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傲天梦魇
黎未寒说着就要打开那盒子, 时惊尘愣了片刻,忙一把按住了黎未寒的胳膊。
“不可打开。”
两人都置身水中,只这么一瞬的功夫, 黎未寒体内那道强劲的灵力,便不受控制似的顺着掌心时惊尘那儿去。
四肢百骸如同过了一道电,尖锐感直顺着脊骨而去。
时惊尘猛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退。
他看着黎未寒, 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直觉告诉他, 若二人继续泡在一个池子里,很容易发生不堪设想的事。
“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时惊尘以前不是这样的,这小东西以前也倔,但还没有这样的时候。
这人怎么还能讳疾忌医呢。
“师尊,我——”时惊尘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他见黎未寒含笑看着自己, 即刻反应过来, 是黎未寒给他下了禁术。
很快有红丝从水下而来,慢慢攀升到时惊尘的腰上, 胳膊上和脖颈上。
时惊尘的后背靠在隔扇上, 整个人几乎不能动弹。
本质上,黎未寒仍旧是个不怎么讲理的人。
时惊尘看着缓缓靠过来的黎未寒, 眉眼之间皆是抗拒。
直到投下的影子将时惊尘完全笼罩, 黎未寒才停止了靠近。
“听话。”
黎未寒的音声很沉, 这句话, 让时惊尘认命般地闭了闭眼睛。
黎未寒打开手里的瓷盒子, 用手蘸了一些。
浓郁的花香很快流溢到温泉水的每一处, 时惊尘睁开眼睛去看黎未寒的手, 眼睛被水汽熏的有些发红。
如此坦着身子,还被红丝缠缚的状态,让看向时惊尘的黎未寒愣了一愣。
完全的掌控会给人心下一种奇妙的愉悦感,此刻时惊尘的状态就好似他机引下的猎物,只能任人宰割。
眼底的金色一点点浮越而出,黎未寒凑近了几分用只有他二人才曾听到的音量,缓缓道:“想让我,涂在什么地方。”
时惊尘抬头去看眼前贴的过于近的黎未寒,每逢炎夏与寒冬,黎未寒都有灵力不稳的时候,如此状态也是因为灵力波动。
此刻眼前的人分明是黎未寒,却又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千机引逐渐收紧,缓缓往肉里嵌去。
时惊尘调运体内的灵力,在黎未寒的手落在他身上之前,猛地挣脱了红丝,踢了黎未寒一脚。
由于用力过猛,身后的隔扇被压垮,跟着时惊尘一同落进了水里。
四溅的水花到处都是。
这么一通闹,黎未寒手中的药膏直接落进了水里。
黎未寒的思绪很快回来,他见时惊尘整个以躺着的姿势淹进了水里,忙用千机引将人托了起来。
时惊尘咳了两声,站稳之后,伸手摸了摸被那东西勒红的脖颈。
黎未寒看见时惊尘满身千机引留下的痕迹,很快也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一丝愧疚油然而生,很快便被一个奇怪的想方挤了出去。
时惊尘这身子,也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也不过短短一瞬,居然留下了这么多。
时惊尘见黎未寒眼底的金色已然褪去,走近了些,问他道:“药呢?”
“什么药?”黎未寒看着时惊尘的脸,很快反应过来他问的拿是什么问题。
哪儿还有药呢,也不知道落哪儿去了。
时惊尘见黎未寒这种反应,很快便也明白那药落进了水里。
这合欢宗的东西,也不知里头掺了些什么。
时惊尘往身下的泉水中看了看,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
憋了口气,在水里摸索了半天,终于将那瓷盒子捡了回来。
只是也只有盒子了。
也不知是什么炼出来的,遇水居然化的如此快。
池水的动静之大,很快惊动看守温泉水的灵兽。
那小童手脚并用地跑了过来,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便看见两人相对站在一个池子里,其中一人身上还是那样的。
四下里玫瑰膏的味道腻的迷人心智,池水都有些微微泛粉。
“唔……”他用手挡住了眼睛,惊慌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小童一边喊一边往外头跑去。
因用手挡着眼睛也看不见前路,很快便撞到了走廊上的人。
“跑什么跑,没长眼睛吗?”
那人说着,一把将那小童提溜了起来。
小童这才这睁眼去看眼前的人:“你们是哪儿的人?”
“观海阁。”顾澜风看这小孩儿如此慌张,连尾巴都没藏好,便问他道,“看见什么了?”
小童听他问这个,忙道:“我没看见。”
“没看见?”顾澜风伸手往那小童额头上一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便化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白狐狸。
他将脱下外袍将这狐狸打包起来,然后提溜着往走廊尽头换衣裳的屋子去。
还未进去,便听见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黎未寒?”顾澜风隐了自己的灵力,往门上靠了靠,只见时惊尘只穿着一条亵裤跪在地上,面前坐着的正是黎未寒。
这个角度看不清时惊尘的脸,但这个姿势让顾澜风的眼睛顷刻就瞪大了。
好呀,难怪在宴会上那么冷,原来是赶着回来做这些腌臜事儿。
他就说时惊尘哪儿来的那么大本事,原来是承欢雨露,求来的。
这天韵山庄,徒弟不徒弟,师父不师父,还真是有趣儿。
顾澜风冷冷笑了笑,卷了狐狸便往外走了。
屋里。
时惊尘正在看黎未寒腿上的破口。
刚才那踢在黎未寒腿上的那一下有些重,修剪过的指甲锋利,直接给黎未寒的小腿划了一道。
黎未寒见时惊尘小媳妇似的看着自己腿上的伤,把小腿收回来,抬起他的下巴问道:“怎么回事,上个药而已,怎么弄得好像要杀人似的。”
时惊尘见他又问这个,也不打算再瞒着,起了身坐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黎未寒的眼睛圆了圆,似是被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用在,那处?”怪不得时惊尘那么抗拒,他看了时惊尘一眼,道,“本尊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
黎未寒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之前没见过而已。
黎未寒看时惊尘这会儿一脸淡然,问他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时惊尘这些年去的最多的地方,应该是灵秀宫才对,怎么会对合欢总这种不怎么示人的膏脂如此悉知呢。
黎未寒这么一问,倒是把时惊尘给问住了。
怎么知道的,总不能说是上辈子见过吧。上一世折梅常备着这样的东西,他从前发现了,那人还总哄他是玫瑰花膏。
要不是他最后将折梅杀了,只怕这东西就要抹到他身上了。
时惊尘这么一沉默,黎未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他看着时惊尘,脑海中忽然闪过昨晚那根不怎么小的玉势来。
苏锦飞说有一盒膏脂是要一早便用的,想来就是这么个用法。那样的东西若想不受罪地放好,就得用点滑溜的膏脂先探探路。
时惊尘也用过那玫瑰膏吗,自己给自己用,得是什么样的场面。
方才在隔扇下偶然窥到的那一截窄腰,忽然浮现出来,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之后,黎未寒不由得蹙了蹙眉。
他这小徒弟,不会真的好男风吧。
不能吧,这可是龙傲天。
“徒弟。”黎未寒忽然唤了一声。
时惊尘静静等着他的吩咐,等了好一会,只听黎未寒说了一句,“有些事,做多了伤身子”。
什么事伤身子。
时惊尘有些不明白,但也没再去问。
俩人从后山温泉水回来的时候已是夜半三更,小院里各处熄了等。
黎未寒走进屋中后点燃了烛火,然后去找剩下的半瓶子红花露。
在榻边摸索了半天没找着,黎未寒又绕道屏风后的架子前去找。
熟悉的“当啷”声传来,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脚下。黎未寒看着那半截子被雕了个小白兔的玉势,愣了一愣。
“师尊。”时惊尘过去看黎未寒,眼睛一瞥,也看到那地上的东西。
“这个,我……”
“你拿这东西,是为了改兔子?”黎未寒问了一句。
时惊尘沉默了片刻,才道:“是,这料子好,尺寸又合适,我想着雕对儿小兔子,送给——”
“送给你”这三个字,时惊尘是说不出口了,黎未寒已然知道这兔子是什么东西改成的,自然不会再收了。
“原来是雕这个,我还以为……”黎未寒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时惊尘,一时心下也畅快了不少。
若时惊尘当真好男风,他倒是不知该如何引导了。
好在都是误会。
“你坐着解了衣裳,我照旧帮你上药。”黎未寒把那雕了的半个兔子放回去,从柜子最里头摸到红花露之后,才过去。
旧伤没好,反倒是添了不少心伤。好在都只是些淤痕,并没有勒破皮肉。
时惊尘回想起在温泉时,黎未寒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和方才那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时也反应过来黎未寒这是误会了他,误会他用了玉势。
若他当真是那种人,黎未寒会如何呢。
时惊尘一晚上思绪都乱的很,等到黎未寒沉沉睡过去,自个儿仍没有困的意思。
他将那料子取出来,把兔子雕好。
两只兔子是一模一样的,时惊尘看了许久,觉得哪里差点什么,想了想,便在其中一只兔子的嘴巴上,雕了朵盛开的梅花。
他用手戳着那莹润的小兔子,力气用大了,一不小心便把兔子戳得翻了个身。
觉得实在没意思,才起了身,轻声往榻上去。
鼻息间若有似无的甜香味一直缭绕着,时惊尘虽背对着黎未寒,却仍旧忍不住去胡思乱想着。
黎未寒方才在池水中的模样不断晃在脑海中,牵丝引落在身上时的细密感觉,仍旧留存着。
思绪不断翻飞,感知到召唤的千机引不知何时现了身,已经攀到了人的身上。
似是知晓人的心意,那千机引所到之处皆是此刻心中所想。
一呼一吸皆烫的很,时惊尘很快反应过来,是那落入水中的玫瑰膏有问题。
但眼下,也来不及再冷静思考。
他心下纠结,却又忍不住喜欢上这样的感觉。
纠结无果干脆闭上眼睛感受着不断生长的千机引,那是他在角落中不断疯长的情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妄念。就好似此刻为他而来的不是千机引,而是早已熟睡的黎未寒。
“师尊……”
眸中的光随红丝而颤,时惊尘捂着嘴,将一声又一声非分之想灭在喉间,制在心底。直到鲜红如血的千机引,染了他的灵力与气息。
时惊尘看着指尖的晶莹,心下一如擂鼓。
若是黎未寒此刻醒来,便会发现他在做大逆不道的事,可他停不下,也不愿停下。
他好生大胆,甚至想做更大胆的事。
百花休说得对,是喜欢。
他居然喜欢上了黎未寒,喜欢上了他的师尊。
他不应该喜欢这个人,可到如今却无时无刻,不在念想着这个人。
黎未寒是不开花的铁树,是没思没想的顽石。
是分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黎未寒的眸中是没有贪念的,无论是地位,灵力,还是男女之情。即便他不着寸缕地在他眼前,他眸中亦是坦然。
心下一时空的厉害,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失落,直到那红丝再次活了过来。
“师尊……”
黎未寒朦胧间听到了时惊尘的声音。
他睁开眼,发现时惊尘梦魇一般,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惊尘,惊尘。”黎未寒唤了两声,又将人推了推。
时惊尘猛地屏住了呼吸,睁开眼时,瞳子都是散的。
“师尊?”
缠在身上的红丝在顷刻间化灵褪去,时惊尘清醒过来,如溺水一般,大口地喘了两口气。
“梦魇了?”黎未寒问他。
时惊尘愣愣地点了点头,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疯狂又大胆的事来。
若是被黎未寒发现了可怎么办呢。
“伤口怎么样了,我看看。”黎未寒正要去掀开时惊尘的被子,时惊尘却伸手猛地将被子按紧了几分。
不能看。
那两处搓狠了消不下去,现下也不知是什么样儿,估计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黎未寒若是瞧见,指定再不理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