚确实出过手。
“我不管你的私怨。但——规矩,不能破!”
虎爷转而笑对少女,拱手道:“玲珑郡主,贱囚管理无方,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少女似乎很受用别人叫她“玲珑郡主”,圆嘟嘟的脸上绽开一对酒窝,笑着说:“还是你会说话!”
她仰起脸,嘴角上扬:“本郡即将出海——去巨石岛运回天陨!到时,你们就用那天陨给我多多锻造星月镖!只要有了天陨星月镖,我一个人就能打败全融国的攻御师!”
见大家唯唯诺诺,她颇为得意,伸手指向木生说:“船上还需要一个灵活点的杂役,这个给我留着吧!”
说完,玲珑郡主将一对儿粉拳捏得嘎嘣嘣作响,似乎在宣示将要对木生进行暴力调教。
木生咽了口唾沫。
虎爷躬身称是。
玲珑郡主一挥手,在重甲护卫的簇拥下步入升降梯。典卒驱打不大情愿的驳,拉动绞链将他们送上去。
狼七凑上前,摸着红肿的脸颊,悄声道:“虎爷,刚才不正是大好时机?”
虎爷的目光仍在恭送郡主,脸也不回地说:“住嘴!王爷让我们在这里扎根求稳,绝不可冒进!”
这时,一个少年囚犯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他不敢也没有能力从刀食阵上抓取食物,在恐惧的驱使下只管临时保命,两手空空地跑了出来。
然而,这意味着他即将迎来一种比死在刀食阵更痛苦更恐慌的经历——饥饿至死!
木生打算将食物分一些给少年,虎爷腾地抓住他的手,“这里没有分食的规矩——要么不给,要么全给!”
两人目光对视,空气瞬间凝固。
杀气,海涛巨浪般在木生与虎爷之间翻滚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