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复见
“过来儿子!”
商枝向着堂内的南星招手呼唤着,小南星看了一眼缘豆有些犹豫,可还是飞奔了过去,一下子扑在了商枝怀里。
商枝瞬势将他捞起抱住,
“爹爹,姑姑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因为姑姑犯错了,将来你若是犯错了的话,也一样会跪在这里挨罚。”
南星听着他爹的话,搓捻着自己的小手有些害怕,他转身抱住了穆老爷子的胳膊
“爷爷,姑姑肯定知错了,你让她起来吧!”
穆老爷子脸上化开了慈祥的笑容
“你这小猢狲,你又不是她,怎么就知她知错了?好了,跟你爹回去吧。”
小南星叹了口气,回身抱住了他爹的脖子,趴在肩膀上不言语了,
“那我就先带他回去歇息了。”
穆老爷子点了点头。
待商枝离开,他缓步走到了缘豆身边,看着眼前的排位只字不语,缘豆却有些绷不住了先开了口
“爹,我错了!”
“哪里?”
“不该,不该惹是生非,还牵连到了家里。”
穆老爷子叹了口气,
“每次,你都能把道理说的清清楚楚,可是隔三差五你就犯,为父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啊~”
缘豆听着这话,埋头触地,心中愧疚不已
“对不起,爹,你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
穆老爷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心疼,她已经跪了大半天了还滴水未沾,也差不多了吧,他俯身扶住了缘豆的肩膀,
“起来吧女儿!”缘豆抬头,眼眶潮湿
“爹!女儿愿意接受你的惩罚。”
“你既已知错了,我还罚你作甚?”
他指了指缘豆的胳膊
“还疼吗?”缘豆捂着胳膊慌忙摇头,刚憋回去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想要往外涌,
“不疼了,爹!”
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爹并不是怪你多管闲事,也不是怪你连累家里,只是有些气你不知天高地厚,那些人是你能打得过的吗?的亏你力气大些,不然不知道这会儿会是什么结果!”
缘豆使劲的点了点头
“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缘豆又慌忙摇头
“没没没,没有下次了。”
老爷子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爹也不是教你自私自利,只是有些事情真的得量力而行,做不到就不要强出头,不然不仅达不到目的还把自己给折进去了,真的没有必要,不要把别人都麻烦变成自己的,不要一味地用身体前冲,要用脑子。”
缘豆一个劲的点头,在老爷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刚才慌乱之间站起来不觉得腿有多僵,这会子许是心里平和了,竟觉得麻木不堪。
“好了,你也跪了大半天了,回去吃点儿东西休息吧,我已经让柴胡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嗯!谢谢爹。”
出了祠堂,柴胡在门口站着,慌忙接过缘豆搀扶着回到了闺房。
一进门,迎面便扑来了饭香,还有人在为自己准备热水沐浴,想到自己一会儿会吃饱喝足泡澡睡觉,缘豆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此时早已饥肠辘辘,
“小姐,先吃饭吧,吃完之后得过会儿才能泡药浴,老爷还送了跌打损伤的膏药,一会儿我给你涂上!”
缘豆点了点头
“嗯,爹果然还是疼我的。”
………………
今天的月亮,真的是格外的明亮,温柔如水的光线倾泻人间,似乎能洗掉周身的尘埃,哪怕过了安眠的时间也不忍睡去,总觉得辜负了这夜色。
掩去灯芯明火,待眼睛适应了月色,甚至可以分清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连地上树木的枝叶倒影都清晰分明。
榉仁坐在院中石凳上,看着棋盘一动不动,这场自我博弈已经持续很久了,这会儿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揣摩棋局。
不多时,又似乎回了魂般,仰头长出了口气,看着月亮!
夫诸此时就坐在榉仁的对面,隐着身形,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榉仁心中所有的情绪,害怕,留恋,担心,惋惜,和隐隐的思念。
似乎是因为夜幕将降,这些感觉越发的浓烈了,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夫诸从未体会过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只觉得焦躁不已,她用手撑着额头烦闷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视线触及棋罐里的白子便再也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她下定了决心,这件事情他必须知道,因为终究是要一起面对的。
榉仁仰着脸,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听到了棋子碰撞的声音,他低头,只见一颗白子正闪着温润的流光,从棋罐里缓缓的漂向棋盘,落定。
榉仁原本是害怕的,但又不自觉的去看白棋的位置,最终只得了出了一个结论,
“烂”
这一步棋下的真的不怎么样,似乎只浮于表面,不猜测黑子意图,不谋划白子格局,但是这不重要,关键是下棋的人是谁?
榉仁看着对面空旷的座位,感觉十分诡异,即觉得有些害怕又觉得有些刺激,他捏紧了自己腿上的衣襟,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问道,
“是谁在哪里?”
话音落,只稍稍沉寂了片刻,一抹身影便在细碎的流光中,凭空出现在了对面的座位上,是夫诸。
榉仁看着面前凭空出现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这不可思议的感觉又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经历过,他怔怔的与眼前人对望着,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不就是自己封存在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吗!
多久了,自己都快忘记她的容颜了,原本以为此生都不复相见了,眼下竟然又出现了!
榉仁先是呆呆的愣了一会儿,然后低头无奈的笑了笑:‘想来自己真的是疯魔了,竟能出现如此幻觉。’
夫诸不明白,他能感觉到榉仁初见自己欣喜的心情,却又如初盛的火苗说灭就灭,只有心中压抑的云雾散开了些许,‘这孩子是不是傻了?’于是开口问道,
“笑什么?”
此声一出,可把榉仁给吓着了,原想着该是自己魔怔了,没曾想想连这声音都是如此真切,难道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真的……是你吗?”
夫诸松了口气,
“是我,好久不见!”
这感觉,夫诸很久都不曾忘记,欢喜的就像飘在天上一般,所有的乌云都散去了,连月光都变得耀眼了起来,心中的五味杂陈都褪去,只留下些许甘甜,和他自己欣喜的面庞。
那感觉,真的很好!
夫诸原本是松了口气的,眼下却又纠结了起来。
如果此时就将结契的事情告诉他,会不会对他产生新的压力,他也才刚刚走出病痛的折磨,还要经历死亡的等待,这么多的无奈与心酸当是无比煎熬的。
而且,他真的值得托付吗?自己熬了三千多年了,最终却要托付在一个凡人的手上,真是造物弄人,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了吧。
“身体,可还吃的消?”
“嗯,还可以,你都知道了。”
“嗯,我都知道。”
榉仁低头沉默片刻,拿起一颗黑子落下
“那草药,我用了。”
“我知道,原本就是给你的。”
榉仁抬头看她,
“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样好看。”
夫诸愣了一下,拿起罐中白子看着榉仁笑了笑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人。”
“我知道。”
多年后的相见没有一点生疏感,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半天,还你一颗我一颗的下起了棋,似乎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谁都没有心思管这棋局,只是一门心思的随意落子,尽量让彼此看起来没有任何难掩的情绪,
“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来看你。”
夫诸再次从榉仁那里感受到了开心到飞起的状态,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了笑容:一句话而已,这么容易满足吗?
“我,暂无大碍的。”
“你有没有事情我很清楚,不用解释。”
此话一出,夫诸明显感觉到榉仁的心情沉重了不少,似乎是压抑了良久的情绪,想要宣泄而出,即委屈,又难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即要夺走自己的生命,还要留一些时间让自己煎熬,如何不难过,自己兢兢业业的过活,活成了他们认为的美好模样,也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却要遭受如此罪过,又如何不委屈。
如今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懂得自己悲喜,晓得自己难过,又恰好是自己思念了很久的人,真的想抱着痛哭一场。
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努力压抑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勉强的笑了出来,看着莫名心酸。
夫诸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人类分明看起来如此脆弱,却又可以迸发出各种可能,实在令人着迷。
夫诸拿起了棋盘中的一黑一白两颗棋子,握紧,闭眼,再松开,棋子表面就覆盖上了如夫茸花一般的樱红纹理,甚是好看。
“给。”
榉仁伸手接到了一颗白子,向夫诸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双子你我各执一个,日后如若需要我,对着它在心里呼唤就行了,我能听见。”
言罢起身欲离开,榉仁立刻询问道,
“你,还会再来?”
夫诸轻柔的笑了笑,
“我会陪你走过剩下的时光。”
言罢,便消失在了夜色里,唯留榉仁手持棋子呆愣,又将棋子紧紧的攥在手心。
………………
“小姐,我去给你拿药!”
“嗯!”
缘豆一边扣着颈肩的扣子,一边从屏风处走出,只着雪白中衣。
这一澡泡完,所有疲惫不爽都没了,忍不住的长出了口气。
此时,门窗应该是关着的,可是却莫名觉得凉风阵阵,缘豆往里屋走去,去确认里面的窗户是否关着,可这一看不打紧,却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
只见窗户大开,窗沿上竟还坐着个人,衣裙飘逸,长发如瀑,屈膝盘坐在窗沿上盯着手中的青色玉佩发呆,窗外的明月辉映着眼前光景,竟有些奇异的美好,不似凡俗之人。
缘豆顿时警惕了起来,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屋里而不被人发现?她是来干什么的?缘豆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冲动行事,因为她发现,那人手中的玉佩好生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她正努力的回想着,那人却转头先开口了,
“洗完了?”
缘豆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这女子出尘脱俗的面容真不像个凡人,只一根淡绿色的发带便将头发服帖的束于脑后,那双深邃双眼,如窗外月旁的星辰,有过而无之不及。
“我,咳嗯……你,你是谁?你不会一直都在这里吧!?”想到自己刚才洗澡,全程可能都被眼前人看着,顿时脸红害臊,即便是个女的那也不行啊。
夫诸翻身下来向缘豆逼近,惹的缘豆连连后退
“你想多了,洗个澡有什么可看的。”
缘豆稍稍松了口气,又觉得很没面子
“那,那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夫诸一脸的似笑非笑
“我们今天见过的。”
“啊?!见,见过吗,我怎么不记得!”缘豆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仔细回想着今天经历过的事情和见过的人,这一天虽波折了些,却对眼前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如果自己真的见过不可能不记得,因为她这气质,绝对让人过目不忘,倒像是,倒像是……
“哦~我知道了,你是今天那个,那个替我们家解围的人是吧,肯定是,肯定是,哈哈,今天,真的特别感谢,要是没有你的话,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没想到,你原来是个女的,不过无所谓的,这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激之情。”
夫诸满脸黑线的看着缘豆,皮笑肉不笑,
“哇,你的眼睛是用来喘气的吗?你脸盲也就算了,怎地连男女都分不清?不过他的确是我请去帮你的。”
缘豆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略显尴尬,
“哦,这样啊,那,那你为什么帮我,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的,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求证一件事情。”
说着,就向着缘豆慢慢靠近,缘豆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能连连后退,直到撞到了身后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靠着桌子才停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啊?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你要是想要谢礼,我可以找我爹给你,多少都行!”
夫诸一脸的无奈,
“你别叫,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说着夫诸伸手抓向缘豆胳膊,只听“歘”的一声,肩膀处的布料应声撕开,露出了光滑的肩膀,雪白的肌肤,和手臂上大块儿的淤青。
缘豆吓的尖叫了一声,正巧赶上拿药回来的柴胡,听到这声尖叫后慌忙奔向了里屋,却被眼前的场景搞得一头雾水,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将小姐按在桌子上,还撕扯她的衣服,这人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