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饥不择食
沈撷不敢动。
江桧走过去把人拉过来按在椅子上,“就在这里检查。”
沈撷想拒绝,但他的话没什么用。
江桧看到小公子的后背已经隐隐渗出血来,像积了厚雪的地里开了一朵朵梅花。
他用比之前更轻的力道重新包扎伤口,然后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块未拆封的糕点,“药苦,等会把这个吃了。”
说完,江桧又去倒了碗药,递给沈撷。
吃了块糕点的沈撷老老实实把药喝下去,等快喝完的时候,他突然皱眉,剧烈咳嗽起来,因为没端稳药碗,剩下的药通通洒在了江桧刚换好的衣服上。
沈撷装作突然受到惊吓,蹭地起身,却被江桧的脚绊倒,直接向对方扑了过去。
让你吓我!
他小小的惊呼一声,扑在了没反应过来的江桧身前,惊慌失措间手按在对方的脑袋上,脚缠着对方的腿,吓得闭上眼睛。
让你掐我!
只听耳边传来“砰”地闷响,是头撞到地面的撞击声。
美人不愧是美人,头撞地的声音都这么悦耳,为了防止江桧看到他笑出来,沈撷埋在了对方怀里瑟瑟发抖。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江桧视线恍惚片刻,有些不太清醒。
正是这时候,门被打开了。
两人衣衫不整,你上我下地躺在地上,尤其是沈撷被吓得小声啜泣,脖子那道痕迹尤为明显,像极了刚发生过某种事情。
谢摘星抄过旁边的扫帚,拉起沈撷,向着地面的江桧扫了过去,“混账!”
江桧刚恢复意识就被带着蜘蛛网的扫帚糊了一脸,他动作也快,迅速推开沈撷,翻身而起,急急退后,反应过来谢摘星误会了什么,忙道:“谢兄你听我解释!”
“简直是……没脸没皮!”谢摘星质问道:“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
沈撷起身坐在椅子上,看到谢摘星扔了扫帚与江桧对招,很想捧着茶继续看戏。
只是两人没打多久,就解释清楚了刚才的事情经过。
江桧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了沈撷一眼,冷笑:“我看起来有这么饥不择食?”
谢摘星煞有其事地点头,“把‘看起来’三个字去掉或许更合适些。”
沈撷假模假样地喊了句“你们不要再打了”,开始劝架:“其实都是误会,是我把药洒在他身上的,刚才也是我不小心摔倒了。”
“那药很苦,我特意让他拿甜食来给你,可他并没有。”谢摘星竖眉,语气绷直,盯着江桧,“为何沈撷的脖子这么红?”
“他把药吐我身上,我还得忍着?”
闻言,谢摘星直接拔剑,“你既然不会照顾人,又为何抢着照顾沈撷?居心何在?”
“表哥照顾表弟,有什么问题吗?”江桧笑了笑,“我以后会更加熟练。”
“既然江统领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那就请回吧。”谢摘星话锋一转,道:“沈撷,温有萃在外面等你。”
沈撷知道谢摘星想支开自己,欣然同意。
沈撷一走,江桧笑容收敛,“你想在这里对我出手?”
“救你不如救条狗。”谢摘星上下扫江桧几眼,看到江桧头发半干不干,甚至还换了套衣服,他拧眉,“何故换衣沐浴?是上药的时候……对沈撷起了歹意?”
看到那被江桧打坏的花瓶,谢摘星又道:“明天记得赔付我的花瓶。”
“那你呢?”江桧也不反驳他,而是双手环胸,幽幽道:“沈家这么多人,还恩怎么只顾着沈撷?”
“沈从礼让我……”
“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
江桧嗤笑,“敢做不敢认的孬种。”
谢摘星眉梢一压,想把这人轰出去。
“再留我两日。”江桧见此,稍稍收敛了一下,“关乎大齐,还请世子通融通融。”
谢摘星皱眉冷眼对江桧,过了好一会,总算是把剑收了回去。
沈撷出门后在菊的陪伴下于院中等了一会,看到梅带着温有萃走了进来。
直到看见沈撷,温有萃才彻底松口气,快步走来,“公子。”
“你没事吧?”沈撷观察温有萃片刻,“听谢摘星说你偷了楚行隽的信笺?”
温有萃颔首,“公子你离开了,我也无法再留在宫内,既然要走,总得收点好处。”
能成功的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楚行隽太小看她了。
温有萃从怀里掏出信笺,递给沈撷,“请公子过目。”
沈撷大概看了看,这里面是掌管孟州的异姓王处理孟州天灾不当,向皇帝求情的事。
朝堂弹劾这名异姓王的奏折已经堆满了桌子,然而异姓王救过楚行隽,特来挟恩求报。
只可惜对方的心思要落空了。
楚行隽没收到信,为了平民怒,绝对会处置对方。
温有萃并不知道自己偷走了什么信,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异姓王因为她的这个举动,总算要遭到报应。
异姓王若是因此死亡,也算是温有萃自己为温家报了仇。
他皱眉,然后转身回去,把信笺给谢摘星。
谢摘星看完,眉头皱紧,“这信楚行隽应是没看过。”
此事关系民生,他们无法坐之不理,谢摘星心里商量着对策,下意识抬头问:“你是如何偷来的?”
温有萃站在沈撷旁边,没有立即回谢摘星,而是看向沈撷。
“但说无妨。”
“回公子,楚行隽为了处理难民,已将皇城司调走,我当时易容成对方的贴身侍女,成功混进了内殿。”
说得轻巧,想来也不简单。
沈撷宽慰道:“辛苦了。”
“仔细看来,沈小公子确实有当年沈相气概。”
看了半天的江桧像是又换了干净的衣服,坐在一边,“不愧是……沈相之子。”后面这四个字尾音略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这话沈撷听了感觉不太舒服,强调道:“我不像我爹。”
“何出此言?”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沈撷懒得理这厮,“江统领莫不是想赖在这了?”
言外之意你怎么还不走?
“谢世子扫榻相迎我,我怎能弃之不顾。”江桧微笑。
谢摘星:“……”
他差点没忍住给了江桧一榔头。
“沈公子为人耿直,江统领请慎言。”谢摘星察觉到江桧在阴阳怪气,不由得为沈撷辩解。
“是姐姐教得好。”
沈撷觉得江桧对他有敌意。
他对自己名义上的爹没什么太多的好感,沈父不怎么回府,也不过问他的事,从未施舍过他一个眼神,平时也只把注意力放在奏折与权利制衡上。四舍五入,他是沈从礼带大的。
长姐如母,他很敬重他的姐姐。
江桧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他,很难不让他觉得这厮在找茬。
“沈小公子可知坊间传闻沈相另有一子,他夜不归户乃是因为爱屋及乌,喜爱外室子?”
沈撷表情不动,甚至有些纳闷,“所以江统领想说什么?您就是那个外室子吗?何必自降身价。”
“那倒不是。”江桧摇头,“只是想告诉你,所谓的沈家小公子受尽宠爱——只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
沈撷:“……”
谢摘星:“……”
这如此幼稚又无聊的话,真的出自江桧之口?
以前怎么没觉得江桧这么奇怪?
谢摘星挑眉,“江统领若是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哪里比得过世子。”江桧皮笑肉不笑。
几人拌了几下嘴,谢摘星开始说起正事:“楚归意明天要来看你。”
他目光正对着沈撷,沈撷也恰好看过去,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摇头,皱眉,“他来看我干什么?”
“可能是看你死了没死。”谢摘星坦诚道,却收到了温有萃刀一般的目光,他轻咳一声:“外界传闻你已被杀害,楚归意得知人在我这,定会过来探查。”
沈撷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说不上来。
因为要面对楚归意,他连夜找温有萃恶补演技与知识,想要坑这个利用自己的废太子一把。
这人知道楚狗喜欢他,所以特意利用他来对付楚狗。
哪怕是沈撷真的杀了楚行隽,楚归意也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还借刀杀人除了心头大敌,一箭双雕。
这算盘打得他现在才听到响声。
皇家与沈家本就势如水火,除了先皇真的活在当下,楚行隽二人是绝对不愿意屈于世家的。
楚归意当时身为太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还想娶他?
楚归意巴不得他去死才是。
小姨没留下任何子嗣,就连太子也是其他宫妃过继过来的。
楚狗原本应该是喜欢他的,但他当时差点杀了楚狗,两人已经一刀两断,现在只剩下利益关系,就算是楚狗一时冲动杀了他,他也并不意外。
之前强迫他也是为了羞辱。
不过还有一点沈撷没想通。
太子在利用他,不是真心喜欢他,之前的楚狗呢?
楚狗不蠢,明知道他接近自己不怀好意,却纵容他,甚至与他成亲拜堂。
以沈家与皇族的利益,两者无法共存,也不可能共存。
世间哪有两全法。
沈撷不信楚行隽不知道。
只要楚行隽想当皇帝,只要沈家不放权,他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
更何况楚行隽已经把路堵死,在他心底无异于洪水猛兽。
而他与楚狗两人从一开始就各怀鬼胎,从未坦诚过。
仔细听温有萃说完,沈撷认真把重点记下来,打算明天教训楚归意。
他对楚归意并无情爱,但那时候也是真诚实意地对其很有好感。
毕竟楚归意装羊装的比楚行隽还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