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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浣溪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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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深。

    舒任霄只觉浑身酸痛,勉强掀开锦被坐起,一眼瞅见这被上绣得精细的八宝云龙纹,晃了神,惊觉周身全是那人的气味。

    昨夜穿的朝服此时被挂在了一边,衣上绣着亭亭仙鹤,衣领和袖口都绣了他尤爱的水纹图案。

    他合眼叹了一口气,嘴角重新绷直,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想下床将衣服换上,谁知刚触地,脚肚就软了,堂堂一八尺男儿就这般“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腿肚还打着颤,他咬牙,半是气愤半是羞敛,双颊添了色彩。

    这该死的……

    还未待撑手坐起,熟悉的臂膀便忽然从他腋下探来,将他整个人都捞起来放上了床,舒任霄脸蹭得就爆红,羞愤非常,揪着被角一时觉得抬不起头。

    头顶那人低笑,他看着对方挽起明黄色的袖口,内里露出与他同样的水纹,男人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就踏着黑皮暗云纹的靴子,将架上的朝服拿了过来。

    男人微微躬身,一手悠悠背在身后,一手将衣服往舒任霄这边递,偏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舒任霄低眉眼神闪躲,探手去捞,谁知这人利落侧身,手腕一翻,朝服就这样跌落在地。

    小儿行径。

    眉头猛地一皱,视线往上,看向熟悉的眉眼,这人杏眼琼脂,淡色薄唇弯出温润的弧度,单纯无害。料谁也想不到,这位竟是当朝天子。

    舒任霄的声音含了些薄怒,“谢绵州。”

    “嗯?肯理我了?”谢绵州擎着笑,把头拉低,顺势向对方靠近。

    房间里就他们两个,况两人自小一同长大,对于舒任霄的称呼,谢绵州不足为奇。若有一天私下里舒任霄叫他一声陛下,才让谢绵州不安呢。

    “早朝已过,朝服穿与不穿都没有意义。”他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见眼前人并不排斥他的靠近,却又闹起别扭,便得寸进尺地将鼻尖与他相触,抵上额头,“床,下与不下,亦是。”

    舒任霄缓了神,将谢绵州撑开,只是手还搭对方肩膀,耳尖微红,视线闪躲。“我们……昨晚喝酒……”

    反观肇事者一脸坦荡。

    “你喜欢。”

    “什,什么?”

    谢绵州只是低沉地重复道:“你喜欢。”把手掌附上,目光灼灼。你喜欢,我亦是,你情我愿,没什么不可。

    舒任霄哪遇见过这样的事,也只见过谢绵州一个这样脸皮厚的,他把脚收回床上,往里缩。但姓谢的握着他的手,让他不得逃开。

    “要是让朝堂的大臣们看见他们口齿伶俐,威风凛凛的首辅大人这般畏缩,怕是要笑掉大牙。”

    舒任霄站在殿前向来敢说敢做,面对一众阁老都能张嘴就怼,还不如这个皇帝好说话。至于口齿伶俐,威风凛凛,那还真是夸大谬赞了。

    说到大臣,谢绵州反手捏着舒任霄的手掌,在掌心落下一吻。

    “你父亲的事,我会解决的。那日未替你说话,可是怪我了?”

    昨日早朝,有大臣举报舒任霄的父亲——舒平私贩兵器给敌国东阳,舒任霄当场就怒了,痛骂对方狼心狗肺,信口开河,血口喷人,吃饱了撑着,蝙蝠身上插鸡毛,算什么鸟!

    他祖父陪大启□□打下江山,辅佐过两任君王,他父亲亦是从弱冠到不惑,赤胆忠心。舒家为这大启抛头颅洒热血,现在居然有人妄言他父亲通敌私贩军品卖国?

    况舒平前年坠马,为保家卫国而落下残疾,年不过四十有二,却还有吃白饭的渣滓胡说八道,张嘴闹上了大理寺。

    舒任霄以文入仕,谢绵州登基不过五载,而对方为两朝元老李丞相一派,旧太子一党,位列谏议大夫,他当朝臭骂对方已是不顾丞相颜面和情况,作为皇帝的谢绵州,也有诸多无奈,他能理解。他亦是冲动之举,多有不妥。

    谢绵州虽说这几年拉拢聚合了不少新势力,但李丞相此派根系复杂,枝叶盘绕,还是值得忌惮的。

    他向来直来直去,昨天实在觉着憋屈,他当然不信通敌卖国这种鬼话,但人家偏偏有物证,如此纠缠不休,便也只能耽搁一阵,交由大理寺处理。

    夜里谢绵州找他喝酒,他七七八八稀里糊涂地边喝边发牢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断片了,醒来便是如此,只隐约记得自己骂骂咧咧地想推对方,然而自个先倒了。

    两人早就表明过心意在一起,只是这夜,夜宿,咳,还是第一次。

    舒任霄出身武将世家,虽从文,身上却没有书生的儒气,他肤色偏黄,眉目刚毅,山根挺拔,但下颚线却流畅柔和。组在一起,倒有些北国混血的味道。

    谢绵州垂下眼睑,看他绷直了嘴唇,耳朵红得不像话,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称自个心,光是看看,就觉得熨帖极了。

    “怎么,阿乔害羞?”舒任霄字乔,乔,高木也。

    “未曾。”

    “未曾如何?”谢绵州恶劣地贴着对方,透出低低的笑意,抬手轻抚他的脸颊,到鬓角,到耳尖,最后轻揉红透的耳垂。

    “是我不对,未曾……唔……”怪你。剩余的话被堵住,舒任霄只觉得这人异常兴奋,平时私下倒也没见他这般外向。

    他被迫张嘴,x口起伏剧烈,呼吸散乱,魂都要被吸走了。

    舒任霄拼命垂对方的肩膀,希望能停一停,到后来动作越来越小,从捶到拍,最后落停在床单上。

    谢绵州感觉身下的人呼吸不畅,终于缓了缓。他喘着粗气,笑问:“怎么?”

    “早朝……”声音小如蚊蝇,有气无力。

    谢绵州觉得这宝贝好玩极了,看他在朝堂趾高气扬,怒发冲冠的样子,现在却服帖地顺从自己,心口难免充实。

    他叼着他的下唇,看他为自己染上绮丽色彩。

    “阿乔,宝贝阿乔……”

    “昌因最喜欢阿乔了,阿乔也喜欢吗?”昌因是谢绵州的字。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眯着眼,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是在靠身下整个人运转。“阿乔喜欢的,我知道。”

    舒任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早朝……哈,不用去,以后也不用了,好不好?嗯?”他声音低沉,带着循循善诱的味道。

    说话间呼吸相缠,青色相绕,柔软相接。舒任霄迷迷糊糊地点头,脑子里只有两字——“喜欢”。

    让舒任霄没想到的是,谢绵州说不用去,他就真的没有再去过了。

    或者说,他被变相软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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