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正了解
王梓然走后，周然放下手中的笔。再一次看向窗外，教学楼一旁早已光秃的树干和现在周然的心境莫名的相配。周然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如同槁木一般看待周围的一切。只有怀有期待才会滋生更多的情绪，当心中的嫩叶已经很久不发芽时，就意味着树根放弃汲取营养，而树干也不想继续输送希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独自一人站在楼顶，想要纵身一跃，一了百了的时候。只不过那时是树苗第一次脱水，未来还有虫蛀、折枝、暴晒……每一次意想不到的伤害，带来的是从希望到渴望最后绝望。修剪枝叶的园丁也没有想过，本来以为整理整理可以复活的树木在某一天会突然有想法，不仅想要烧毁自己，还想要以他们为祭。
站在楼顶的那个小孩不到八岁。大人以为孩子是无知的，其实他们只是用心在感受这个世界。小孩的理解很简单，好人是正义、善良，坏人是邪恶、狠毒，非黑即白。站上楼顶的小孩只不过因为亲身经历更早的明白这个世界有灰色而已。
那个被周然叫着爸爸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在装好隔音的屋内捶打着那个叫做妈妈的女人。打的位置很隐蔽，都是衣服能完美遮盖的地方。
在更小的时候周然曾经问过妈妈，被她拽开衣服的后背露出的青紫色是什么，那个女人的反应周然忘了，只记得她用几只不同颜色的笔在周然的手背上划出了同样的效果。
不过这样的颜色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周母身上的不同地方出现。有时周然无意按着，妈妈会倒吸一口凉气，久而久之，周然虽小，却也懵懵懂懂的知道那是什么。
真正让她确定的，是一次半夜起床上厕所时，透过父母房间的缝隙看到的景象。不过周然只是独自消化她的所见，而非像电视剧演的那般闯进门去，苦苦哀求父亲放过母亲。因为……因为这个让外人羡慕的家庭还有更多比这个还要让周然觉得龌龊不堪的东西，偶尔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来的可能是更好的结果。
即便后来家暴消失，以为幸福终于来临时，偶然的发现才让周然知道，自己身处的是地域。地域和普通人间的区别是——没有善良，更谈不上改正。
很多人都喜欢藏东西，有贫穷、怯懦、恐惧。周家藏的东西并不特殊，只不过用伪善将虚伪和邪恶藏得严严实实。
人的记忆很奇怪，大多数人会随着年龄增大慢慢忘记以前的东西，这是大脑自我保护的表现。不过周然的记忆很奇怪，每天强化的都是过去的记忆，可能这也是大脑的一种保护吧。因为年龄越大，懂的越多，越不想懂的也越多，很多事就无法糊弄过去了。况且年龄增大在周然这里所意味着的是更多的伤害。
周然不再回忆。本来无所谓自己的结局，但事情似乎在往有趣的方向发展。周家一贯的伪善无形中成了周然最好的保护伞。
结局既然不重要，那就让过程更加多姿多彩一点吧。周然打定主意，继续埋头学习。
dna比对结果只是在确定的事实前增加了砝码，周然确实是周家的孩子。尸检报告中还显示，周家有两人在死去前都曾服用过安眠药，含量不多，更不足以致死。现场被反复推敲，无拖动痕迹，无打斗痕迹。一项项数据就像废话，不能提供更多的有用信息。
“队长，这里是周游的银行转账记录。简单来说就是周家供他在家里面吃喝玩乐。周游没有工作，但是每月的流水最少都是五万。其中进项来自周父和周家两位老人。支出分布主要集中在游戏上，其他就是平台借贷还款。一年前有一笔一百万的支出，我们翻看他的聊天记录，是因为那个时候周游想要和朋友开一间火锅店。。”
魏霁接过小刘手上的数据单子，一项项地扫过去。周游的转账记录很零碎，毕业以来几乎把游戏当作自己的事业，近几个月的转账几乎是游戏和平台借贷还钱。流水很大，但也基本稳定在五万到十万之间。一年前的那笔大额支出也像是一个分水岭，在那之前虽然花费也高，却不会那么吓人。
“单一个周游每月花销就达到五万以上，周家这是什么家庭啊。看来还得去查一查周家的资产状况，医生都已经这么有钱了吗？”魏霁说出自己的疑惑。
不对，周然说的是二十万。魏霁突然想起来。
魏霁又拿起周游的转账记录，看了周游进项来源。周父确实给了二十万，不过同天周然爷爷的账户又给周游转了八十万。而且周父每月的打款和一年前是差不多的，只有老人给周游的钱在不断增多。
“队长，我们有新的发现！”一位警察兴冲冲跑过来。“周平和吴晓在二十多年前离过一次婚。后来隔了没多久就复婚了。离婚的时候周游三岁，复婚不到半年周然就出生了。”
“别想了，dna结果显示周然就是他们的孩子。”小刘在一旁连忙打断。
魏霁倒是没有过多表达自己的想法，有时看似没有用的东西可能也会拼凑出完整的故事“是因为什么原因知道么？”
“我们询问了周平和吴晓当时的同事，他们说周平对吴晓挺好的，经常会来单位接送她，节假日还会送花，当时同办公室的女老师都羡慕。听说他们离婚了大家都很好奇，不过吴晓只说是性格不合。复婚的时候大家也觉得挺奇怪的。因为据说吴晓当时也算漂亮，在离婚后不乏有人去追求她，家境比周平条件好的都有，大家也想不通为什么吴晓会复婚。而且她的同事还发现，吴晓在复婚前有一段时间性格大变，后来结婚后又好了。因为是她的私事，大家也没问。”
“之前询问吴晓的父母了吗？”
“问了，吴晓是外省的，当时通知他们周家被人杀害的时候他们情绪挺激动的，吴晓的妈妈还病倒了。我们发现她离过婚后又打电话给她的父母，但两位老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好好调查一下两人为什么离婚，还有后面复婚的原因也查。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吴晓离婚后追求她的人。”魏霁现在不想放过一丝可能性。
“是。”
“今天在询问周然的时候她说周然是在开网店，现在变成了开火锅店？”魏霁没有忘记一开始他们讨论周游还没结束。
“对，可能是周游向父母说谎了，因为他在社交软件上一直联系一个叫做大雨的人，他们聊天记录说的是开火锅店。我们也联系到了这个人，确认了他们开的就是火锅店。不过是在临市。他们也开了半年，期间周游是以资金入股的方式参与的火锅店经营，大雨负责日常经营。两个人都没经验，经营不善，火锅店就倒闭了。”
“叫大雨这个人在临市？”
“不是，大雨是本市的人，火锅店跑去临市开是因为周游一开始投资提的唯一条件就是火锅店不能开在本市。周游的理由是想等火锅店发展起来就离开本市，只不过没想到后来火锅店倒闭了。”
“是因为家庭的关系吗？”
“队长，你怎么知道？从大雨那里我们了解到，周游一直就想逃离周家，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当时我们听了还挺意外的，周家好像也和我们之前调查的有出入。不过听说周游和他妹妹关系还挺好的，周游曾经说过，等哪天他能出来了，就带着他妹妹一起。逢年过节，尤其生日的时候，周游还会费劲心思地送妹妹礼物。”
魏霁没接话。
周家一直是是大家以为的周家，看来现在了解的还不是真正的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