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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是人就有虚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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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施施往庙中而行。

    那大弟子唤作尘拂,文呈暗自想:你干脆叫拂尘算了,又好记还实用。

    影视剧里,那太监臂膀中,不就总是斜依着一把拂尘吗?那马尾巴似的东西一挥“娘娘驾到!”

    尘拂入门早,中毒有点深。

    成天就钻研佛经,其余事情,基本上引不起他的兴趣。

    今日遇见文呈,见文呈句句佛理、字字珠玑;不由的起了敬佩之心:如此高雅修士,休说这荒蛮的益州之地,便是那洛阳白马寺总部,都难得一见。

    尘拂便想与文呈多多探讨佛法奥义;意欲先行回庙,烹一壶好茶,好生款待。

    又恐惶惶急急,在高士面前丢了佛门弟子的稳健。

    着实将尘拂给为难了一阵

    终究还是想多留住高士一阵,忍不住抢先庙去了。

    …………

    文呈与方殷,沿着曲折幽径,一路慢行、一路漫谈。

    方殷告知文呈,自家曾任“永巷令”,在任上做了一年多;自感宫斗凶险,便辞官而退,遁入空门。

    这些东西,方殷沙门没必要隐瞒、也隐瞒不住:有心人一封书信去洛阳,什么都能打听出来。

    方殷跟着栗嵩混了二三十年,好不容易才从一个“火者”混到六百石大宦官,只比十常侍的千石级别低一级。

    (十常侍后来才提高到两千石的)

    “永巷令”,专管后宫一帮娘们;容易发达、也极易死翘翘;

    全靠押宝是不是押对了。

    方殷倒是命好,以前一直善待何贵人。

    栗嵩在十常侍里面并不冒尖,方殷退下来了,也没引起士族的注意……小角色,也无大过;兢兢业业地在内廷伺候后宫。

    故而,方殷能够得善终,倒也可期。

    …………

    行至山门处,文呈抬头说道:“翠微僧至,山门浸染松云;如此胜景,山门何以无楹联耶?”

    方殷低喧一声佛号:“儒道佛,泾渭分明,哪有名家高士,愿为贫僧破庙,挥毫泼墨?

    贫僧愚钝,更是无那般才气!贫僧虽曾四处索求,然……”

    文呈一伸手,制止住方殷沙门的“然”

    不能让他然!

    抓住谈话的主动权、掌控住谈话节奏——这个,很重要。

    能够使对方的思路,不知不觉之间,就随着你的意图走。

    文呈呵呵一笑:“破除烦恼,二更山寺木鱼声;见彻灵性,一点云堂优钵影。

    如此清幽庙宇,岂可无联?

    大师,那孔县尊墨宝,可算拿得出手?”

    …………

    哎哟额地个娘也!

    孔小二,虽说骨头没李膺硬、本事没卢植大、名头没马融响、字没蔡邕好……可,这也是士林顶尖人物啊!

    你当人家孔二愣子,当年炒作出来的名声,是摆设啊?

    要论家世传承,天朝谁人能比?

    孔二愣子擅长词赋,在这汉末,也是一顶一的大儒了!

    他的墨宝,别说区区一个退役宦官

    就是权倾一时、不可一世的十常侍,

    也休想得到……谁乐意给宦官挥毫题词!

    以后在士林还混不混了?

    …………

    别看十常侍像螃蟹,像李膺、卢植、蔡邕、孔小二这些名家大儒,还真不鸟他们!

    以砍头相威胁也不行……又不是没被威胁过!

    蔡邕被抄家、流放,照样不惧权势。

    只可惜,因为替董卓说了两句好话,被司徒王允下狱,最后死在狱中。

    …………

    方殷抬头直视文呈,激动的双手微颤:“文施主,可是诓贫僧罢?”

    文呈很江湖地一拍胸脯:“吾有一副上佳楹联,便赠与大师罢!孔县尊墨宝,就算作添头可好”

    “那、那、那贫僧,怎能担当得起?”激动的方殷都筛起来了。

    “大师您听好了~好山当户天呈画,古寺为际僧报钟~。

    大师,此联遗精…意境如何?可还贴切?”

    ——啥破输入法,明明是精神层面的高级追求,硬生生地被祸祸成生理层面的低级趣味!

    这下子,方殷砸吧砸吧嘴,品味了一下此联的意境,身子就彻底抖起来了……

    脚背山,本就是汉安县城的门户所在;

    鹰嘴峰,也是汉安县的天际线;寺庙天天早上得敲钟,所谓“晨钟暮鼓”是也。

    “妙、妙、妙…!”

    原来这方殷沙门,是属猫的?就会一个喵喵喵,再无其它。

    …………

    进了庙门,文呈提出要上香礼佛。

    小沙弥尘了赶紧端来净水,依旧让苏剑拿出香皂,用香皂细细地洗手。

    看的尘了直咽口水

    尘了虽然搞不懂这位施主,为何又来上香……可这等好事,一天上五百回香,才好呢!

    尘了不敢开口问那胰皂,那方殷沙门当然可以开口了:“文施主此乃胰皂?”

    不愧是后宫里摸爬打滚多年、胭脂堆里浸淫一生的老手,简直就是“妇女之友、女性专家”。

    见多识广的方殷沙门,一眼便看出来洗手的是胰皂。

    “呼呼…嗯,文施主,此物芬芳宜人、香味扑鼻,好似加入了檀香、薄荷……还有,花香?此物光滑润洁,比进贡那宫中胰皂,可精贵多矣!”

    ——古人有佩戴香囊的习惯,管后宫永巷令出身的方殷,能够分辨出一部分成分,并不奇怪。

    ……人家好歹也是女性专家,对广大妇女同胞的研究,可比文呈深入多了。

    文呈点点头,进入大殿,大殿中檀香袅袅,使人心境宁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宁。

    焚香、礼佛,再让甘宁掏出几颗金豆子,放入功德箱。

    这次小沙弥尘了倒是没抽抽——哟呵,小屁孩进步挺快啊!

    尘拂引导着一行人,进入大殿后、东侧的禅室。

    …………

    进入禅室,分主宾落座。

    方殷沙门低声喧了一句佛号:“敝庙简陋,还万望文施主勿要嫌弃,粗茶一盏,聊以待客罢!”

    说完,举起茶盏,示意文呈喝茶。

    文呈也举起茶盏,虚应一下,却并不沾唇;一旁精心烹煮茶水的尘拂,倒是失望不已。

    奶奶的,茶水里面加枸杞、大枣、橘皮还就罢了,你加姜片、加盐是几个意思?

    若不是佛门禁忌葱蒜,我看你是要煲汤吧?

    还不如直接喝胡辣汤算了!

    那方殷沙门见文呈并不饮茶,便开口:“文施主,贫僧此乃小庙。

    无方丈之室,唯有此小小禅房;无茶道高人,只此粗陋茶汤。文施主,您可是觉着不适?”

    ——这是等着文呈夸他呢!

    好比主人家说:哎呀,你看我家这孩子,都十岁了,钢琴才练到九级,哎,不争气的孩子!

    主人可以谦虚,客人千万不敢当真

    …………

    “一间屋,六尺地,不失庄严,尚且精致;蒲作团,衣作被,日里可坐,夜里可睡。

    不贪名,不图利,了清静缘,作解脱计。佛何处?佛何人?此即三昧、此即上乘!”

    文呈慢慢悠悠地说道

    只见那方殷、尘拂,呆呆地愣在当场;甘宁似懂非懂正在回味;

    苏剑伍良纯正憨货,连话里有哪些字都分不太清楚,更别指望两人感动了。

    文呈继续灌孟婆茶:

    “尘缘割断,烦恼从何处安身?

    世虑潜消,清虚向此中立脚。”

    …………

    还得再来一瓶:

    “…品茗有僧儒,往来无俗夫;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洛阳本初庐,汉安方殷舍

    佛曰:何陋之有?”

    ——袁绍,字本初,结庐而居,替爹妈守孝,被传为天下美谈。

    一个是最顶级世家名儒、年青士子的偶像;

    方殷不过是偏远小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主持……还是退役宦官、残缺之人。

    文呈将老头与袁绍相提并论,一起炖进同一首歌…不是,是同一首词赋

    ——这马屁,拍的岂止是拍,

    简直就是用钢板扇!

    ……

    “咣当”一声,茶盏跌落于地

    只见那可怜的方殷,双肩耸动、喉咙哽咽,差一点就当场嚎哭…

    罪过罪过…

    文呈挥挥手,示意旁人退下

    让老人家消化消化,年纪大了,情绪高涨,容易中风。

    唉,半路出家的还是定力浅呐!你看看人家尘了,才多长时间,看见金豆都不抽抽了。

    就他那进步的速度,用不了多久,金饼砸他,估计也只喊一声“疼”,便不会再吭声……一斤的金饼砸人,得晕过去。

    ……

    良久,方殷才稍稍平静下来

    抬头望着文呈:“文大人,您可是有所求?”

    ——厉害,不愧是久经宫斗的老油条。

    文呈淡淡地摇摇头:“人生在世,名利二字。若说吾,无所求,那便是诳语。

    但吾所图甚大、极大,虽非始皇帝那~大大的江山,

    却远非大师你,可施予吾矣!”

    ……

    ——兔子张口,不过是讨根胡萝卜罢了

    …谁会将你当回事?

    欲借一百块钱买方便面,就千万别开口只借一百

    张口就是:近日接了个工程,投十万左右,三个月回报二十万。你这疙瘩,有几个零花钱凑凑?

    …对方期期艾艾:额,额才一千多点现金……

    …哎!咋回事么!才这点…算了,先拿一千吧,额请领导吃顿饭应付一下;别处答应我,明天可以凑出来八万。

    ——对方会非常内疚、说不定还感激你:看,还给额留了一点生活费,只拿走一千。

    明天你再还回去三百

    …对方还觉得你很讲信用

    后天再还回去六百

    …对方还觉得你周转真灵!

    至于最后那一百——当然是啥时候有钱了再还啰!

    对方心里还踏实…人家都还额两次咧!多的都还给我了,咋可能昧了这点小钱钱?

    ——不是这娃太实诚,而是社会套路深

    ………

    文呈回问道“大师可是有何求?”

    这次该方殷摇摇头了:“贫僧见惯了宦海浮沉、见多了美人日暮;金饼玉佩,经手了不知凡几。

    退便是退了,离便是离了;不想再沾染那狗苟蝇营。

    只愿余生,青灯古佛,便是了了……”

    文呈呵呵一笑,并不当真:“吾等嘴中讲的是经义,心里盘算的是生意!

    大师,勿要言不由衷罢;喏,璧上佛祖,看着咱俩呢!”

    方殷直盯盯地看着文呈:“文大人,汝终究是何章程?”

    文呈正色道:“吾不知大师所求何为。

    但吾可助大师香火鼎盛、声名远扬!吾可让这脚背山上,香客斥道、施主如云!”

    文呈也盯着方殷:

    “届时,豪强大户、名门闺秀,携千金欲拜见大师一面,尚且难得大师指点一二。

    有如此盛景,大师可是心满意足乎?”

    …………

    方殷沙门,如何不想拉来成千上万的下线?

    那“天师道”信徒数十万,每个村落都有大把的信徒。

    豪强抛家弃子,将全部家产都供奉给天师道的,并不罕见。

    ——同样做的嘴皮子买卖,杂家,凭什么就见天小庙里窝着、糠菜饼饼啃着?

    是得多拉一点人头了

    呸呸呸…方殷沙门,心心念念便是自己成为一代名僧、庙里香火鼎盛、信徒众多。

    那样子,岂不是和尚巅峰、退役宦官的春天?

    啊!请把我,把杂家,埋在这春天里罢……

    …………

    方殷悚然动容,一把拽住文呈:“文大人、文兄文高士,何以教我?!”

    瞎叫啥呢?

    钉子已经找准位置了

    就短一锤子,狠狠地砸下去

    明天砸罢,脑细胞不够用了……

    【感谢大家的催更、礼物,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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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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