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雌威
第六十章
曹氏通身衣装皆由蜀锦制成,里面是华丽的孔雀羽满地红蜀锦裙,外搭同色帔子,领口处一圈灰蓝色紫貂毛,细密柔软。光这一身便价值千金,蜀锦按寸计价,紫貂皮毛更是稀罕物,曹氏用的这种品相,哪怕放进睁开的眼睛里,也感觉不到丝毫扎眼。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时,曹氏已来到了小鱼身旁,面有忧色:“公主如何了?”
小鱼丧着脸:“夫人来了?公主无碍。”说完上前扶着曹氏,走向了紫棂殿。
曹氏来到内殿,见到女儿已起,正由宫女们服侍着穿戴整齐,终于将提起的心放下,蹙着眉问:“晞儿,昨日到底喝了多少,怎的害得姑母为你担忧?”
元晞看见光彩照人的娘,又喜又愁,她三步化作两步上前拉住娘的手,身旁的青菱还追着替她扣侧腰的盘扣,她抬高另一只胳膊让青菱服侍,拉长音调撒着小娇说:“娘。。。。。。”
等青菱做完事向她行礼,曹氏噙笑点头后,宫女们都自觉退下了。
她才拉着女儿坐到罗汉床上,温声:“你耍酒疯的事都传到宫外了,你爹还不相信,让娘亲自来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元晞想都不想,抢着说:“娘你就告诉他不是真的。”
曹氏。。。。。。
元晞赖在娘身上,嗅来嗅去,好香啊,一股让她上瘾的娘的味道,她扎在娘的怀里瞎拱,曹氏无奈,将女儿拎出来坐好,教导:“娘可以替你瞒着,但是下不为例,哪有没出阁的女子张口闭口谈嫁娶,还对男子品头论足的,说出那些胡话,可知道自己错了?”
元晞不想认账,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记得说过什么,醉得全都忘记了。”
曹氏又气又爱,望着耍滑头的女儿绷着如无暇白玉的小脸蛋,装出娇憨,大眼睛忽闪忽闪,不时泄出狡捷之光,不知要怎么对付她的小歪心眼,遂结舌无话。
元晞见装傻奏效,又拱到娘身上认错,声音娇哒哒:“娘,我保证以后不喝醉了。”
曹氏的心软成了水,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柔声:“还难受吗?涧芳有没有给你喝醒酒茶?”
元晞点头。
“今日就不去陪姑母了,让人把早膳送到紫棂殿,娘陪着我吃。”
曹氏拊摩着女儿滑溜的发髻,询问:“昨日可有陪姑母?”
元晞摇头:“没,早晨就跟沈庭去了侯府。”
曹氏斟酌:“娘陪你一起去凤藻宫,同你姑母用膳,她疼你,你也得知道孝敬她。”
元晞悻然同意了,母女二人携手走出殿外,来到元皇后处。
刚到外殿,就听见皇帝大声说话的声音,曹氏立即顿足,元晞心慌地瞅了娘一眼。
唐公公一见人,遂惊喜大喊:“夫人,公主,来得正巧,陛下一直在问公主可醒了,还说要同娘娘去看公主。夫人快请,娘娘看见您一准高兴。”
说完唐公公竟亲自上前扶曹氏的手,曹氏不好推辞,只得由他引着往殿内走。
元晞黑着脸翻出勉强的笑,跟了上去,心里暗骂倒霉真倒霉!
萧湛正惦记着昨夜交代的事,忽然瞥眼,曹氏已带着公主来给皇后请安,美艳绝伦地往他跟前一站,垂着头欲行大礼,他喜得情不自禁:“免礼,快点扶起夫人。”
唐公公没等曹氏跪下,就搀她起了身,曹氏忙谢恩:“谢陛下。”
元皇后还未开口,萧湛又抢着说:“都是一家人,夫人今后在朕面前都无需行大礼,按照家礼即可。”
曹氏听得直发毛,不敢接话,元晞站在娘身后直啐。
元皇后以为是皇帝给娘家人脸面,还很开心:“嫂子别拘束,等下陪我用膳,晞儿,快去交代底下,多上些你娘爱吃的。”
元晞颔首,走到旁边对一名宫女低语几句,视线不离母亲,说完宫女匆匆领命去办差了。
萧湛竟然忘了身份,屁股被黏住似的不愿去见大臣了,他下颌冲唐公公一扬,点下来说:“今日人多热闹,朕陪皇后用膳,你叫纪相他们散了吧。”
唐公公低头答是,退下去了。
元皇后听完,风眼睁圆楞住,而后羞涩得抚着大肚,说道:“陛下不必依着臣妾,有嫂子和晞儿在,臣妾有家人陪伴,陛下还是去忙正事吧。”
萧湛笑得像个贼:“那些大臣成日不让朕休息,今日朕也闹一回,让他们知道知道,难道朕的胆子还不如公主?”,说完,朝元晞投来一瞥,对着元皇后促狭地笑了。
元晞捏紧小拳头,你到底有完没完了。
元皇后嗔视:“陛下不许打趣晞儿。”
曹氏忙请罪:“晞儿不懂事,昨日在宫中闹了笑话,丢了皇家颜面,请陛下处罚。”
萧湛毫不见怪地站起来,亲自上前要去扶行着福礼的曹氏,两只大手刚碰到曹氏的帔子,曹氏就往后一缩躲开了,目光垂下,神情淡漠。
萧湛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夫人刚才当真是言重了,朕担保,不管晞儿犯什么错,都绝不会受罚,请夫人放心。”
元皇后忙打圆场:“嫂子过虑了,醉酒说几句玩笑话而已,不至于处罚的,陛下对晞儿是最厚待的。”
曹氏支起脑袋,微微点头。
御膳送来后,萧湛果真留下来,曹氏无奈,告罪之后同桌坐下,元晞果断挨着娘隔开皇帝坐,心里忐忑难安。
萧湛原本要请曹氏私下见面,不承想能近距离同处几乎一个时辰,饥饿终于得到缓解,趁无人注意时,他还解下贴身的和田玉佩,强行塞到曹氏手中,触到她的指间后,恶劣一笑。
曹氏不防接到雕着龙纹的玉佩,还是温的,霎那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她不敢吱声,咬牙攥着玉,几欲捏碎,这顿饭吃得心惊胆颤。
饭后,曹氏立即告退出宫,带着女儿走了。
元晞发现娘脸色苍白,担心不已,亲自将娘送到了宫门,告别之后,独自悲寂地走向紫棂殿。
再过一旬就是除夕,等过了年,开春后,姑母也该生产了,到那时多个弟弟妹妹,姑母的地位更加不可撼动,皇帝对元家也会投鼠忌器,母亲应该就无碍了吧。
她脑子里全是利害相关的大事,都关系到家人与自己的平安,走着走着,只觉眼前逐渐发花,头晕目眩,便孤泠泠地站在御道上,寒风凛冽地飏起她身披的白狐斗篷,她受冷一哆嗦,变得清醒的同时头痛欲裂。
慢吞吞向前挪动,她步履迟缓,一步一顿,刚吃下的燕窝粥在胃里翻涌,小脸变得惨白。
幻觉般,她闻到风里带着幽香,不是娘的味道,是熟悉的,想念的味道,来不及辨认,脚下就像踩棉花一样软下去,身体向后垮。
以为要碰到坚硬的地面,她做好了吃痛的准备,但是,幽香瞬间笼罩了她,来到了半空,整个人被托起。
杏眼睁圆又闭上,揉开再看,她不敢眨眼,盯得眼泪直流,那张脸始终存在,还在不停地对她笑:“晞儿。“
他变黑了,眉目染上了北境的风霜刀剑,英鼻依旧挺秀成完美的高度,薄唇勾起魅人的笑,她心被击穿,神识散掉,喃喃自语:“你回来了,你终于来了,陆瞻,你来了。“
陆瞻用自己挡着风,扶着几乎站不稳的她,磁音:“我先骑快马回来见你,大军在后面,还有几日才到。晞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说完不待回答,曲身扶住她的颈弯和膝弯,将人拦腰抱起,脖子偏过去,够她的手:“搂着我。“
元晞垂泪,双手缠在他颈上,头埋在他胸膛,委屈哒哒地让他抱着回了紫棂殿。
门槛上的小太监早就躲到了檐房中避风,听见声音出来看时,眼珠子都瞪掉了,世子已经几个月没给例银,这下他可发了。
涧芳和小鱼见两人这样回来,又惊喜又替她羞,忙不迭满殿赶人:“出去,出去,离远些,不准在窗棂下面听墙根。“
陆瞻直接将人抱到了床榻上,然后放下了帘帐。
元晞还觉得在做梦,坐起来呆望着他,脸色终于不那么白了。
“刚才怎么了,要不是我刚好进宫遇到,你就昏倒在外面了,怎么得了。”,陆瞻柔声细语,深邃的漆眸凝着一层柔亮光辉,紧紧随着眼前人转动。
元晞小猫儿似的嗯了声,与他对望。
不知望了多久。
元晞觉得腿都压酸了,小脸也终于粉红起来。她垂着眼帘,自然微卷的长睫颤动,杏眼里的水光随着忽扇的眼睫漾出,微翘鼻尖慢慢抵到了陆瞻的,又红又软的双唇在气息交缠下,羞声:“你平安回来了,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说完主动贴上陆瞻的,又媚若无骨地倒在他身上。
陆瞻接着她,一面吃着嘴里的甜味,一面腾开手将她放平。
元晞正伸手解侧腰的盘扣,一床厚被子就从脚上盖到了头上,她眼前一黑,懵了,伸出小脑袋望去,只见陆瞻重新勾起帘帐,然后弯腰穿鞋,对着殿外喊:“去请太医。“
元晞掀开被子,从后面抱住他腰:“你要去哪?“
陆瞻直起身子,转过来四目相对:“去叫人打水拿巾帨,你发烧了。”
元晞拼命摇头:“没有发烧,你上来,把帐子关上。”
陆瞻忍不住失笑:“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还能做什么?快听话躺好。”,说着又拉被子给她盖。
元晞在被子里挣扎,像条虫扭来扭去地拒绝:“不要请太医,我好好的没发烧,你不许去打水,还不快到床上来。”
陆瞻扶额,抓起她那双不老实,企图往自己衣裳里探的小手,搁到她前额上,柔声:“摸摸有多烫。”
她气呼呼:“一点也不烫。”,说完够手去放帐子,陆瞻阻止不及,被她放下一半,紧接着柔弱的身子爆发出猛虎下山的力气,将陆瞻扑到床上只能平躺。
元晞一翻身,坐了上去。
陆瞻感觉到一团软云密不可分地贴满自己,血液疾速窜向某处,他闭上眼哀求:“你别坐那里。”
正在拉扯时,体贴的涧芳和小鱼不打招呼推门直入,奓嚷:“青菱跑去请太医了,公主怎么了?”
公主正强行俯坐在驸马身上欲行不轨,而驸马也已情动,被两人一暴喝,差点就那个了。
而此时帐子只放了一半。
元晞偏过头,磨着后槽牙对两人说:“过来把帐子放下。”
没人敢动。
陆瞻快疯了,只想把被子扯到头上当鸵鸟,他满脸血红,艰难地出声:“公主烧得厉害,快去打冷水,拧巾帨盖在额头上降温。”
涧芳才从失魂落魄中惊醒,转身去打水。
元晞大事不成,被陆瞻和小鱼制服,乖乖躺进被子后,依然不停地闹。
“我今日就要洞房,你们谁再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