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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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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妘娇红着眼,颤抖着手,问他是不是要用强的时,傅瑢璋脑海里又开始涌现前世的记忆。

    傅瑢璋苦笑了一声。

    他算是摸准了,妘娇心里若对他恐惧加深或者有疏离,这些前世让他痛不欲生的画面,便会在他脑海里涌现。

    实在玄乎,但事实确实如此,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已经不能用凑巧来解释了。

    他以为许了正妃之位,便是她要的。然而,她由始至终,都只想着逃离他。

    这辈子,在妘娇身上,他体会了太多太多的无力感。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与他交锋。

    她明明娇弱胆怯,偏偏生了一颗核桃心,硬邦邦的。

    上辈子但凡他对她深入了解多一分,也许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在她问他这句话的时候,傅瑢璋只定定看着她,沉默不语,气息沉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妘娇一度以为,他又要发怒。

    谁知,许久,他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你知道,我不会。”

    这一瞬,妘娇的心,莫名刺痛了一下。

    他眼里有着她从来没见过的颓败之感。

    说实话,自从进了摄政王府,她的境遇,比从前不知好过多少倍。

    她不用像以前那样寝食难安,不用因为有人会半夜来敲她的窗子或想要潜进她的房间而担惊受怕。

    傅瑢璋对她,其实算是很好了。

    除了不让她离开,几乎找不到半点他对她的不好。

    好吃好喝供着,嘴上说想要她的身子,但终归没有到那一步。

    他若想要,她也是抵抗不得的,可他没有。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傅瑢璋居然许她正妃之位。

    正妃代表着正妻,是要入皇家玉牒的,岂能儿戏?

    他若是将她当成玩物,那大可不必。

    可他又是为了什么呢?她一个乡野寡妇……

    傅瑢璋见她不出声,似是叹息了一声,无声地将她拥进怀里,喃喃道。

    “别离开,行么?”

    “这辈子,我们好好过,行么?”

    妘娇没有作声,说不出拒绝的话,小手不自觉地揪紧了他身侧的蟒袍。

    不知何时起,她想要逃的念头,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强烈了。

    更没想到,此时此刻,对眼前这个男人,她心底却涌起倍感陌生的柔弱,有那么一瞬心疼他。

    这也是妘娇始料不及的。

    这认知,让她心底慌乱一片,急忙推开了他,“你、你先放开我,我、我只是想寻我的家人,没想……”

    闻言,傅瑢璋眉头蹙了蹙:“别寻,听话,这对你没有好处。”

    “为何没有好处?”妘娇不明。

    傅瑢璋喉结动了动,淡声道:“别问。”

    上官铉不是好父亲,这亲,认不得。上官韬是什么情况,现在他也不知晓,很多情况不明朗,很多谜团还未解开,这时候让妘娇知晓他们的存在,并无好处。

    若还是如上辈子一样,以卖她求荣,这亲,还不如不认,免得更伤怀。

    -

    傅瑢璋不让她寻亲,妘娇只当他想要囚着她,明面上不反抗傅瑢璋,心底却打算悄悄寻。

    待傅瑢璋走了以后,她继续在想法子怎么寻亲,倏地,她瞪大了双眸,她想起了方才她脑海里曾闪过玉牒一词。

    此时,清月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进来,见到妘娇猛然瞪大了眼,也咯噔了一下,“姑娘?怎么了?”

    这两日,在妘娇的坚持下,清月等人还是称呼回姑娘了。

    妘娇问:“你听说过玉牒吗?知道是做什么的么?”

    清月点点头,轻笑了一声,“奴婢也是从宫里出来的,自然听过啊,通俗一点,便是皇族族谱。”

    “以前你听说过吗?”妘娇又问。

    “奴婢家境贫寒,大字不识一个,哪里听过这些?”说着,清月将桂花蜜搅拌到了冰糖燕窝里,递给了妘娇。

    这就对了。

    若是从小长在乡野或者普通商贾人家,大抵是不会听说过玉牒是什么。

    可她却知道。

    刚一想到正妃之位,她下意识知道这是要入皇家玉牒的身份。

    是否说明,她原来成长的家境,或许比她当初想象的人家更加要显赫?

    隐隐约约知道要从哪个方向寻亲后,妘娇的心脏就像是要跳出心口一样,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

    她想出府。

    她可以尝试着自己去寻找。

    只是,她不知道傅瑢璋给不给她出去。

    “清月,我想出府逛逛,派人去问一问王爷,可否?”妘娇问了问清月。

    清月疑惑道:““王爷没有说不许姑娘出府。”

    妘娇愣了愣,这让她很意外。

    很快,清月就将此事禀报给玄龙卫了。

    傅瑢璋得知后,沉默了一会,“她想出便出吧,好生护着。”

    她还是想着寻亲。

    也罢。顾文轩说她心神抑郁,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很快,妘娇便顺利出府了。

    随行的,自然并不止清月和明月,还有一小分队的玄龙卫,这出门的阵仗,可谓不小。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傅瑢璋怎么可能让她就带一两个侍女就出门的?

    能出府,已经是一个进步了。妘娇深呼吸了一下,浩浩荡荡出了府门。

    到了长街,这里的繁华与热闹,都是她记忆里那穷乡僻壤所不能比拟的,但她心念着寻亲,倒也没怎么上心。

    至于去哪里,她也不大懂,只说逛一逛京都女子会去的地方。

    清月等人立即意会,将各类吃喝玩乐、安置采买的名铺数了数。

    妘娇最大的目的地是玉器铺,想要查一查她那一块玉牌,出自哪里,一般会流通到哪里,价值如何,什么人会用。

    为了混淆视听,她先是去了几家胭脂水粉铺,买了几款新款香脂,后来想想,她觉得还是要采买多一些东西,就又折去了布庄。

    京都丝绸布庄的花样比沂河镇的不知精致多少倍,她仔细研究,发现自己的针脚款式,与京都卖的刺绣有些相似。

    想当初,她在沂河镇,便是靠着她精致新颖的针脚与花样,挣了不少银子。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懂这样花色,此番一比对,她忽然有了一种念头,她会不会就是京都人士?

    就在她正站在其中一个布柜前出神地研究着绣工时,感觉到脚下裙裾有异样,她退了一步低头一看,布柜架底下钻出了一个小脑袋,她吓得倒抽一口气,险些叫了出来。

    只见一个穿着男装的小姑娘,用食指比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眼里尽是哀求之色。

    妘娇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她这个位置正好在店内的角落,店家人手不足,正在招呼其他人,没人留意到她这里的动静,只有一旁的清月看到了。

    清月也瞪大了眼,与妘娇对望了一眼。

    躲在布柜柜裙下方的姑娘,咋一看,以为是个小男孩,仔细一看,明眸酷齿,面若桃花,妥妥的美娇娘。

    就是头发凌乱了一些,瞧着很是狼狈。

    见妘娇不出声,清月也没有出声,往前挡了挡妘娇,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小姑娘。

    忽然,就听到了店门外一阵嚷嚷叫喊之声,一群凶神恶煞的护院跑过,“往这边追!”

    妘娇与清月大气不敢出。

    小姑娘立马躲了进布柜,直到这些人叫骂的声音渐渐远去,才钻了出来,深深呼了一口气,“哎呀,憋死老娘了。”

    妘娇被这粗俗话语唬得一愣一愣的。

    定睛一看,眼前这个小姑娘并不“小”,是与她同龄的姑娘!

    小姑娘对于自己吓到了姑娘的,有些愧疚对着妘娇展颜甜甜一笑,语气豪爽:“姑娘,谢啦!”

    半晌没反应过来的妘娇,眨巴着眼,“姑、姑娘,这是怎么了?那些恶人是……”

    “他们是妓院的打手。”小姑娘秀娟削减的下巴努了努,不屑地道。

    妘娇心下可怜小姑娘是不是被逼良为娼,担忧地问道:“为、为何要抓你?”

    小姑娘撸了撸头上的乱蓬蓬男子发髻,“还能有啥,说我喝花酒不打赏呗!”

    妘娇:“……”

    “哎呀,不和你多说了,本姑娘有要事先走,谢谢姑娘仗义,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以后有缘再会。”

    说着,往妘娇手里塞了一块东西,急匆匆走了出去,左右探了探,才猫着腰走了。

    直到不见了那娇小身影,妘娇才回过神,低头一看,手上是金灿灿的金元宝!

    有些傻眼了。

    清月顺着妘娇眼神一看,也愣了。

    这出手大方的,居然吃花酒不给赏钱?

    妘娇不由得笑了笑。

    这不过是一场小插曲,妘娇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逛了几家布庄,最后才折去了京都最大老牌玉器铺:琅悦斋。

    琅悦斋的掌柜在敲打着珠算盘,听到门前的动静,掀眉一看,怔了片刻。

    见到一个脸蒙轻纱的姑娘,聘聘袅袅而来,虽看不见面容,可一双如水杏眸,似一泓清水,盈波濯濯,清醇动人。

    端凝美艳。

    似一株人间富贵花。

    掌柜的眼尖,看到了门外的阵仗,他便知道是贵客来了,急忙放下手上的活计,上前迎接,“姑娘,想采买点什么?正巧小店近期进了一批稀珍珠玉,您可要看看?”

    清月上前了半步,“可有上好的首饰?”

    掌柜忙不迭地点点头:“有有有,姑娘会宾室请,小人将拿给您挑选。”

    妘娇没有说话,顺着掌柜的指引,进了一旁的会宾室,坐了下来,等候掌柜。

    这时,一旁的会宾室传来的喁喁私语声,听到其中一个姑娘拔高的嗓音传来。

    “同被邀参加春日宴,凭什么她端阳戴牡丹缀翠金步摇,本郡主连牡丹金钗都不能戴了?就因为传闻她与摄政王有婚约?她就一定是摄政王妃了吗?”

    “郡主,小声些!小心祸从口出。”

    许是一旁的人劝说了,隔壁再也没有传来大动静了。

    妘娇却有些懵懵的,抬眸看向了清月,“端阳是谁?”

    清月踌躇了一瞬,“端阳郡主,沛国公府嫡女……”

    正要往下解释,掌柜就进来了。

    正事要紧,妘娇深呼吸了一口气,敛了敛神,压下心头那连她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感。

    掌柜端了各色金银首饰、玉饰过来,笑吟吟:“姑娘,不是小人托大,整个京都,就数小人这里的首饰最是精美名贵。”

    妘娇看了一眼满盘琳琅昂贵的首饰,指了指玉兰白玉簪子,“白玉,可还有更名贵的?”

    清润甜糯的嗓音,如玉音婉转,让掌柜晃了晃神,再顺着妘娇纤纤玉指指着的玉簪,不由得暗抽了一口气,这已经是他店里价格排上前茅的玉饰了,可人家看不上。

    掌柜试探着问了问,“您大概想要什么样水头的白玉?”

    妘娇正想掏出颈上的玉牌,后来想了想,将手缩了回去,“玉质糯润,晶莹无瑕之中透着粉雾感的,可有?”

    她的玉牌,就长这样。

    只是,她不知道这样描述能否让掌柜的明白她说的玉质,但她不敢贸贸然拿出来,不知暴露了玉牌是祸是福,还是谨慎一些好。

    琅悦斋三代经营玉器的老牌玉铺了,掌柜从小耳睹目染,见过珍玩无数,对于妘娇描述的玉质,应当是存世极罕的羊脂玉。

    掌柜的遗憾地摇了摇头。

    “姑娘说的,想来是极品羊脂玉,小店最好的玉都在此了,不如姑娘留个名贴,小人若进了新的货,便派人上门通知姑娘。”

    妘娇知道,这样问不出她想要的东西来,也不能真的留下名帖,思忖片刻,问掌柜要了笔墨纸砚,将玉牌上雕刻的纹路和徽记画了下来。

    “店家可见过这类玉牌?可知出自哪里的?”

    琅悦斋掌柜见到画后,神色变了变,但他很快就压了下去,不动声色地道:“小人没见过,不过小人可以帮您留意留意。”

    妘娇道谢了之后,便出了玉器铺。

    一走出玉器铺,见到一辆紫铜鎏金马车停在了门前,妘娇怔了怔。

    只见掀起的银螭青缦下,映着一张眉眼如山水墨画的俊脸,漫不经心地撩了撩眼皮:“玩腻了么?”

    “本王接你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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