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狗日的香灰
院外的乐声起起落落，喧嚣在每个游客的心间。
大家的眼神多数都凝在高堂之上。
经过这么段时间的烧香祭拜，屋内已然烟雾缭绕。
飘飘渺渺得犹如一方仙家去处，只是多了几分难掩的邪气。
村民们各自闲谈，恍若与高堂之内是两个世界一般。
金收他们一行人畏畏缩缩得，目光投进了屋内。
“送神不是容易事。”
“各位记得要诚心！”
胖妇人主持着大局。
之前金收还以为她只是一位相对“普通”的娘家人而已。
但现在看来她的身份应该不会如此简单。
屋内男女老少齐齐应声。
简单一数，得有二十多人。
其中的各位金收大多不认识…只有零星几个有那么一丝久远的记忆。
“送神首先要恭敬！”
娓娓得，胖妇人悠然屈膝。
她站在新人以及新人父母的半个身位后，看得出地位挺高。
朱艳这么一落，其他人也乌泱泱得俯了下去。
“神明劳累心力损，贡品切切不可少！”
话音刚起，就有些汉子又从高堂后边又搬出些三牲五谷来。
已经够满的桌面又被塞了个满当。
甚至都有些拥挤了起来。
她又念叨了些听不太真切的话，像是某种祈求，语气也是卑微得很。
“贡品送到神归处，红火捎往才意真！”
“请您好来好走，切勿挂念！”
声调突得高亢了起来，胖妇人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姿态。
恭敬收了三分，又凭空多了两点气盛。
“请神容易送神难，想必各位都听过这话。”
“我们久远传承下来的东西，都是有依据的，绝不会空穴来风。”
“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讲，大家慢慢看就是。”
“送神，也是红事之中的一道重头戏。”
张承恩轻轻开口，声音很低。
金收感觉气氛有些沉闷…
院中的声音也渐渐落了下来，大家好似都怕惊扰到某位存在。
他定睛看向屋内…目光直指向那桌面上的不知名的走兽。
这位山神…恐怖得已经到了如此程度了吗？
张承恩语毕，朱艳又磕了三个响头，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了一次。
她声音愈发高亢，带着些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
香炉之上，那袅袅飘着的烟气忽得颤动起来，不规则得，犹如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扰动。
朱艳的眉头和心都随着那缕烟灰而颤动了起来。
烟气颤抖得幅度越大，她就越是焦急。
此情此景，不免让金收想到了曾经听闻过得某些精怪修行成精。
因为没有正神的位格，所以都被算作了妖精邪祟这一类。
它们之中的多数，都要靠日积月累的修行才能得道。
但到了最后一步还需要讨要人的口封。
成仙之事事关重大，常人没有这个命顶得住，所以又会出现，只要遭遇到类似精怪后，终生都会麻烦不断的情况。
金收的思绪不自觉得飘远了。
水佑山凭空多出来的山神，要远比这些精怪更加恐怖。
如今的作态，恐怕是受到了什么限制。
只见朱艳仍是口中振振有词，身如筛糠似的抖动着。
金收虽然不懂什么神神鬼鬼之类的东西。
但也可以看得出来，送神一定是遭遇了某种难关。
还真是和张老师所说得“请神容易送神难”给对上了。
就是不知道“送神的难”，会不会也是旅游活动中的必经程序。
他总感觉，就算是所谓的诡异规则，也还是得给这尊山让步。
胖妇人从兜中掏出了一把香灰来，顾不上肉痛，就把它们洒向了炉中。
肉眼可见得，烟气的抖动频率明显弱了下来。
金收这边看了真切，心下却再次蒙上了一层悚然。
山神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不知道。
可目前情况来看，这玩意儿它起码得是个活的。
金收把目光移开，发觉有将近一半的红事众人头还是微微抬着。
似乎并不太心诚的样子。
胖妇人朱艳又做法了几息，却是再没有了作用。
她回过身来，面向了这些不太中用的老少爷儿们。
“山神心多。手眼通天。”
“若是你们仍不心诚，那祂可不会轻易就这么走了。”
说着，她冷哼了声，“送神的重要性，应该不需要我再跟你们提醒吧。”
远远看着，金收都能感受到她那股子逼人的气势。
随着这几声略带愤怒的低喝，她脸上那厚实的白粉都“簌簌”得往下掉着，闹得空气都浑浊了几分。
应声，被暗戳戳点到的几人都不自觉得低下了头。
他们心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情绪，身子十分抗拒。
有几人碍于气氛的压迫，缓缓跪了下去。
也还有几位，仍在坚持着。
身子半伏半跪，面上带着耀眼的光芒。
他们几人共在一排，男女老少都有，似乎是一大家子。
身形都是那般模样，从金收的角度看，他们好似都要融为了一体。
那不知名的光芒闪耀着，随即又飞速熄灭。
胖妇人一脸忿怒相，但还是扭头去又添了一把香灰。
飘荡的烟气依旧左右摇摆，并没有因为几人的跪伏得到什么改变。
高堂之下，气氛陷入了凝滞。
“你们自己做什么我管不着。”
“可好歹也要分分场合！”
“今日来之前没人提醒过你们需要注意什么吗？”
胖妇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讲话越来越急促。
那半跪的几人面色不改，其中的老者闷声开了口。
“知道又何妨？”
“难不成就一直纵容着水佑山变成这般模样吗？”
“我们早就受够了！”
他也是越说越激动，大有不顾一切的势头。
朱艳的神色变了又变，“你自己想死，拉着你家这三个人死，我不会拦着你。”
“可你不要让我们跟着你受罪！”
“你要是个有本事的，放下香灰，自己走！”
朱艳语气极重，胸口上下起伏，看得出来是动了真火。
连带着在地下跪伏的其他老少爷们，也应和着闹了起来。
“谭二爷，您不要一时糊涂走了错路啊。”
“人死如灯灭，万万使不得，三思啊二爷。”
有人十分急躁，但还是保持着和善。
也有人直接张口骂了起来，什么老毕登之类的词汇一时间呜呜喳喳得汇了起来。
好死不死，他们还都不敢大声喧哗。
所以就有如苍蝇嗡鸣一般，轻声细语得惹人心烦。
那胖妇人张口，似是又要发作。
“哼，走便走！”
“如此苟活，还不如直接去见见那些鬼东西的真面目！”
谭二爷冷哼出声，神色满是果决。
他那其余的三位家眷都没有吭声。
想来应该是已经接受了老爷子的行为，并予以支持。
金收看着这一幕，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红事之中原来也有受不了诡异，想要据死力争一番的人。
只不过根据这半日来的见闻。
谭二爷带着一家子抗争的行为与其说是英雄，倒不如说是送死。
几人的对话也透露出很多信息来。
比如金收之前的猜测确实大概率为真。
比如村民们被诡异笼罩，折磨，也已经有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金收有些呼吸不过来，胸口恍如压着巨石。
谭二爷他虽然不认识，但水佑山确实有谭姓这一支。
一家老小的遭遇，在金收看来有大概率就是他们这些人未来的遭遇！
谭二爷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起身，对着高堂就大骂了起来。
“你个狗日的崽种！”
“活着拿你没办法，死了我化作厉鬼也要去找你讨回利息！”
老人气得身子都有些发颤，身边男子赶忙搀扶住了他。
“爸您消消气”
“我妈的仇，应该让我们全家一起来报！”
这男人生得平凡，看不出什么闪光点。
但在金收眼中，他却不可遏制得高大了起来。
“去你马的香灰！”
男子大声喝骂，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白色粉末就朝着香炉甩了过去。
胖妇人神色慌张，阻止不及，一张小口张了又合，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她一拍大腿，抬手就要赶向这一家老小。
他们也没留，快步向外走去。
金收心更慌了他盯着高堂香炉，见得那烟气狰狞摆动，幅度还要比之前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