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同类：闷雷
……
白仓望回到房间, 高专的三人却还在大厅里，没有直接回房间休息。
因为在白仓望离开后, 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查看天气的家入硝子, 突然说了一句话。
“仔细一想，其实我对望身边的人了解不多。”
她坐在沙发上，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慵懒地撑着脸颊, 当好友离开客厅, 收敛了柔和而明快的笑意的她周身的活跃气氛便也渐渐沉寂了下来。
但这才是夏油杰和五条悟在高专的时候，熟悉的家入硝子的模样。来自冬木的她反叛的一面早就在某个晚上, 从房间阳台传出的烟味中暴露了。
在三人组到齐高专的当天，第一天的体术测试结束当晚, 夏油杰回到宿舍, 站在阳台仰望夜空放松心情时，从空气中闻到了来自家入硝子房间方向的，因飘散在空气中而变得浅浅的烟味。
那之后的几天, 夏油杰也从她身边经过时闻到过浅浅的烟味。与之同样增加的, 是家入硝子每天练习的时长。把同学的努力看在眼里, 夏油杰也期待着她的成长。有着同样的友人的他们约定好了见面，夏油杰有注意到, 但这些烟味在和白仓望约定见面的前一天消失，近距离才有可能闻到的味道也被少女用精心搭配的香水掩盖。
他能感知到的，五条悟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她在白仓望身边时如春日雏菊明媚，但他们都知道——
咒力的来源是负面情绪，咒术师不会是完全阳光毫无阴霾的人物。
“望的身边都有些什么人啊……”
夜晚的雷雨在窗外越下越大, 他们关了客厅的窗户, 即便如此窗玻璃也仍旧在风中轻轻地震着, 让室内并不会显得过于安静。电影结束后, 他们就打开了室内的灯光，此刻满室明亮。
家入硝子想起了冬木市的初遇，在那个有着魔术师势力的城市，他们认识了和魔术界有关联的间桐樱、间桐雁夜、藤丸立香和罗曼医生。但是，她对那之前的白仓望一无所知，只有在和夏油杰认识之后，才有了他们初中同学身份这一印象。
五条悟也想起了白仓望家里的那位隐藏着杀手一面的小说作家织田作之助。
“都是一些奇怪的人吧。”他说，“也不知道那位太宰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呢~杰，你和望是初中同学，你对他有别的了解吗？”
夏油杰迎着两人的目光，说“非常遗憾，初中三年我们不算熟，那时候的望很忙的，基本只有上课时间在教室里。”
“不会吧？”五条悟大感意外，“那你们什么时候才熟悉的？”
原来望和杰不是初中三年的好友吗？！
“是去年年底，毕业前的一段时间，下雪的时候。”夏油杰回忆着，他也乐于告诉五条悟和家入硝子这他们不知晓的一段过往，“我因为一些事情，去他家找他。那时候发现望倒在窗边，就把他带去了医院。那天的医院刚好有咒灵入侵，从那之后，我们才熟悉起来的。”
五条悟没听说过这件事情，白仓望也没和他提起过，但他猜测“是睡前又没关窗吧，冬天又是下雪，很容易着凉。”
夏油杰有些意外“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啊！”五条悟说，“那还是他小学毕业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说想看着星空入睡，第二天就告诉我生病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他要搬家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这样啦。”
这是夏油杰不知道的事情，他听着，有些沉思“……是吗，原来那个时候，望有心事吗？他那时候说的是忘记关窗……”
“你太好骗了，杰。而且那时候你们还不算熟悉吧，他当然不会说这个。时间过去得久了，就算你们成为朋友，他也不会特地提起已经过去的事情。”说起这个，五条悟语气肯定极了，“望平时不会把心事说出来，会自己解决掉，但是我很清楚他的！这个细节绝对不会有错，因为望和我提到过，他的父母去世前曾经说离开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陪伴着被留下的人所以他也觉得，即使看不见星空，打开窗也能让星星陪伴着他。”
那是大约三年前的一次聊天，也是那一次，五条悟才知道原来白仓望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即将离开横滨的他去往的城市不远，东京到横滨的距离可以说是很短的，但是听白仓望说，他的监护人和他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横滨。
这样说来，也就是织田作之助把白仓望带走以后，他就因为某些事情没有带着他回横滨了。这会和织田作之助的另一重身份有关系吗？横滨……异能力者的地盘，不太简单呢。
家入硝子听着，说“我之前看了辛德拉的发布会上摄影师拍的照片，有提到望就是之前很有名的创作家的孩子。白仓夫妇是在十年前去世的，原来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
夏油杰沉默地看了一眼白仓望关上的房间门。
好友未曾被知晓的一面，在话语碎片拼凑起来拼图之后，也以新的一面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去年年底，那场纷纷扬扬落下的雪中，俯在窗边的少年因高烧而昏迷。冬夜的星空比夏季更稀少，即使是打开了那一层玻璃窗，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除了能更加感受到寒冷之外。
但是，夏油杰能够理解白仓望的心情。
打开的窗户能让世界和心灵的隔阂消融，没有窗户的阻拦，夜晚和星空都能更加深刻地被视野感知。如果真的像是五条悟说的那样，白仓望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选择开窗，那天晚上入睡前的白仓望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正处在心情低落的状态。
夏油杰又想起来了一个画面，那是他进入高专之后，第一次骑着虹龙触发警报离开高专，去往白仓望家的那个晚上。他在白仓望家里和他交流着，心灵的距离拉近，他们仰望着星空。那个时候，白仓望的低落他并不是没有感觉。现在听了五条悟的话，夏油杰也得到了些许解答。
这样微小的细节背后，居然藏着一段悲伤的过往。
现在，他十分地庆幸那个落雪的日子他靠近了白仓望，他们不再是同一个班级里的陌生人。
五条悟抛出来的线索，也让夏油杰之前没有意识到的许多信息得到了串联。
“那天的他是因为什么，才会在睡前不关窗？——他是故意的吗？”
夏油杰眸色微凉。
“我见到他时，他在窗边，确实是想关窗了……是早上起来发现生病了才想去关窗的吧，望他真的是……！”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望就是这样的。”五条悟倒是笑出了声，“他忽悠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看起来是个乖宝宝，但是跟我玩得很好的望怎么可能那么听话啊，毕竟是我的好友嘛。”
“果然都是同类呢。”家入硝子终于放下了手机，她伸了个懒腰，指尖插入发丝梳了梳在沙发椅背上蹭乱的短发，眼睛低垂着，看起来有些懒懒的，“我们对望身边的人了解不多，实际上，对望的了解也不是彻底全面的。望确实有很多没告诉我们的事情。但是，他对我们都是真心相处的，这份感情绝对不带任何虚假。我觉得，我们在未来的相处中慢慢来就好了。”
她的语气变得平淡，她并不在意好友半遮半掩的隐瞒。
夏油杰认同她的想法。
他不喜欢逼迫好友，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对外说出口的心事。愿意说出来很好，他也期待着好友将这些与他们细细地在闲聊中提起的那天到来。即使不说，也不妨碍他们是最亲近的好友。
五条悟看着他们严肃的表情，忍不住笑着说“他会告诉我们的，在他想说的那一天。”
看来，他们都各有不同的信息掌握量。
闷雷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闪电划过天际的瞬间，窗外的世界亮如白昼。
踩在脚下的地板莫名震动着，不仅仅是地板，整个房间都在轻轻地震动，三人看向四周，家入硝子说“地震？”
“不是地震，有特殊的力量出现了，这家酒店不太对劲。”五条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来到玄关穿好鞋子，说，“我出去看看，你们在这里陪着望，有事手机联系。”
五条悟的六眼很厉害，两人已经对他能快速感知到附近不寻常的东西感到习惯了，听他说酒店不太对劲，两人都打起了精神。
“是什么？有敌人吗？”家入硝子问。
“特殊的力量？不是咒灵？”夏油杰的关注点是另一个。
“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啦。反正，老子可不会让这些莫名其妙的意外影响我们。”
鞋尖点地，固定好的鞋子在他身上穿着，五条悟还穿着今天白天的那一身便于活动的衣服。
在打开房间门之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摘下了墨镜，回头看着室内。数秒后，他对两人说“望的房间有一会儿没动静了，你们可以去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墨镜下是略显稚嫩的脸颊，摘掉了墨镜的五条悟有着可爱而帅气的长相，此刻他的面庞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希望我回来的时候，那家伙还安安心心地在床上睡着。”
……
声音在空气中横波震动，声波撞击，微弱的震动信号被智能家居收录着，声音信号被光电传感器捕捉，经过程序算法处理，又在遥远的城市中，一枚闪烁着呼吸灯的蓝牙耳机上被还原。
蓝牙耳机戴在耳中，黑色微卷发的青年正抱着臂站在落地窗前，鸢色的眼瞳遥望着阴云密布的夜空。室内除了他便空无一人，高层大楼俯瞰着整座城市，一切灯光都在雾蒙蒙的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
“真讨厌。”他面带笑意，“咒术师都是疯子，和疯子做朋友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小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