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教坊
“我？”俞正阳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又不是东西。”
“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东西？”米晴呛道。
俞正阳懒得理她，张罗众人腾地方卸货。肖念云拉他到一旁，悄声道：“俞少侠，这回还非得你出马不可了。”
“这话怎么讲？”俞正阳不明所以。
“先不说她的目的是什么，这几日找了各种理由接近我们，像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烦也要烦死了。”
俞正阳感同身受，不住点头，“谁能想到她脸皮这么厚。”
“想必她在金鳞阁骄纵惯了。上次去家里闹了一通，这次又叫了流氓到店里碍事，下次指不定又出什么坏招了。”肖念云叹气，“只是家里收了她的大礼，这些碰上她这种小打小闹的，又不好意思真和她撕破脸，毕竟拿人手短呀。”
“她送的那些书……很贵吗？”
“只是些民间传奇和野史，对正经读书人没什么大用，但对我来说，可以算是无价之宝了。”肖念云幽幽看了一眼米晴，“亏她有这么大的能耐。不过刚才我给她下了个套，只要这次如她所愿，我们就两清了。之后她再找什么事捣什么乱，我肖家可不会再给她留脸面了。”
“行，我大概明白了，那我就听你的，借她一用。”俞正阳豪迈道，但转念一想，“话说为什么要用‘借’字，我还是你的不成？”
肖念云脸色微红，“就是个说法，不要想太多……毕竟你是军中指派给我的保镖，凡事肯定得经我同意。”
“噢噢。”俞正阳似懂非懂。他走到米晴面前，“既然肖姑娘同意，我也没什么不满的。不过事前得先说好，我只能陪你一天，到明天子时必须回肖宅。”
米晴想了一下，“现在都中午了，到子时满打满算也就半天。”
“过了子时就是一天，你要是没派那两个地痞碍事，也不会耽误到这会儿。”俞正阳半步不让。
“他俩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米晴嘟囔，“行吧，子时就子时。”
“还有，这边事了，我得护送肖姑娘回家，你给我说个地方，我之后找你碰头。”
“从这回肖家又得半个时辰吧？嘿，我早猜到你这小子要得寸进尺。”米晴狡黠一笑，“我金鳞阁出四个人送她回家，你现在就跟我走。”
“你们家男弟子都不正经，我信不过。”
“哼，知道会这么说。”米晴拍拍手，走进来四名女弟子，“清一色全是女的，这下放心了吧？”
肖念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俞正阳才道：“安全送到之后来给我们报个信。”
“还用你说。”
之后肖念云与金鳞阁四人一同返家，给俞正阳留下他常骑的那匹黄骝马。米晴的坐骑自然是匹毛色无杂的雪白骏马。两人并骑，米晴兴致勃勃地问他一些门派、武功、生活之类的问题。
俞正阳才不愿老实回答，只是问：“你大费周章就是为和我聊闲天吗？”
米晴撅了下嘴，“啧。俞少侠还生气呢？”
俞正阳目视前方，“没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既然答应要伺候你，当然要问个清楚，心里有数。”
“去教坊。”米晴斜眼打量。
俞正阳浑身一震，还是装作云淡风轻，“你个女孩子去教坊凑什么热闹，人也不会让你进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敢去，他们自然能让我进。”米晴见俞正阳掩饰不住的慌张，心满意足，“其实不如说，他们还得求着我进呢。”
“……真的是去教坊？”俞正阳猜不透虚实。
“真的。”米晴正色道，“韩绍荣摆了鸿门宴，特别邀请我去。”
“知道是鸿门宴你还去啊？你不是偷了他的玉，还打了他的人？”俞正阳想起当日街上所见。
“没错。”米晴气哼哼道，“他韩绍荣想吓我，我就偏要去。教坊又如何，他和自己几房小妾脱光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姑奶奶也敢进屋骂他哩。脸不红心不跳！”
“霸气霸气。”俞正阳拱手敷衍道，“要我说这种人管他作甚，要么就无视，要么就一巴掌拍死。”
米晴吐吐舌头，“我一天巴不得拍死他八十回呢，可谁叫他是阁主夫人的外甥。哼，他说这次只要我去，当着派中师叔师伯的面把玉还给他，这事就一笔勾销了。他还说自己作为左护法，说到做到，言出必行。我呸！”
“要是我，敢偷就敢不还，叫他在门派里丢大脸。”俞正阳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道。
米晴无奈道：“只有我自己的话根本不怵，就是闹得凶了，纪师兄夹在中间难做人。”
“纪博博？那个傻——”俞正阳看米晴表情不善，果断转口，“我怎么不觉得他难做人，上次韩绍荣派那么多人追打你，也不见他出头。”
“我好多天没见纪师兄了。”米晴摇头，“再说，我自己的事才不要让他替我出头。”
“你不好意思麻烦他，倒好意思麻烦我。”俞正阳撇嘴。
“你不一样，你是我光明正大借来的。”
“真往自己脸上贴金，光明正大……”俞正阳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所以哩，我还是当保镖呗。”
“我需要你保护吗？”米晴并指成剑，当空呼呼挥了两下，“我就是没去过那种地方，叫你陪着，驱驱邪气。”
“你可以叫手下的人陪你。”
“让他们看我当面道歉丢人？”
“我看着就不丢人了？”
“反正我最低声下气的样子你也见过了。”米晴狡辩。
“帮我回忆回忆，米大侠什么时候低声下气过？”
“找打！？”
“不敢不敢。”俞正阳讨饶，过了会儿又道，“只是这事儿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也……没去过教坊。”
“……兵、兵来将挡，水来土、土掩……”
二人骑着马在街上兜兜转转，纵是老大不情愿，还是来到了位于修义坊的教坊门外。
门口早候着两名小厮，一见米晴白衣白马，“呦”了一声凑上来，“女侠是金鳞阁的吧？随小的来吧。”另一名小厮牵了马去棚中喂草料。
“这是……”米晴想解释一下俞正阳的身份。
“金鳞阁的朋友，都是爷。”小厮满面堆笑，引着两人往里进。
穿过前厅，院子当中是个青砖砌筑的露天舞台，舞台两侧是两排二层小楼，远端则立着一座飞檐斗拱的戏楼。院中无人，小厮解释道：“最近天冷得紧，女伶们都在屋里吟歌练曲儿呢，要是出来冻坏了都是罪过。”
像是印证他的说法，果然有渺远的乐曲声传来。二人跟着小厮穿过院子，绕过花园，一连穿了几扇门，过了好几道墙，才终于不见规矩周正的亭台楼阁。随着莺声燕语飞入耳中，扑面的是脂粉和酒香。
小厮停在一处月门前，“二位，小的就带到这，里面便是了。”
米晴摸出块碎银子给他，小厮千恩万谢地走了。门内是座宽大的别馆，调笑声、呼喝声、呻吟声不绝于耳。二人正犹豫，馆内走出个醉醺醺的男弟子，夹着一名女伶，胳膊从她的前襟探进去，脸埋在她的肩窝，正嘶嘶吸气。
“侯师兄，你小心点脚下呀，有雪。”一名女弟子媚眼如丝，像蛇一样缠住男弟子半身，扭着往前走。
“绮儿，松开点儿，勒太紧了。”侯经勇对着女伶的脸蛋啵了一口，这才看见米晴二人，“嘿，今儿个长见识了，咱阁里的少夫人竟也来教坊喝花酒。”
“侯经勇，注意你的臭嘴。”米晴冷冷道。
“怎么？我没什么意见啊，少夫人喝花酒，天经地义，谁敢说不？”侯经勇眼神迷蒙，“尽管喝，我请客，今儿的所有花费，全都……全都记到韩护法账上！”
米晴随手一个巴掌，把侯经勇扇了个跟头。他酒喝得太多，一时也感觉不到疼，还以为是自己脚下打滑。边上女弟子被他带了个趔趄，不满道：“米师妹，好好说话，打人可不对啊。”
“刘绮，叫师姐。”米晴抬手又要打。
“呀。”刘琦捂着头，作势要躲，随即痴痴地笑了，甜甜叫道：“师姐，我是开玩笑呢。”她眼神像舌头一样从上到下把俞正阳舔了个遍，“我就说师姐怎么会来教坊，原来是自己带的有‘小菜’呀。”她娇滴滴地凑上来，一双葱指捋顺俞正阳的衣襟，“小哥哥，你什么价钱呀，等下要不要跟我走呀？”
俞正阳头皮发麻，拗着上半身拼命往后躲。米晴伸手拦住刘绮，“少动手动脚的，去告诉韩绍荣我来了。”
“师姐直接进去就好啦，都是自家师兄弟的，还传什么话。”刘绮退了一步，正要让开通道，转念一想，又道：“还是我领你们进去吧，快来。”说着扭动腰身在前带路。
二人跟了上去。侯经勇这时才拉着女伶的手爬起来，见周围空无一人，伸手在女伶裙下来回游走，痴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