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幕后黑手
杨凌难以置信,“据我所知,负责收尾的人一般对付一两个人比较稳妥,像盈雪门遇到的,一人打算干掉三人,已经绝少见了。毕竟若是功夫差得那么多,还不如一开始就派收尾的人上场,胜算还要高一些。”
“没错,这就是关键的疑点。”金问玉认同,详述道,“金鳞阁受到的三次袭击,对方人数分别是四人、四人、五人,其中五人队整体实力较弱,被当场格杀两人。因金鳞阁顽力抵抗,这三队人短时间内未能成功攻入民宅,在退走的路上被灭口。这三队皆是瞬间被全灭,结合目击弟子的说法,整个过程的时间推测不超过五息。”
“几乎是一息杀一人。”江凝凛然道,“在场的诸位谁可以?”
众人面面相觑,默然摇头。
金问玉不自觉摩挲着刀鞘,“是的,灭口之人功夫高深莫测,因此我们推测此人很可能是这次袭击的幕后黑手,甚至将其认为是汉人叛贼的首领也不为过。”
“这样会不会有些草率了?”唐玉辉谨慎提醒。
金问玉果断道:“不,其实之前折冲府遇袭,便有兵士在混乱中瞥见一个黑衣的身影逃走,当时因府中的混乱第一时间被控制,只当这人影是叛贼中负责外围监视之人,也因兵士的证言模糊,黑衣人又没有明显的特征,军中便没有花费过多的精力细查。”
韩绍荣补充道:“这次有多名弟子目击,灭口之人有两处特征,一是擅长拳掌,不带兵器,二是身穿宽大的黑袍,轻功奇异,飘飞无声,在夜里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金问玉又道:“这些信息除了目击者之外,目前只告诉了几位。军中又仔细问了当日目击的兵士,他最后回忆起一个不算疑点的疑点,说远远看过去,那黑衣人所穿的黑衣似乎并不是惯常的紧身夜行衣,而是像一团影子包在身上,忽大忽小。两相印证,故而军中推断两次袭击均有此人参与,再加上此人武功之高,极有可能是罪魁祸首。可惜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这人的长相,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唐玉辉灵光一闪,“之前俞正阳在肖家遇到的那名黑衣人,好像也是穿黑袍的。而且功夫也不低,俞正阳在那人手上只过了一招。这两个黑衣人,会不会是同一人?”
“衙门在安教坊围剿残余蛮兵的那晚?”金问玉精神大振,“衙门里有记载此人的样貌和大致的武功习惯,可以作为一个切入点……”她思考片刻,想通了几处关窍,告诫众人,“这件事仅限几位知道,不要告与他人,哪怕是同门亲眷,也请一并隐瞒。我会安排军中沿着这条线索调查,现在人手匮乏,金鳞阁的人我也要用一些。”
众人应诺。
杨凌看了眼韩绍荣,道:“韩护法莫怪,有一事在下没想明白,不吐不快。”
韩绍荣对杨凌还算客气,“不怪不怪。”
“如刚才所说,金鳞阁在三波袭击中折损了二十三人,而这二十三人皆被剜去了眼睛。但又说敌人久攻不下借机逃跑,路上被黑袍人灭口,且仍然有存活的弟子目睹全过程。如霜会三名弟子,是被敌人在客栈中偷袭而死,才给了敌人挖眼的机会。在下只是不清楚,到金鳞阁这边,敌人逃跑之际,还有心思和余力将尸体的眼睛挖走吗?活着的弟子难道就看着,不阻止吗?”
金问玉面无表情,似乎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韩绍荣脸庞臊红,小声道:“死掉的弟子都是负责街巷巡逻的,受了敌人的偷袭,和上次那十六人一样……”
江凝皱了下鼻子,不过没有开口嘲弄。
金问玉轻咳一声,“所以说集中人手、据守宅院的策略还是十分有效的,今后的防务也会以此为主,黑袍人武功高强,诸位切莫再莽撞行事。军中稍后便会协调人手协助各家防务,金鳞阁新增的五百人,具体怎么用还要再商议。另外,从今天起,取消各派每三日的例行汇报,有紧急情况由派驻各家的士兵负责联络。各位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尽快返回。”
被军中下了禁止走动的命令,俞正阳却不焦躁。他想入非非,猜测军中这次会给什么奖赏。虽然严格说来“飞天螳螂”不是他亲手所杀,但他废其双腿,又逼问出关键情报,再加上手刃了“金翅螳螂”,单是这些功绩,估计价值就不止百两,更不必说肖家无一人受伤了。
孟澄倒不像他这么异想天开,他和衙门府军打交道更久,明白其中自有一套道理。之前俞正阳杀蛮兵受赏,那是为了给树立侠肝义胆的榜样,激发百姓的抗蛮血性,让蛮子陷入平民百姓的汪洋大海之中。这次保护肖家上下,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不出人命是基本要求,哪还会额外奖赏。
孟澄原话是这么说的:“假如镖局给你押镖,到地方一验,不缺不少,你会多给钱吗?”
俞正阳认为孟澄在强词夺理,说孟澄没有“少年热血和理想”。孟澄觉得他在嘲讽自己年老,按着他揍了一顿。
俞正阳委屈,说孟澄不顾他身上有伤,下手又狠又重。孟澄才不吃他这一套,当场扒开他的上衣。他早涂了黄云宗送的玉骨生肌膏,后背横着的一道伤口长得飞快,只剩下一条粉红的疤,肩头的伤口稍微深了些,血痂也差不多快掉了。
孟澄说他撒谎,又要揍他。他狡辩说表面看起来是快长好了,里面还是又酸又疼,经不起折腾。于是他找了块布吊着胳膊,算是免打金牌。
没两天,他们收到唐玉辉的传信,说此番各门派损失多达二十八人,而敌人只留下二十五具尸体,我方这次吃了大亏。俞正阳才相信军中不会再有奖赏。
然后燕脂军派来了两名兵士,特意把家中所有人叫到一起,又老生常谈地强调了一些“不得随意外出”“打起精神加强警戒”之类的话。说完之后一人去前门一人往后门,站起岗来。据他们自己所说,燕脂军的安排是给各家增加哨戒,而各门派仍是负责贴身保护。
这日俞正阳练完刀,和孟澄在院子里议论,说燕脂军的安排是不是掩耳盗铃,一人守一个门,连个互相照应的人都没有,要是还像上次摸过来三四个人,门口站岗的也就让敌人多费个抬手的功夫。
这时肖念云和转荷从外面回来,俞正阳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同意了吗?”
转荷头一扬,“有我出马,都不用小姐开口。”
肖念云对他微微道了万福,“俞少侠,明天起照常巡店。”说完和转荷去别院了,留下俞正阳在身后痛苦哀嚎。
“请问……这是俞大侠在嚎吗?”一个圆头圆脑的人半身探进院子。
“林天澜!?”俞正阳脱口而出。
林天澜笑逐颜开,快步跑来,“俞大侠真是日日夜夜都念着我,我刚说一句话就知道是我来了。”
“谁念着你,还不是因为你的圆头太招摇,简直是我的恶梦……”俞正阳掐掐眉心,“好像前几天还做梦,梦到一块红糖发糕,上面贴着的枣围成六个圆圈,对着我叫‘俞大侠’‘俞大侠’。我想着什么屁的‘鱼大虾’,你就是块发糕,还是甜口的,和海鲜配着吃什么味儿啊,然后这块发糕就整个糊到了我的脸上……”
林天澜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问道:“枣为什么要围成六个圈呢?”
俞正阳眼神放空,遥望天外:“大概因为那是你的耳朵鼻子嘴和眼吧……”
一旁的孟澄却问道:“如霜会不是刚有几名新进弟子死了,你还敢自己出门。”
“其实我是偷跑出来的,派中现在乱成一锅粥,谁也指望不上。”林天澜窘迫道,他忽然一拍腿,“差点忘了正事!”他袍襟一抖,对着俞正阳纳头便拜,“俞大侠,恳请您收我为徒,传我九九八十一式霹雳刀法。”
俞正阳跳到一旁,忙拉他起来,“你小子是想让我折寿吗!?咱俩也就差不多年纪,这头说磕就磕啊!?”
林天澜一手抠着地砖,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不!今天俞大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我答应你才有鬼了。”俞正阳手上稍加用力,轻巧地将林天澜提起来站好,“再说我也不会什么霹雳刀法,我们盈雪门传的是落雪刀。”
“不管是落雪刀还是落雷刀,只要俞大侠肯教,我就肯学!”林天澜说得急了,声音有些发颤。他眼里蓄了两大颗泪珠,却毫不怯懦,直勾勾地盯着俞正阳,“杨师叔他们教得太慢,再这样下去之后死的就是我了。”
俞正阳怔了下,拉他和自己并排坐了,劝道:“既然这样不如就回家吧,什么武林什么大侠,都没有命重要。”
“我不。”林天澜使袖子猛地一抹脸,留下几道泥痕,“要做大侠,就不能贪生怕死。俞大侠当初在驿馆里,要是因为害怕没有出手,那驿馆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俞正阳看了看孟澄,见后者点头,才道:“好吧,那我就教你落雪刀,不过先说好,咱俩算是同道师兄弟。之后你要真能加入盈雪门,就拜辉叔为师。”
“好!”林天澜咧嘴一笑,崩出一个巨大的鼻涕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