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宝石：相信
温馨的家庭进入休息时间, 仅有挂在墙上的时钟在轻轻地滴答走着的声音，与衣服布料些许的摩擦声清晰可闻。在柔软的被褥中，换上了新衣服的两个幼小的孩子正在沉睡着。苍白的脸颊已经有了血色, 染上微微的绯红。在温暖中, 两个孩子面对面拥抱着, 彼此的吐息轻轻扑在对方身上，令她们无比安心。
再次见到两个孩子时, 她们仍然是沉睡着的。
五条悟试着用指尖触碰她们的脸颊, 即使是被戳出了小酒窝, 两个孩子也没有被吵醒。夏油杰试着伸手，但最后还是没有像五条悟这样试图戳醒两个孩子。他轻声说：“就让她们先休息吧。”
两位好友围在孩子们的床边，白仓望侧对着他们蹲在墙边，拨开被甚尔扔进客房的玩偶熊, 掏出了被压在下面的心脏。心脏已经失去了活性，现在颜色也变得暗沉了, 不像之前见到它时鲜红。颜色暗红的心脏像是失去了水分似的，摸上去触感也十分干燥。白仓望打开被他用小刀割开的部分, 被取出两颗宝石之后的心室只剩下空缺。
这不像是被人为挖出来填进去的, 倒像是一开始就是为了储存两颗宝石而生长出来的空缺。心脏不像是人体中重要的部位了，像是专门放置宝石的容器。白仓望低头去看连接着心脏血管的玩偶熊的体内，血管被剥离以后玩偶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里面只剩下棉花, 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查探的线索了。
他把心脏拿到五条悟身边，五条悟摘下墨镜专注地看了一会儿, 摇了摇头。
“没见过的玩意儿。”他说, “不是人造的, 但是也有可能是某个人的能力造物。成分和那两个宝石很像。”
这也是白仓望认为玩偶熊、心脏和宝石是联系在一起的一个整体的原因。
白仓望若有所思：“能力啊……”
如果它是人造心脏, 在割开它的那一刻白仓望就可以进行确认，五条悟也可以很轻易看出来。它像是真正生长出来的人类的心脏，装着宝石时，鼓动的心跳在玩偶熊体内仿佛能让玩偶熊也活过来。
“问问夜蛾老师吧。”五条悟说，“夜蛾老师对玩偶有一些研究，说不定问他会有收获。”
五条悟的建议值得参考，白仓望把这件事情描述后附上拍好的图片发到群里，也方便让分头行动的还在东京另一片地区的家入硝子、中原中也、夜蛾正道三人知道他们遇到的情况。
心脏和玩偶熊的线索暂且放下。五条悟随手把心脏收进空间纽，又把漏了棉絮的玩偶熊也一起塞进去。客房瞬间变得宽敞了许多，五条悟也有位置原地盘腿坐下。他向着白仓望和夏油杰招了招手，两人便也和他一起靠着墙坐下。眼前不远处就是躺着两个孩子的床铺，可以很轻易察觉到两个孩子的状态。
他们的说话声也没有吵醒这两个孩子，看来确实是睡得很熟。
午后的房间是被拉上窗帘隔绝了室外阳光的，房间里的灯光亮度被白仓望调低了，两个孩子的呼吸声也随之变得更为平稳。甚尔已经带着小出枫回房休息，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找他们。忙中偷闲般的时光如此融洽，明明眼前还摆着不少要做的事情，白仓望却轻轻打了个哈欠。
“困了？”夏油杰问他。
“还好，只是到了午休时间，身体会有一些感觉。”白仓望说，“你们呢。”
夏油杰：“还很精神。”
“其实今天也没做什么事情。”五条悟笑着，“但是累了就要休息。就跟饿了就要进食一样，都是正常的人类生理需求。望，你觉得累吗？”
“累吗……”白仓望摇摇头，“没事，比起这个，来谈谈我知道的情报吧。有一件事情我之前没有和你们说，但你们可能也有察觉到了。你们觉得月夜很眼熟，对吗？”
夏油杰说：“之前在学校见过一只小一些的，但是黑猫都差不多长这样吧。”
“明明就是同一只猫啦。”五条悟反驳他，“这么明显，杰应该能看得出来。两只猫的体型不一样，但是你的猫也不像是普通的猫。”
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再补充了，白仓望肯定地说：“没错，那天晚上进入高专的就是月夜。”
“原来它的主人是你，”夏油杰理解了，同时还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你之前说过，你能借助月夜的视野查看情况……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虽然只是从和硝子见面那会儿开始的，但硝子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也大致知道了。”白仓望没有再迂回，“她被禁足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解决，现在和我们扯上关系的是那只名为incubator的生物。”
“它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在那次之前我没有见过它。你对它的了解有多少？”五条悟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眯起，“和它一起行动的黑白双色的玩偶熊的事情，你也知道吗？”
“你说的是黑白熊，以这个形象活跃着的其实是一位名为江之岛盾子的少女，她和qb一样都是来自其他世界的。”白仓望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我们生活着的世界之外还有很多平行世界……但那些世界现在已经毁灭了，仅剩下一些不完整的碎片飘荡在宇宙中。你们也知道我的任务目标是污染，污染的本质是世界的绝望，当它们蔓延到这个世界时，如果不加以阻止，这个世界最后也会毁灭。qb和江之岛盾子都是来自那些已经毁灭的世界，所以他们都和污染有关。”
五条悟一边听着，运转的大脑一边分析着这些信息，他说：“也就是说，污染是一种能突破时间和空间限制的能量，有了污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也能来到我们的世界……不，或许说是污染需要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绝望蔓延，无人察觉无人阻拦，无论是什么地方都会步入毁灭的。所以就像这个世界拥有你和中原中也这样的联系者，绝望也需要找帮手吧？”
“没错，就像本质是负面情绪的咒力，其实我们的世界也有类似的东西。但是有你们咒术师在，就算咒力生成咒灵，也会有及时解决它们的人在。”白仓望低声说，“绝望只是一种传染病，真正发挥它的破坏力的都是感染者。所以我们将它称为‘污染’。解决的方式也是驱散污染、解决感染者或者被感染的环境。现在一切都还可控，因为污染带来的还都是人祸。要是偏离值达到一定程度，世界走向毁灭的道路时就有可能吸引天灾，到那时候就很难挽回了。”
这些接近世界本质的情报，让五条悟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听到这里，夏油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也是中原中也告诉你的？”
“差不多，但我也有自己的情报源。”白仓望说，“还记得之前说的那次横滨的台风吗？”
那是在不久之前的饭桌上讨论的话题，那场台风一连持续了好几天，整个横滨都因此停工停学了。不仅仅是横滨，整个神奈川县以及周边的地区都有受到台风影响。台风预警发布时白仓望在家门口捡到了太宰治，台风发生时中原中也正在和涩泽龙彦战斗。
“带着污染进入横滨的那个白麒麟。”夏油杰也想起来了，“那次台风很反常，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台风灾害了。那时候还有很多气象专家都在研究它是为什么诞生的，但最后也没有什么结果。如果这场台风算是【天灾】，是跟着污染一起来的……也就是说，那次中原先生遇到的情况其实很危险。”
“所以我很佩服他。”白仓望看向好友们，金眸盛着满满的认真，“我应该和你们提起过吧？小时候，中也哥救过我……那是我五岁时的事情，我的父母因车祸事故去世，是中也哥把我从那辆车上救下来送到医院的。”
属于白仓望的，未知的过去拼图再次被拼上一块。
五条悟揉了揉后脑勺的白发，说：“……那人还挺不错的，难怪你这么相信他。”
“那确实是值得信任的。”夏油杰道，“说实话，我们和他都不熟悉。他是异能力者，我们也会有些在意他和你的关系……我在总监会听到一些信息，异能力者的世界也不比咒术师的世界单纯。”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直到不久之前我才真正和他认识。”白仓望说，“我没有和涩泽龙彦之外的异能力者接触过，中也哥属于异能力者的话，他就是唯一一个我熟悉的异能力者了。说回污染，我之前说过它是世界的绝望，incubator恰好就需要这样的力量。incubator来自其他星球，它们星球的生命体已经全部数据化，想要维持这些数字生命的存在需要源源不断的能量。”
“是这些对能量的需求，导致了他们世界的毁灭吗？”夏油杰很聪明，马上联想到了这一点。
“没错——熵增理论，一切损耗不可逆，有序最终走向无序化。所以为了宇宙持续存在，它需要新的获取能量的方式，开采新能源。在incubator的理论中，少女坠入绝望时产生的负面情绪是最强的，能转化的能量是最多的。负面情绪能转化为咒力，绝望的情绪也能成为新的能源。”
污染，绝望，能量。
当三个词语联系在一起时，五条悟顿悟了。
“原来是这样！”五条悟说，“难怪那只外星生物会一直盯着硝子！”
“……不仅是少女，还是有咒力的咒术师。”夏油杰沉思，“利益最大化的最优选择。”
好友的思考能跟上，迅速和自己聊到一起，白仓望思绪畅快。他说：“打个比方，你们咒术师能源源不断地从自己的负面情绪中生产咒力的话，就像一个能永远使用的蓄电池一样。更何况硝子还有耳饰的加成……就是这个。”
白仓望轻轻拨开脸颊的侧发，露出耳垂与家入硝子同款的金色星星耳饰。
“之前没和你们好好说明，这个耳饰的制造原料是我们从冬木那里得到的圣杯碎片。硝子会被盯上也有这个原因，有它对咒力的增幅，她现在不仅仅是蓄电池了，是有着庞大能源的发电站……同时还是能自我修复的发电站。”
“怎么会有人把咒术师当成发电机啊！”五条悟吐槽着，“难怪它不选我做魔法少年，明明我也很强啊——”
“但是硝子有反转术式。”夏油杰笑了，“你要不也试试自我开发一个？”
“你在开玩笑吗？……等等，好像真的很有参考价值。”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等我回头试试吧。”
夏油杰确实是开开玩笑，但他觉得以五条悟的能力，说不定还真的可以试一试挑战一下。第一次四人会面的那次竞速，夏油杰还记在心里。仅仅是为了抢速度五条悟就能开发出新的术式，他这位好友的天分其实好得惊人。
总之，qb的目的以及邀请家入硝子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的原因，都被他们清楚地了解了。
“它们和今天我们遇见的情况有什么关系吗？”夏油杰问，“这两个孩子还很小。”
“这两个孩子也是能力者。”五条悟先回答了夏油杰。
“她们已经被qb签订了契约。在没有最优解的情况下，广撒网泛捞鱼，用量来解决急需也是一种选择。”白仓望说。
五条悟说：“之前望说在宝石上看到了玩偶的纹样，那个宝石之后不是回到她们身体里了吗？我已经看出来了~在她们身体里充盈着的是非常庞大的咒力哦，玩偶的纹样有可能代表了术式，这两个孩子是有成为咒术师天分的。”
“我也是这样猜测的，我在其他的宝石上也看过不
同的纹样，它们应该都有着自己的含义。”白仓望放慢了语速，“宝石其实是incubator提取精神体的技术，只是一个容器。如果不把里面的精神体上传到服务器，有意的去利用精神体的力量进行能量的转化和存储，那里面的人格意识也会磨灭吧。之前我们看见的这两个孩子，她们的灵魂被困在宝石里，身体是空壳，和一具尸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要是把宝石摧毁，或者是宝石里的精神体完全转化为能量，这具身体也和死亡是一样的了……啊。”
白仓望突然站了起来。脑中的灵光一闪而过，被他迅速抓住。
“等等，我有想法了！”
他闭上眼睛快速回忆着之前得到的信息，夏油杰和五条悟也随着他的动作站了起来，等待着他说话。
“甚尔和我说过，他发现妻子死亡时的表情很平静，周围没有任何被损坏的痕迹。没有人发现小出枫的死亡，她就像是睡着了那样猝死了……地图坐标指引我们找到小出枫，昨天的小出枫抽到了凶签，今天，甚尔不就把这只玩偶熊带回来了吗？”
五条悟的表情从困惑到明悟：“原来是这样！所以东京意识和那个天元大人根本没有在摸鱼啊~真的给提示了诶！”
小出枫的死因，就在眼前！
他语气凉飕飕的，“所以导致东京和天元变成那样，薨星宫里全是一堆脏东西的污染的原因，就是这个灵魂宝石背后的幕后黑手了吧！我就知道那玩意儿不干净。”
夏油杰也有些感叹：“这实在太容易错过了。”
所有的线索看起来都很简单，只要捡起来就可以拼凑成完整的形状，但无论是哪一条都非常容易错过。夏油杰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任务链，比起之前听说的中原中也台风中大战涩泽龙彦，白仓望走的任务模式让他感觉更像是侦探查案。
“只要签订契约，就能成为魔法少女，实现愿望……但从签订契约起，绝望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白仓望看着睡在床上的两个小女孩，仿佛看见了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安详地躺在床上失去生命的小出枫。
从漂亮的宝石到满是浑浊黑色的宝石，只需要经历绝望的污染。是什么让小出枫意识到这一点的呢？在玩偶熊里宝石变得浑浊的孩子们，或许可以给出答案。
江之岛盾子在他面前魔女化时的样子还在眼前，但她能过来这个世界本身已经代表了她是特殊的。如果是其他的“魔法少女”化身“魔女”，又会是什么样子？是否会给身边的他人带来危害呢？
在两个女孩的灵魂被污染不久，结界刚生成的这个时机，他们就已经发现了这一切，也阻止了污染彻底侵蚀两个女孩的身体和精神体。但是，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这一切是谁来发现，谁来阻止呢？
“没有什么是比从希望坠入绝望更令人崩溃的。避免这个未来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宝石被污染之前毁掉它。”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推开了。
甚尔站在门后，已经不知道听了有多久。他抬起的手指中捏着一枚还挂着银链的戒指，显然是不久之前还作为项链佩戴着。戒指上，红枫色的小宝石点缀于银环中，看起来十分漂亮。
“这是枫一直放在衣服里戴着的。我一直以为是什么咒具，或者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魔术道具……”他阴沉着脸看着白仓望，压抑着的怒意在平静的黑眸中酝酿着暗火，“喂，有什么要我做的吗。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帮我救她。”
比起不信和质疑，只要有一丝危害到家人的可能性，在牵扯到重要之人的现在，他都毫不犹豫地选择——
相信白仓望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