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远在并州有故人
自岢岚县一战之后,张辽成廉等人就开始变得蔫头耷脑、无精打采起来。
这种情绪文呈如何能不懂?
心中的偶像被毁了,好比某一天,突然发现从小在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爹,原来也不过是一位普通人一般。
他也有许多许多的缺陷,和无奈,也有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的时候。
心中的丰碑一旦倒塌,那满地尖利的碎石刺的人心疼……
岁月本非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吕布跑了,跑的是那样的仓惶、跑的是那么的迅捷,唉,哪怕你临跑之前,撂下一句:“兄弟们等着,俺去摇人”也好啊,至少让人心里有一点盼头、有一丝希望不是?
这人若是没了希望,活着与咸鱼有什么区别?
现在张辽等人犹如没了主心骨、没了领头羊,看不清前路的迷途羔羊,无助、彷徨、迷茫、空虚寂寞冷……
汉安军虽然对张辽等人不打不骂,但也没表现出愿意接纳这些人的意思。
唉,搞得张辽感觉自己俘虏不像俘虏、苦役不像苦役、客人不像客人——这都叫什么事儿?
“文远啊,在军营中还吃住的习惯否?”
文呈此时充当起政委的角色,亲切……至少很努力地挤出一点亲切的笑容,开口问道:“汉安军中将士们可有欺辱你的地方?”
张辽摇摇头,“贵部军士们的伙食极好,恐怕比大多数边军军官小灶吃食还要好上许多,贵部将士们也没欺辱打骂过我等,辽在此谢过文将军、谢过贵部众将士们宽厚之谊了。”
“不用谢,我汉安军不兴打骂别人那一套,无论是敌是友、是贵族还是黎庶,都一视同仁,绝对不允许羞辱任何人的人格。”
担心张辽吐槽赵云典韦羞辱吕布的一幕,文呈补充道:“对待同袍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寒冬般严酷嘛!”
“当然了,两军对垒之时例外,只要能够达到战略目的,手段上是可以灵活变通的。”
文呈毕竟年青,虽然自己很努力的学着深具人格魅力的老男人那样说话,但神情姿态在张辽等人眼中,怎么看,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一般。
“文远啊,尔等今后有何打算呢?”
文呈问道:“总不能一直如此溜溜达达、光阴虚度啊,都说说各自的打算,畅所欲言言者无罪,是打算从军还是从政,尽管说将出来!”
特么你以为我想成天溜溜达达?我好歹也是昭余县里的游繳,好歹在我的一亩三分地上也是个人物,吃瓜都不需要掏钱那种!
忍了忍,高顺举起戴着细细铁镣的双手,向文呈拱手一礼道:“文将军,不才希望将军能够放某归乡。某打算自此与山林为伴,春耕秋种,一世躬耕。”
“否。”
文呈想都不想地就拒绝了高顺,开啥玩笑,天下乱局刚刚拉开序幕,哪有马放南山的道理!
“我给予诸君的选项之中,可没包含樵夫渔父、麦客农人。”
“那……文将军,我等都是吕司马旧部,贵部军伍治军严谨不说,行军布阵也与众不同。”
成廉道:“贵部也不缺乏车夫马僮,将军要我等何用?”
“有用有用,汉安军收复上郡,无论是征战于野,还是治理一方,都急需大量贤才良将,诸君文武双全,岂会无用?”
文呈笑道:“国运多舛,正是人无分贤愚、地无分南北,大汉儿郎尽皆应当群策群力,各自贡献一份绵薄之力的时候,诸君哪能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郝萌,侯成,臧霸闻言,齐齐向文呈拱手一礼,异口同声地说道:“某愿听文将军差遣!为陷阵兵、为马前卒,牵马坠镫,至死无怨!”
张辽心中对段颎将军更为钦佩,此时也抱拳道:“既蒙文将军不弃,辽愿在段老将军帐下听用。”
高顺也只能两权相冲取其轻,开口附议,表示自己与张辽一样,愿意在段颎老将军属下听命。
哎,看来自己身上的王霸之气还是余额不足啊,好家伙都投奔杀神段颎去了,也罢,去伺候段颎就伺候他吧,好歹肉也是烂在锅里。
忙活了半天,倒是便宜了那皓首匹夫!
汉安军打扫战场,处理一些遣散降卒、诊治伤兵杂事,不得已在岢岚县这片河坝里又停留了两日,待到诸事已毕,这才拔营启程,奔忻州保德庄而去。
保德庄不大,有两三百户人家,一千出头的人口,与上郡府州城隔着黄河相望,乃是鸡鸣三州闻、一泡尿浇三郡之地。
汉安军行至保德庄,前方探子来报:探马营营长伍艮来拜!
伍艮伍良两兄弟一直在探子营中效力,儿时练就的一身飞檐走壁、钻沟下井、偷鸡摸狗的本事,在探子营中倒也专业对口,混的是风生水起!
一年不见,伍艮那张稚嫩的脸上已经被风吹日晒、汗蒸雨淋摧残的起了浅沟低壑,再无半分昔日白净模样!
“二叔!”
伍艮一见到文呈,双目含泪,一个箭步窜到文呈跟前,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旋即抬头,惊喜异常的望着文臣道:“许久不见,二叔风采依旧呐,还是如此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什么山什么岳来着?”
文呈笑骂道:“负山戴岳。先起来说话,我汉安军何曾有过跪礼?你小子,冒着性命危险跑几千里地来此,该不会是专程跑来拍我马屁的罢?”
“嘿嘿,我这可不是跪指挥使,我是跪自家二叔。”
伍艮一屁股爬起来,挠头道:“我是从王副指挥使那边专程跑到此处,一路上与伙伴们打探上郡地理军情民俗,哎,这上郡的确苦寒,胡人欺压加上汉奸盘剥,民生真是艰难!”
文呈点点头,上郡夏日里倒也不是众人想象当中那么荒凉,山坡河谷里也是满目翠绿、野花农稼繁多。
“辛苦你了。”
文呈道:“伍艮你不通陕北语言,不识上郡地理,这一路上定然没少吃苦头、没少被胡人汉奸追杀罢?探子营兄弟损伤几何?”
“我探子营能人异士众多,经费充裕,装备精良,损伤还算尚可。”
伍艮道:“我等分为两股,一股扮做车队行商,另一股乔装打扮昼伏夜出,遇到胡人,便与之买卖,送彼等一点陶罐布头,胡人倒也容易糊弄。
“只是汉奸难缠,少不得用金银开路,汉奸若是起疑,半夜潜入其府上或是威逼利诱、或是斩杀诸獠,总算是到了二叔这里。
伍艮舔舔干裂的嘴唇道:“苦头是吃了一点,也损失了几名袍泽,但总算不辱使命,测绘了一些山川地理、城垣关防。”
探子营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此地距离纸坊、祁山寨何止千里,伍艮一行人哪可能才吃了“一点”苦头?
个中艰难困苦,只有伍艮这些人心里才能真正体会,文呈也是想象不出其到底受了多少苦!
安慰伍艮几句,具体的军情,得稍后召集各级将领们共同参议。
文呈随即下令:分出一支中队作为前军,轻装上阵,直扑黄河边,准备渡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