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退婚
第四十七章
秦老太太确实不省油。
一把年纪的人,走路都得要靠三条腿,还穿着她御赐的一品诰命服饰,从宫门口一步三喘地走到了凤藻宫求见皇后。
打了元皇后一个措手不及,只得拿出国母的气度,等老太太扶着拐杖行完大礼后,满脸掬笑地赐座问好。
老太太开门见山,要退婚。
“皇后娘娘慈恩赐婚给翊哥儿,原是我秦家的福气,只怪老身自己,赐婚那日做了个不吉利的梦,心里不安便去求了报恩寺的签,没想到抽到了阴阳不调,险象环生的大凶卦象,当日老身便差点去见了先夫,说句得罪娘娘的话,这婚事怕是不吉。”
元皇后不得不给她三分颜面,皱着眉头为难说:“老夫人不是外人,本宫跟你说实话吧,秦公子和馨月的婚事是陛下亲口赐下的,若不是秦相进宫求娶公主,陛下也不会因此允诺,若想更改,只怕是。。。。。。”
老太太也是把硬骨头,为了秦家几代烈火烹油的荣华富贵,她也不怕豁出去,转眼已是涕泪交加:“娘娘,老身年岁已高,先父和先夫都为了大庆熬干了性命,如今就剩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孤儿寡母那么多年,现在一想到孙子的婚事是高僧所说的未济凶兆,往往夜不能寐,若陛下允许退婚,老身宁愿以死谢罪。”
元皇后嘶了口凉气,见劝不动,淡淡说了句:“老夫人切莫过度焦虑,这件事还是等陛下最后定夺吧。本宫还有事,就不送老夫人出宫了。”
老太太说到这个地步,知道不死一回不行了,颤颤巍巍站起身,挪到凤藻宫门外,“噗通”一声,竟要跪死。
元皇后咬着牙,对心腹宫女说:“本宫去请示陛下,你给那老货送个软垫,再派几个人去劝,别让她死在这。”
皇帝在勤政殿听说此事,气得把秦相找来臭骂:“你连家都管不好,怎么治国?”
秦相素知亲娘的骁悍,哭的上天入地的,嚎道:“陛下恕罪,臣一向治家严谨,翊哥儿未满十二便送进宫给周王当伴读,从不敢以身居高位自诩,更不敢纵惯妻儿,可她是我娘啊,陛下,臣岂敢指摘生身之母,求陛下看在臣多年为犬马,有些苦劳的份上,宽恕家母吧。”
萧湛冷笑:“你们母子,好样的!行,要退婚是吧,既然如此,你就致仕去安享晚年吧,省得再来气朕!”
秦相醒了,慌求:“陛下!臣万万不敢退婚,只是老母一意孤行,臣实在无法。”
萧湛鼻嗤:“你不是个孝子吗?母之过,由你担着也不冤枉吧!”
秦相飙泪叩头:“求陛下开恩。”
萧湛不耐:“皇家的脸不能白丢,宰辅的位置你得让出来,现在赶紧带着你娘回去。朕立即下旨退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秦相打死也没料到老太太威力那么大,在凤藻宫一跪就撸下了自己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哑巴吃黄连,心头苦得发麻。
宰相的权柄就这样眼睁睁从手头飞了,怪只怪亲娘太能干。
这时,唐公公的徒弟慌头慌脑地跑进来,跪地禀告:“陛下,淑妃娘娘得知秦老夫人要退婚,刚刚一气之下在景仁宫自尽了。”
皇帝眼前一黑,幸好及时扶住了楠木大案,才没倒下,他指着秦相颤声说道:“好!好!好!你们家干的好事!”
秦相吓得心肝俱碎,淑妃的兄长是内阁重臣,娘家又有爵位,不知怎么开怒了皇帝,只是被幽闭惩罚,现在竟让老娘一激,寻了短见,秦家这回是彻底得罪了皇帝和臣僚了。
皇帝原本碍着宁国侯府,不好重罚淑妃母女,现在正好有人背黑锅,他不用白不用,立即下令:“褫夺秦老夫人一品诰命封号,秦相治家无方,不堪忝居臣首,故命致仕回府,先修身齐家!”
秦相瘫倒,老脸全贴在金砖上,以后他再没机会摸这片贵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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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死,秦相退位,秦家闹的这一出惊天动地。
秦老夫人丢了诰命,倒还没翘辫子,有的人就是靠专门折腾人活着的。
淑妃的兄长接替了秦相的位置,有舅舅关照,皇帝看在宁国侯府的面上,以后也不会太委屈萧馨月。
元晞听说后,有些感慨淑妃的选择,好死和赖活,真说不好哪个不如哪个。
她和沈庭坐在窗前的矮塌上喝茶,春天的微风熏暖,空气中带着花香,两人比着杯中的茶汤,看哪杯更浓。
“我这几日睡得晚,应是这茶太酽的缘故,总是难睡着。”
“看着跟我的也差不多,你晚上还喝茶吗?若只是白日里,多喝几杯也碍不着睡眠的。”
元晞摇摇头:“晚上不喝,许是白日喝太多。”
沈庭诡笑:“不是想嫁人想得睡不着?”
元晞白她一眼:“怕不是你自己想嫁人。”
正说笑着,无意往支摘窗外一瞥,两人都差点呛到,陆瞻大摇大摆地走在院里,没人跟着,也没人敢拦,他就跟回家似的径直进了内殿。
沈庭从矮塌上穿鞋下来,摇着头说:“太不像话了。”
话音没落完,陆瞻揭开软帘,露出恬笑:“沈庭也在啊?”
元晞懒靠在扶手上没动,笑着说他:“你来紫棂殿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陆瞻:“是皇后娘娘叫我来的。”
沈庭又呛了一下。
元晞睁眼:“姑母怎会这样?”
陆瞻挠挠她的脸,抬起没喝完的茶灌下,才说:“我刚去凤藻宫给娘娘请安,娘娘让我来看看你再出宫。”
沈庭一边往外走,嘴里一边说:“我就不在这碍眼了。”
陆瞻移开中间的小木几,倚到了元晞旁边,元晞推开他:“坐远些。”
陆瞻乖乖听话,屁股挪了挪,见她笑了,又把人扯过来搂着。
元晞不答应,小手横在身前挡着:“让人看见了不好。”
陆瞻嘟囔一句:“是皇后娘娘叫我来看你的,谁敢说什么。”
元晞嗔他:“要看就好好看,别动手动脚。”
陆瞻举起投降手:“我不动手,也不动脚,”,然后对准她的脸压过来:“只动嘴。”
元晞惊叫,嘴立刻被堵上。
陆瞻馋得紧,八爪鱼似的吸住她不松开,元晞挣扎几次都失败了,只好软下来给他亲,小脸透了胭脂,不时娇嘤。
春风旎着柔情,唇齿相交,难舍难分。
陆瞻吃了半饱,临别时啄着她的耳尖低语:“等这阵过了,我就去求陛下赐婚。”
元晞羞着点头。
刚出宫门,就看姜识垮着脸朝他跑来,陆瞻示意他停下,说:“别跟个小媳妇似的,有什么天大的事吗?”
姜识:“。。。。。。太子疯了。”
陆瞻:“他不是早就疯了吗?”
姜识:“太医说治不好了,自从上次发病到现在,就没有过清醒的时候,人彻底疯了,现在没人拿得出办法,说是太子成日穿着裙子涂脂抹粉,说自己是先皇后。”
陆瞻:“那么精彩?看看去。”
姜识跟上。
他又停了下来,似有了新主意:“你说要不要请陛下也去看看?”
姜识还没回答,只见他一脸黄鼠狼的笑,返身进了宫门。
东宫。
步道两旁种植了桃花,正开成烟霞,路中间,陆瞻随着皇帝,小心翼翼地向寝殿走去。
“朕好久没来看过太子了,他如今怎么样?”萧湛见天气好,正想出来走走,陆瞻一请他就来了。
“陛下,太子不太好,臣没办法,才请陛下亲自过来。”陆瞻脸色奇差。
萧湛沉默,脚步十分沉重。
二人刚走到寝殿外,就见太医们都在外面守着,个个脸上都挂着彩,见皇帝来了,全都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忽然一个红装莽汉从殿内直奔出来,脸蛋涂得像猴屁股,烂成布条的裙角随风飞扬,露出两条长满黑毛的粗腿,眼珠子直瞪瞪的,张着血盆大口嗓音凄厉地对着众人大喊:“本宫要生了!本宫要生了!”
陆瞻瞎在原地,提起眼角溜一眼身旁的皇帝。
萧湛如被雷击,眼前这幕扎得他全身发麻,他怔怔地望着疯癫无状的长子,像回到当年看到了先皇后。
太医们一拥而上,将太子推回寝殿,捆的捆,抬的抬,太子一边高喊:“本宫要生了!”,一边抓挠企图制服他的太医,很快又在不少人的脸上添了几道彩。
萧湛站在殿外,后背像驮了千斤重负逐渐弯了下来,良久,转身走回了来时的方向。
勤政殿的灯火一夜未灭,陆瞻和唐公公守了整夜,东方既白时,眼眶已见青黑,烛光渐渐融进天色,朝阳带来了新的一缕阳光,斜斜地照射在地面的金砖上,在这一片透亮的金色空气中,有尘在飞舞。
萧湛转动枯坐了一宿的脖子,“咯咯”响了几声。
唐公公忙上前温言:“陛下,奴婢给您捏捏肩膀。”
萧湛摇头,深吸一口微凉的晨气,平静地说:“拟废太子诏,陆瞻,你来替朕写。”
陆瞻身形一晃,定住后垂目答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