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红烛
第六十六章
宴席上，陆瞻被当成吉祥物到处展示，每桌宾客仔细端详后都发出“啧啧”的赞许声，元焘、元徵、曹景桁、曹景逸四大金刚联手，护着妹夫，替他挡了不少酒。
轮到沈瑾和沈炽这桌，在座都是龙精虎猛的青年男子，陆瞻就没那么好运了。
二对一，四大金刚被分化瓦解，元家兄弟鏖战得脸红脖子粗，差点趴下，曹家兄弟没喝晕，但也只能自保，脱不开身救人。
陆瞻掉进了沈家兄弟的魔爪，被他俩坏笑着灌酒，左边说恭喜恭喜，右边一杯烈酒就送到嘴边直接往里倒，嘴里还没吞完，好听的话又说满了，酒杯转眼又横在眼前，喝不喝由不得他自己。
陆瞻暗呼不好，沈瑾这是报仇来了。
他眼睛四处瞄，想找姜识来解围，可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只得由着二沈磋磨。
沈瑾虽对元晞保持了君子风度，但对陆瞻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两兄弟吵也吵了，架也打了，心里没啥疙瘩，可为难还是要为难的，今日必不会轻易让他过关。
“陆瞻，你厉害，先抢到了她的心，我虽不服，想要横刀夺爱，奈何她与我划清界限。”，沈瑾掏心窝子说。
陆瞻嘴角提起，想起了元晞每次见到他都脸红的可爱模样。
“因此，我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才放手，而是为了她。”，喝了快一坛后，沈瑾瞪红眼说。
“知道你不会客气，我又没领你的情，解释个屁！”陆瞻喝出兴致，抬着酒杯脖子一仰，自个儿往嘴里送。
“我想要她过得好，又不想看你小子幸福的嘴脸，心里矛盾得很。”沈瑾喃喃道。
“放心吧大舅哥，你是她认的大哥，也是我大哥。”陆瞻讨打地戳他心窝子。
沈瑾冷笑：“今日先不打你，改日再给你添点彩。”，说完提起一个新酒坛往陆瞻手里一递，自己又拿起一坛：“干了，敢不敢？”
陆瞻今夜有吃人的心，啥事不敢，他咬着牙应战：“干了！”
“砰”的一声脆响后，两人开始空坛。
在场的人都狼嚎起来，暮色渐深，被围帘隔在旁边开席的女宾们，还以为是在草原遇到狼群了。
小鱼透过围帘查看，见驸马喝得脖子都粗了，不想办法对付不行。
她皱皱眉，走出席间，四处寻找姜识，因她熟悉新府邸，很快就在大花园一隅的筠菊堂中找到了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的姜识——打着鼾睡得死沉死沉的。
“喂！起来！”小鱼一巴掌拍下。
姜识呼噜停下，但没睁眼：“小鱼，别吵，连着骑了一天一夜的马，让我歇会儿。”
小鱼加重了力道，又是一掌劈来，姜识胳膊上瞬间感觉火辣：“你再不起，驸马就栽了！”
姜识意识到大事不妙，一骨碌翻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屁颠屁颠地跟着小鱼回到席间。
群狼还在起哄。
“驸马果然好酒量，沈统领豪气，再来一坛！”
“嗳，我大哥敬完驸马，该轮到我了，给我一坛！”沈炽也不是白来的。
陆瞻被他顶上了，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关键时刻，姜识闪身拦在他身前：“我刚从国公府回来，在那招呼礼部的大人们，那边酒席才刚开始，梁尚书还等着驸马去敬酒，沈二公子，得让驸马爷到梁大人面前表示一下感谢。”
沈炽踅身捉住想躲的陆瞻：“喝了这坛再走。”
姜识接过酒坛，举高：“各位，为了驸马和公主的亲事，梁大人带着礼部的同僚们忙了整整一个月，今日驸马若不去敬杯酒、说声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因此这坛酒就让给我，让驸马速去国公府感谢礼部众大人和家中亲友，可好？”
说完不等人言，抬起酒坛，仰脖就灌，酒水顺着喉咙一线而下，小鱼在围帘后盯着他，双眼直勾勾地发亮。
陆瞻见机就溜，四大金刚顺势扑过来，呼啦在他身前拦出一道屏障，七歪八扭地冒着酒气呼来喝去。
“驸马快去，不能怠慢了礼部的大人们。”
“国公府的亲友也得照顾好！赶快走！”
群狼防线一乱，酒坛一放手，阵仗便偃旗息鼓了。
陆瞻连走带跑，终于回到主院，此时暮色已深，空气轻冷，天际可见寮寮几颗寒星，银月清浅如影。
四周挂满了红绸和灯笼，坐北朝南的那间房里，灯光不明不暗，有莫明的力量在吸引着他，步步趋进。
走到一半，夜风呼哧刮过两旁，陆瞻变得清醒了些，他抬起袖子，闻闻身上的味道后蹙起眉，全是酒气，他的小姑娘肯定会被熏得捂鼻子。
匆忙中赶紧叫住一个下人：“备水，我要擦洗。”
那人顿足后马上露出惊喜之色，随后涎皮涎脸地说：“世子，奴才就知道，以后全都靠您了！”
陆瞻觉得这话有点熟悉，定睛一看，此人穿着太监服饰，他倒嘶一口凉气：“你怎么在这？”
小太监谄媚地堆着笑：“皇后娘娘把在紫棂殿服侍的人都送给了公主做陪嫁，奴才自然也跟来了。世子稍候，奴才马上准备热水，您先到湢室等一刻。”，说完连忙去表忠拍马屁了。
陆瞻无奈，只得依言，热水到后，他除下衣衫，简单擦洗一番，换上干净衣裳，对镜整顿好了容颜，才推开了主屋的门。
融融的灯光下，崭新的新婚屋内，红烛灼灼，条案上摆着她的凤冠，陆瞻想起金凤凰戴在她头上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翘。
“回来得这么早？”元晞懒懒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
他忙走过去，温声：“休息够了吗？今日你可累着？”
元晞准备穿鞋，他已经弯腰下去伺候。
元晞由着他穿，对着门外吩咐：“送点吃食过来。”
陆瞻穿好鞋，拉着她的小手问：“饿了？”
元晞恹恹地点头，随后把头靠在他身上，静静地待在一起，红烛的火光不时跳动，明灭在二人身上，穿着大红色吉服的新婚夫妇神色缱绻。
涧芳和青菱送来了一桌吃食后退了出去，有糟鸭、海参炖鸡、浓油鳝丝、冬笋白菜、几个豆腐皮包子。
陆瞻舀好汤，喂到元晞嘴边，元晞张口接了。
陆瞻浅笑：“咸吗？”
她口味淡，寻常庖厨做的菜都觉得稍咸。
元晞弯着眼，摇头：“很甜，你也喝。”
陆瞻给自己喂了一口，咂摸之后说：“鸡汤很鲜。”
两人挨在一起，你侬我侬地吃完了饭。
陆瞻正想开口骗她到床榻上，元晞就对着门口大声说：“备水，沐浴。”
门被“吱呀”推开，涧芳带人走了进来，婢女们收拾着碗碟，涧芳来到里间的高柜边，将换洗的衣物找出来送去湢室。
元晞把陆瞻拉到外间看她的宝贝，将那几顶凤冠挨个戴给她的驸马看，杏眼勾着他，娇哒哒地问：“哪个最好看？”
陆瞻歪身，嘴唇擦在她耳边撩拨：“都没你好看。”
情越来越浓，双方都在竭力忍耐。
元晞又展示了她价值万金的紫玉翠，小红嘴撅着，像只神气骄傲的鹦鹉：“这些宝贝都是祖母给我的嫁妆。”
陆瞻按捺住心急，随着她的介绍细看那批紫玉。
有半人高的佛像、实物大小的一摞葡萄串、憨态可掬的童子童女，还有几十件工艺精美的首饰头面，他随意拿起一件孔雀簪子，只见雕刻得形态神俊，连长尾上的羽毛都根根分明，簪在她松松的堕马髻上，玉光蕴着神秘的紫色，为她添了别样风情媚态。
涧芳适时来请：“公主，香汤准备好了。”
临去之前，她咬着陆瞻的耳朵轻语：“躺好等我。”
说完转身去了湢室，留下他望洋兴叹。自己到处看看，剪了一回烛芯，便宽下外衣，躺在床榻上等着伺候他的公主。
热汤稍微泡过一会儿，元晞感觉全身都松松软软的，于是从水里站起身，由着人服侍着擦干水汽，穿上特意为今夜准备的寝衣——一件啥都遮不住的薄纱，在关键地方绣了纯媚盛绽的白芍药，开得像穿衣的人一般，全身无一处不惹人怜惜。
外面裹着长及地面的羊羔绒斗篷，将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身后鱼贯跟着婢女，涧芳推开门守在一旁，她迅速走进去，将身后的人留在了门外，红衣绿影，全都心照不宣地站到外室的屋檐下低着头。
“呀！你怎么在这躲着。”元晞刚走进去，就被拦腰抱起，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娇嗔地问。
还回答什么？陆瞻直接用行动告诉她答案。
羊羔绒的斗篷已瞬间落在地面，那件为他定制的薄纱在他眼中成了最后一道碍事的物件，根本就不细看，将人抱到塌上，回身放下帘帐后，纱衣便扔了出来，飘飘卷落，似娇弱无力的美人，伏倒在地。
烛影摇转，月压海棠枝软。
陆瞻太心急，第一次疼的元晞直掉泪，身后给他抓挠出一幅带血的地图。
终于云收雨歇，元晞表情痛苦，她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何还想要提早经历这一切，不住地抽泣：“早知道那么难受，我才不要答应你。”
陆瞻吻她脖子上的香汗，彻底迷离在了软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