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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黑至极处而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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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八爷在县狱里已经好几天了;

    下狱期间。

    他是受尽了折磨:只见他镣铐缠身、浑身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累累是触目惊心!

    这几天,县狱中天天往外面释放囚犯;

    段八爷在狱中的种种惨状,就经由这些人的嘴,传遍了汉安县。

    唉…

    段八爷呆在单人牢房里,叹口气:那猪血,就不能少扒拉点,到我身上吗?

    血腥味儿,熏死个人咧!

    陈相每天一只烧鸡送进去,为了不露出马脚来,得必须吃光光…连骨头都不能剩;

    这使得段八爷,闻见烧鸡味儿就想吐!

    为了遮掩住他有烧鸡吃的真相,陈相前来天天单独“提审”段八爷;

    在刑讯室里是板子打的啪啪响!

    段八爷啃口烧鸡,嘴里还得时不时支支吾吾地哼唧上几声…

    太黑暗了!

    县狱里面其他的囚犯们,闻声不禁暗自叹服:果然是条汉子!

    ~~~~

    本次严打,段八爷反而没有被民众举报…

    他,离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太远。

    好比提到老虎,个个都说老虎凶,却没有人会恨老虎一样。

    人人都听说老虎会吃人,却没有人真正亲眼目睹过老虎发威的凶狠模样;

    想恨它,也找不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反而是那些天天钻自家米缸的老鼠,才是人见人恨、鬼见鬼憎。

    成天瞎晃荡的小混混、游侠儿们,就是老鼠…

    检举他的,是两个大混混、一名“比较著名”的游侠儿。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淤泥…

    民众就是任人宰割的淤泥。

    他们恨这个世道、恨这些吸食自己的虾米、也许还恨那些虾米之上、面目可憎小鱼;

    再往上,就恨不着了…距离会不会产生美,不确定;

    ——可以肯定的是:距离会产生陌生感。

    底层民众与段八爷就有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犹如县寺里的杂役们,对深居简出的县尊孔融,感觉很陌生一样。

    厚而无形、黑而无色,为厚黑学之极致。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奸似忠,大黑…是条狗。

    ~~~~

    罪犯们的“囚车巡游”之旅开始啦!

    一路上,各个乡、里、村落里的民众们,是早早的迎候在大路边、小道旁;

    看着情绪激动的大伙儿举着柴刀、扁担、荆条…

    别说囚车里面的罪犯了,就连押送的军士们,都觉得心惊肉跳!

    史十郎满脸惊恐,早没了昔日的张扬跋扈,“尔等…不不不,诸位军爷,可得护佑我等的周全啊!护卫之责,乃是军爷你的分内之事哈,我,我给你一…两贯铜钱!”

    押送这批罪犯巡游的领兵什长公孙虎,伸出手掌嘿嘿一笑:“拿来!”

    “我现在如今两个肩膀一条枪,哪有钱帛给你哟?”史十郎叫苦连天,“我家中老父,肯定在四处勾兑,别担心短少了你的钱财。”

    “哦,闹了半天,你是在打白条哦。”公孙虎露出白森森的板牙:“你逗我耍,那我只能保证,他们打不死你。”

    “别别别,”史十郎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让人去越溪乡史府,就说小郎需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赶紧派人来救我!”

    从被捕到宣判、巡游,拢共才三天时间;

    史十郎家在越溪乡,属于汉安县比较偏远的地方了,来回三百多里路!

    就算史十郎的仆役快马加鞭赶回家报信,那史府也得分析分析、打听打听,再备车装上各色礼物,前来汉安县城,没那么快就能够赶到…

    原县尉史大人、史十郎在县城里有大宅子;只是里面住的都是下人、奴婢、婆子、歌姬、小妾们…

    没有一个能够跳出来办事儿的人。

    押送的军士们一听,没现钱可收,哪还有心思理睬这屎壳郎!

    任由群情汹涌的民众们,尽情发泄心中的怒火。

    其实,就算收了钱,也只能保证他不会被打死罢了…不会被打死的太快,得多巡游几个乡之后,才能……

    收钱不办事,文君的新规。

    收的钱,按比例上交,只要不办事儿,就不算贪赃枉法、不算受贿。

    ~~~~

    探妇…[自行脑补],是造成一切社会不公的源泉。

    文呈如今还没那个实力去扫除这些东西;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一些损招,去破坏现有的“潜规则”。

    试图先搅乱了大家习以为常的一些阴暗东西,才有可能去打破它、重新建立起新规则。

    ~~~~

    严打结束数日之后

    码头拆迁工作,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陈相太年轻,还有点震不住场面;

    赵正因为主持了严打,凶名正盛,不合适干这事儿…吓坏了小盆友们,可不好。

    若是吓死了一位老婆婆,那麻烦,就大了!

    最终,段八爷因为“被检举的罪行,经由官府查无实据;然,此人可能、也许、应该有不法事;

    因此,经县寺官员合议后,决定让其戴罪立功,掌管码头改造杂事;以观后效!”

    ——潜台词就是:

    虽然官府没抓住你的把柄,但是你肯定不是只好鸟,一定有犯律的事情!

    若是你不能顺利改造码头、不能让县寺里的税赋大增的话…哼哼!

    “莫须有”,原来首创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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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头上住的人,成分异常复杂:既有合法购买了宅基地的平民,这种人不多;

    也有私搭乱建的各路牛鬼蛇神,这种人占了大部分。

    有陶窑主的仓库,有力工家眷的茅屋;

    有流窜全郡的跑江湖人的窝点、有鸡女私娼占据的“小巷子”;

    有失地农夫的遮风地棚、有乞丐流浪汉避雨的烂屋。

    “不好弄啊!”段八爷带着“拆迁建设署”的一众小吏们,望着弯弯曲曲让人找不到出口、乱七八糟没个地形规划的“棚户区”,不由一叹…

    汉安县里,现在在刻意培养新团队。

    以后地盘会随着扩张,越来越大;各种新型规划、基建也会越来越多;

    这些在文呈创业初期,就加入进来的属下们,得培养起来、给他们一个好前程。

    要不然…

    人心就散了!

    一名胖乎乎的、新近提拔上来的小吏,中文呈的毒有点深…是对文君的理念坚信不疑;

    开口就是:“文君说了「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画上圈圈,一个字,拆!”

    另一名干瘦小吏接话:“可文君还说了「依法办事,文明拆迁」啊。此乃这些穷苦人的栖身之所,再破再烂,也是他们赖以存身的窝…万万不能强拆。”

    段八爷抬头,目光越过越溪河,望着河对面的小山坡:“去,找那山林的主家谈谈,买下那个山坡!”

    他心中设想的是:买下那个山头,修建由石头为墙、木头做梁,覆盖以茅草为顶的房屋,将这些穷人搬迁过去。

    用二郎的话说:腾笼换鸟。

    ~~~~

    “这,这费用是不是太大?”胖小吏迟疑道:“这些人多半都是无籍、也没地契,占据了码头,官府还得给他们修房造屋?哪有此等好事儿!”

    “在咱们汉安县,就有此等好事儿!”段八爷一脸正气,觉悟见涨;

    “都是大汉子民,何以分三六九等?他们没户籍、没地基,是官府失职、是我等不作为!”

    段八爷指着河对面的山坡:“那处也有上百亩山地,产出有限;距离码头也近,不影响这些穷苦人过来揽活干。将那山坡规划进来,乃是利县利民的好事情,别出价太高…若是主家漫天要价的话,呵呵…你们也会使手段罢?”

    “只是,如何个搬迁法?”干瘦小吏沉吟道:“若是先建好房屋,再搬迁,时间上就耽搁的太久了。”

    胖小吏出主意:“先在山顶搭茅屋,码头上的人统统搬过去凑合凑合;山脚下开始盖房子,盖好一处,搬进去一户;码头上就可以施工了。

    都是穷苦人,凑合一下,以后住官府给的房…这还不能暂时委屈他们一下?”

    汉安县不缺青石、不缺木料、不缺人手…

    有这么多的囚犯、还有大把的外地流民无事可做;

    实在不行,还能买隶奴。

    拆迁事宜,就此议定。

    ~~~~

    世间事,总有不如意。

    码头上的拆迁进行的顺利,当拆迁到近一半的时候,钉子户总算出现了!

    “说说第一户不愿意搬走的情况。”段八爷黑着脸,头一回做官办买卖,就遇到了拦路虎,这叫段八爷如何不生气?

    小吏拿出文档,念道:“这一户姓祁名季,十五年前购得码头宅基五分,随即修建三层木楼一栋;地契、税契、房契齐全;宅主人祁季靠码头扛活、对外租赁房屋为生”

    “赔偿方案如何?”段八爷静静地听完,开口问。

    “执行的是第三种方案:赔偿新村两倍面积房屋,安置费五贯钱,拆迁期间,租房补助三贯钱。”

    小吏回答:“赔偿金,足足他宅子价值的三倍以上了。”

    段八爷阴恻恻哼了一声:“派人天天盯着这个祁季,他家没人之时,立马让人去拆了他家!”

    小吏大惊:“文功曹不让强拆!”

    “没强拆。”

    段八爷冷哼一声:“就说拆错了。”

    “呃……”

    ~~~~

    段八爷喝口茶,继续问:“说说第二家。”

    小吏摊开图纸,指着图上一处房屋道:“此户有地契、税契,无房契;给三倍赔偿,也不愿意搬走。”

    “挖坑!”

    段八爷幽幽道:“将他家四周挖两丈深的水渠,围起来!咱没拆他家,在自己买的地皮上挖坑,他总管不着吧?”

    “呃……”

    “下一家!”段八爷开始没了耐性。

    “第三户手续齐全,宅主人在东市开杂货铺,生意不错,不差钱。”

    “查!”

    段八爷一拍案桌:“查他家铺子有无偷漏税赋、查他家铺子有没有卖铁器、盐巴这些违禁品!”

    杂货铺当然卖锄头、铁锹这些东西。

    小吏磕磕巴巴道:“查了,有官府的许可…”

    “再查!三天两头派求盗、杂役、税吏们,前去查验,多派一些人,隔三差五给我围起来查。”

    段八爷冷冷道:“摆到铺子外面,罚!有走水隐患,罚!斤称不符合县寺里的「母称」,罚!铺子里有私钱,罚!冬天挂绵帘,影响百姓勘验货物,有欺诈之嫌疑,罚?冬天不挂绵帘,造成隔壁左邻右舍家寒冷,罚!”

    “呃……”

    ~~~~

    “巡游?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啊?”文呈一脸茫然,

    “吾近日外出巡视雷公山乡,不清楚此事。”

    对面的史老太爷怒气冲冲,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板的铁硬;

    盯着文呈质问:“文郎高升了,翻脸比翻竹简还利索啊!老夫问你,吾家小郎,可是被判了秋斩?”

    文呈点点头:“今晨才听说了。唉,深感痛惜呐…长的多好看的一个人儿,咋就如此招来全县人痛恨呢?”

    “哼!吾家小郎,打小就谦恭礼让、温文随和,最是心善。”

    史太爷显然有不同见解:“一定是有人嫉妒他,栽赃陷害于吾儿!”

    这次,文呈摇头:“十郎的罪行,足足写满十多张案卷;人证、物证、他自己招供的证言…证据确凿啊!吾不好插手「严打指挥使」定下的铁案…要不,史太爷你去犍为郡决曹掾那边乞鞫(请求复审),请县寺来一纸公文?”

    “扯淡!”史老太爷急眼了;

    再也顾不上儒士风仪:“如今你在县寺中的权势,比姓杨那小儿还大!先将吾儿弄回来…巡游?巡它娘的个鬼,丢人呐!”

    低头喃喃自语:“想我史家,堂堂望族;何曾受过如此大辱!”

    “好好好,”文呈赶紧应和:“巡游啥嘛,又不是始皇帝…人家巡游天下;这赵大人倒好,弄批囚犯去巡游山沟沟!成何体统,太不像话了。”

    心里却在腹诽:你个老不修都七老八十、黄土埋脖颈的人了,还年年纳妾、祸祸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

    一枝梨花压海棠

    你还知道“羞耻”二字?

    此时,一名杂役入内禀报:“禀文君,据梧桐乡佐吏来报,昨日巡游至梧桐乡的几名囚犯,被群情激奋的民众们,给活活砸死了几名!”

    “哦?”文呈没放在心上,淡然问道:“那批囚犯,都有些谁啊?”

    史太爷大恐,急促问道:“快快说来,都有何人?”

    三十多名死囚、数十名犯下重罪之徒,是分开去各乡巡回着游街示众。

    故此,还真不知道昨日巡游到梧桐乡的,是哪些祸害。

    杂役回道:“据报,被砸死的有丁九、有张三、有陆丰…还,还有……”

    杂役看看史太爷…估计他那身板儿还嗝不了屁,鼓起勇气道:“还有史家小郎君。”

    “啊?”

    假吃惊罢了,都是表演系的,这东西,文呈不用学。

    “啊?……啊!……啊…我滴儿呀…呃……”

    晕过去了

    这位史太爷显然不是领盒饭的,他是本色出演…真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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