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出征
第三十九章
勤政殿。
天色一方灰暗，琉璃屋顶的一排鸱吻兽身上立着几只黑乌鸦在抖毛，不时发出几声沙哑难听的呱叫。
殿内，听到鸦声的皇帝不满地皱皱眉。
“陛下，此时狄人犯我大庆边境，多半是冬季粮食短缺的缘故，据沈老将军所言，这股狄人人数不多，每次来袭皆是出其不意，快马深入腹地抢掠后迅速逃走，我军将士总是刚收到消息就去剿灭，可每次都被狄人先一步逃脱。”秦相正来回禀北境突发军情。
皇帝将奏报扔在楠木大案上，厉目喝问：“这股兵力是北狄的哪路人马，查清了吗？”
秦相摇头：“陛下，据沈老将军所言，我军从未与这批敌军正面交过手，恐怕暂时还不知情。莫非陛下怀疑这些人另有目的？”
皇帝沉眉：“北狄甚少选择在冬季袭扰边境，朕难免多个心眼。若是有人欲以此为饵，诱使我军追敌深入后伺机掀起大战，我们的准备足以应付吗？”
秦相吓出冷汗，转念一思量后心神清明多了，连忙答道：“陛下所虑深思孰远，不得不防，不过有沈老将军在北境镇守，我大庆的防线断不会轻易被攻破。”
皇帝疑虑暂消，紧锁的眉头舒展：“那就好，朕相信沈老将军不会轻易中计。”
秦相：“陛下，沈老将军欲调沈瑾回北境，专门对付这股狄人，唯今之计，臣觉得可行，陛下不妨允准。”
皇帝犹豫：“沈瑾正在训练火铳军，若将他调走，将如此关键的军务耽搁了，也是极大的得不偿失。”
秦相忙附和：“火铳军是未来我军的顶梁柱，断不可挫折延缓。那陛下的意思，是派哪位将军去北境？”
皇帝掀掀案上的书页，脑中闪过一个人选，他轻按着书角的褶皱，靠在龙座上，唇边不可察的笑意直达眼底，吩咐道：“你下去吧，朕会派人处理此事。”
秦相颔首退下。
顷刻后，唐公公领着陆瞻进了勤政殿。
“拜见陛下。“陆瞻端正跪下，叩了个规规矩矩的头。
皇帝从劳形的案牍中醒神，和颜说道：“起来吧。”
陆瞻起身，乖巧垂手，预备聆听圣训。
“陆瞻，狄人滋扰我大庆边境，朕想让你去北境历练，你可愿意？”皇帝经过太子生病一事，对镇国公世子更亲切了一层，心里已把他当成重点培养的人才，自然不会将他留给一个早晚要废的储君当成管家使唤，立功的机会一来，立刻就想到他。
陆瞻肃目拱手：“臣愿意！”，语调微微激动，“臣愿为大庆上阵杀敌，护边境百姓安宁，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好好好。“皇帝满意地点头，他一向知道陆家世子可堪大用，要是能跟亲儿子对调该多好，自己得少操多少心，只能暗地叹息。
”旨意会马上下到国公府，军情紧急，你速去神武军任职吧，明日带上三百禁军，出发去北境，任沈老将军差遣。”
“遵旨。”陆瞻弓身退出大殿后，转身一溜烟朝紫棂殿跑去。
守门的小太监看到陆瞻大步走进来，傻楞得连话也不会说，不是一直都在外面幽会的吗？这青天白日的，是怎么个意思？
小太监也不敢拦，眼睁睁地张着嘴，看着他直接闯进公主的殿内。心跳得七上八下的，这个差要怎么当？青菱姑娘会罚了自己的月例银子吗？
今日正好旬休，元晞睡了个懒觉，磨磨蹭蹭的刚从塌上起来，眼神还在梦里，呆里呆气的，先坐在紫檀小桌边喝了口水润喉。
模糊间听见涧芳和小鱼在外殿咚咚乱跑的脚步声，她俯下身子，靠在桌面上，半寐半睁。
听见有人进了内殿，她懒洋洋地“嗯”了声，关严了眼帘，“今日不回元府了，不用准备车。”
没听到料想中的回复，她软绵绵地撑起身子，眯着眼看。
梦了一夜的人就坐在她旁边。
我是醒了还是没醒？元晞晃晃脑袋揉揉眼，嘟着小嘴仔细审看，半响后，她惊叫：“呀！你，你怎么。。。。。。”，声调蓦然变得低软：“嗯。。。。。。跑进来了呀。”
人已经半躺进了陆瞻怀里。
“陛下命我明日去北境。”陆瞻低头，轻声说。
元晞彻底醒了，从他怀里坐起来，难以置信就要分离，杏眼迷蒙地望着他，望着望着，鼻子忽然抽了一口气，眼眶变酸起来。
“明日就走吗？”她抽抽嗒嗒。
“军情紧急，我会让姜识留下，有事你派人联系他就行。”
就知道说公事！她使性子打了陆瞻胸口一巴掌。
陆瞻委屈揉了揉自己：“生气了？主要是军情不等人，沈老将军那边急着要我过去。。。。。。”
元晞不说话了，任凭舍不得的情绪占满自己，再软软地依在他身上，听他在身旁温柔小意地抚慰。
“我每周都给你写信，告诉你战事的进展，你想着我，等我回来就去求陛下赐婚。”
“大约明年春夏之交，最晚夏天，我就能回来。”
“明年是你的及笄礼，我回来给你过生辰。”
“当然了，若战事紧张回不来，你也要原谅我。”
元晞又哭又笑，成了张花猫脸：“别哄我，自己在北边多加小心，我等你回来，多久都等。”
陆瞻羞羞地问：“能再亲一次吗？”
元晞唰地红了脸，那天下雪，他忽然亲下来，闹得这几日做梦都是那一幕。
陆瞻慢慢靠近，诱人的蜜就在一尺之隔，唇珠即将落下。
“啪“，小手糊了他一嘴巴。
“等你回来。”元晞赧赧地推开他。
陆瞻悻悻地坐好，被她逼着一遍遍发誓要平安回来，又一遍遍问她可不可以今天就亲，再被她气呼呼又可爱地拒绝。。。。。。
涧芳和小鱼亲自把守在殿外，一只苍蝇都不让飞进去，陆瞻大马金刀走进来那会儿，她两吓得魂都飞了，赶鸭子一样把吓呆的宫女们通通赶了出去。
世子真是太心急了！进去那么久，会不会发生。。。。。。两人对望一眼，红着脸继续当门神。
次日，陆瞻穿上铠甲，和三百禁卫一起，踏上了保家卫国的征程。
元晞在宫门远远地隔着人群追着看他，两眼哭成红肿的小桃子，心里直后悔昨天没有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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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
又走了一个。
蒋太傅伤感又开怀，陆瞻是他教过效果最好的弟子，还通武事，前一阵听说他跟太子不清不楚，蒋太傅着实痛心良久，生怕这个好苗子废在那种说都说不出口的腌臜事上，现在陆瞻一走，他不舍，又踏实。
那小子眼光也毒得很，走之前把公主抓到手了，看公主这些天都蔫答答提不起劲的模样，这一对小儿女，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蒋太傅好想朗声大笑。
他干咳一下，憋住了。
散学后，秦翊紧张地窜到元晞身旁，眼珠上下溜达一圈，小心问道：“你还好吧？”
元晞心想那么明显吗？我思念表现得太过了？
“挺好的。”她客气地微笑。
萧馨月噙着看好戏的冷笑，大摇大摆地收好书袋，心情舒畅地走出太学。
宁王也围过来：“小仙女，有什么要帮忙的说一声，为你赴汤蹈火都行。”
元晞吓得往后仰：“不。。。不用赴汤蹈火吧，我挺好的啊。”
宁王一言难尽地看过来，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传言，他犹豫着怎么提醒。
秦翊见她完全蒙在鼓里，求救地向沈庭示意，可沈庭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出，她跟元晞天天在一起，哪有什么知道以后还隐瞒的。
秦翊无法，把沈庭拉到角落，小声说了半响的话。
沈庭捂住嘴巴，这怎么可能？元晞她其实。。。。。。
秦翊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只怕是既成事实，否则怎会。。。。。。”，眼睛朝元晞一瞥，摊手。
沈庭心想完蛋了，要怎么办？
元晞等了半天，见所有人都对自己露出同情、可怜的表情，觉得不太对劲，绝不是她和陆瞻的事被人知道了，肯定还有别的。
她收好东西，狐疑地在诡异的气氛中往外走，沈庭赶紧撇下秦翊跟了上去，眼里满满担忧之色。
元晞慢慢走着，努力淡定下来，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怎么他们都这样对我？”
沈庭尴尬地打量一圈四周，凑近她耳朵边转述了刚才秦翊的话。
竟然有传言说她其实是皇帝和曹氏私通生下的，还说她爹这些年心甘情愿地当绿毛龟，把她养大了才找机会还给皇家。
元晞气得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她双腿发颤，嘴唇苍白，声音抖得：“他们从哪里听来的？”
沈庭小心翼翼：“秦翊说这些话前些天在宫外早就传遍了，只是宫里暂时没多少人知道。都是谣言，你先别气着自己。”
元晞默想，刚才就连秦翊的眼神，也是有几分相信的，何况其他人！
她转过念来，不好，娘现在怎么样了？
她马上强撑着跑回去，吩咐小鱼备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