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肖家防务
唐玉辉几人从后堂返回，如霜会的弟子遵照姜南书的指示，自行返回客栈了。盈雪门和黄云宗全员皆在，金鳞阁本就宿在溯流庄内，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人候着。姜南书目不斜视，脚下不停直往外走。
唐玉辉抢上几步，“姜首座在哪下榻？午间选个清净地方，叙叙旧？”
“不必麻烦了，我这就回九沧。”
唐玉辉一愣，“派中难道出了什么急事？人手够吗，要不我传书九沧分堂？车马准备好了吗？”
姜南书眼含笑意，“你这人就像个老太太。我只是不愿陪着金鳞阁的小爷们过家家罢了，今天来露面，也就是看在于朗的面子上。”
唐玉辉这才宽心，叮嘱道：“首座在九沧，也尽量少和金鳞阁起冲突，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只是看不惯偶尔教训一下他们，哼，这帮乌合之众，还入不了我的眼。”姜南书一撇嘴，“倒是你，恒武不是太平的地方，这些时日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去找杨凌，我信得过他。”
唐玉辉知姜南书平日极少夸人，听她口中说杨凌之好，心中肃然起敬。二人又闲扯了几句，唐玉辉一直将她送到大门外，才互相道别。
之后唐玉辉寻到俞正阳几人，将任务分派了。盈雪门领到的名录，一家是经营药材的魏家，一家是经营粮米的肖家。当下依照功夫高低，唐玉辉和赵振国一组前往魏家，俞正阳和孟澄一组前往肖家。
“肖家？这么巧？”俞正阳奇道。
唐玉辉看看孟澄，又瞅瞅赵振国，“也许是军中知道你和肖家相识，为了方便起见才分派给我们。”见俞正阳恍然接受，唐玉辉向众人又叮咛一番，着重强调了形势之严峻，责任之重要。因魏家和肖家分处城中两个方向，距离溯流庄较远，为赶时间，当下也不过多废话。
俞孟二人半道中用了午饭，商量好了轮值班次。俞正阳年纪尚轻，精力充沛，选了从子时到正午的班，之后由孟澄接手，如此反复。
二人来到城南新乐坊，俞正阳凭记忆寻到肖家，对门房说明来意后，等着通传。不多会儿，从门里出来个燕脂军的兵士，身着软甲，腰带狭刀。二人愣神之际，兵士让到一旁，身后陆陆续续出来四五个人。
正当中的是名个子中等的中年人，浑身上下肥肥胖胖，一双胖手半藏在袖子中，露出几根宛如胡萝卜的短粗手指。他面色枣红，光洁无须，攥了个手绢不住地揩着脑门上淌下来的汗。
“让两位侠士久等了。鄙人肖鸿，幸会幸会。”那人礼数周到，声音中气十足，不似寻常体态肥胖之人那么尖细。
二人还礼问好。兵士对肖鸿道：“肖老板，之后由盈雪门的二位接手府上防务，我这就随军开拔了。”
“这些时日多谢军爷操劳，鄙人阖家感激不尽。”肖鸿两手握住兵士的手，从袖中悄悄顺了锭银子过去。兵士将银子往怀里一揣，对众人点点头便走了。
肖鸿侧向身旁的少女，对俞孟二人道：“两位侠士，这是小女，其余几个是家里的仆人丫鬟。”
众人向俞孟二人问好，少女道了万福，说道：“小女肖念云，是肖记的少东家，见过二位。”
俞正阳先前见过肖念云两次，一次是在肖记五谷的店中，匆匆一瞥，一次是在其闺房中，烛光昏暗。此时天光正亮，映得肖念云肤如凝脂，莹白剔透。她今日身着一袭丁香色的襦裙，双肩瘦削，鹅颈修长。脸上仍是一副无悲无喜的表情，却天生了一双剪水秋瞳，嘴唇更是丰润饱满，微微嘟起，似嗔似怒。俞正阳心想，装模作样的小姑娘，真想让人揪她的脸蛋，叫她哭。
肖鸿哈哈一笑，打断了俞正阳的遐思，“门外天寒地冻，进屋内说话吧。鄙人家小业小，请二位不要见怪。”当下领着二人逛了一圈。
肖家宅院并不大，进门之后，穿过天井是个会客的主厅。厅后有一进院子，当中三间正房两间耳房，左右各两三间厢房。正房后面还有一小进，一排四五间屋子，是厨房、仆从住所和杂物间。西边还有个别院，是肖念云的住所，当日俞正阳追逐黑袍人，便是从房上跳入了别院中。
宅中不见金玉古玩，只是略植草木，间挂字画。俞孟二人午前才从溯流庄返回，和金鳞阁富丽堂皇的陈设相比，肖宅有些过于清新素雅，但俞正阳只觉如同鱼入浅渊，心情变得恬适平和。
肖鸿领二人返回主厅，下人端来清茶。这时孟澄才说起二人轮班哨戒的打算，又请肖家众人如无必要切莫擅自外出，肖鸿自无不可。又喝了会儿茶，因午后是孟澄当班，俞正阳起身要走。
肖鸿忙拦住他，“少侠要去哪？”
俞正阳挠挠头，“回盈雪门啊，难道还能住下不成？”
“怎么不行？”肖鸿反问，“西厢房已经收拾妥当，二位从今天起住下便是。念儿自住一院，家中也没别的女眷，没什么不方便的。”
“可，可我澡还没洗呢。”肖鸿热情周到，俞正阳反倒不好意思了。
“哎，什么事，澡还不是在哪都能洗。”肖鸿话锋一转，“二位可千万别跟鄙人客气，鄙人从商多年，也不是什么实心眼儿的老好人。实是想着二位昼夜轮班，又要往返家中，一日中单是路上就要一个时辰，时间长了难免精力不济。若是真有贼人来袭，万一出了岔子，反倒将鄙人全家置于危险之中。再说了，不是小觑二位的功夫，人难免会有些头疼脑热的，谁能六个时辰一点儿急事没有？若是二位都住在寒舍，一人有事，另一人立即顶上，比起临时传信回家，再等人来顶班，岂不方便许多？”
他言辞恳切，俞孟二人也听得出他处处在给二人找台阶下，心下大生好感，也不推辞，当即应下。
午后是孟澄当班，俞正阳自行返回门中取些换洗衣物。原以为门中无人，进门却看到尹哲将两把椅子拼作简床，躺在檐下悠哉游哉地晒太阳。
“好哇，几天不见你人，这个时候反倒悄咪咪回来偷懒。”俞正阳不忿道。
尹哲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晃着脚，“难得寻了半天空儿，让我消停会儿吧。”
“你哪来的事情要忙，当我还是小孩子不知道？无非就是去教坊耍姑娘。你照镜子了吗，眼底都黑得像抹了锅底灰，在这样就不怕在哪个姑娘床上一命呜呼了？那叫什么，马上风？”
尹哲嘿嘿一笑，“你个雏鸡，知道的还不少。”他正色道，“我是真的有正事，堂主亲自下的密令，不能再多说了。倒是有个人在屋里等你。”
“谁？是鬼吧？骗人的鬼。”俞正阳不信。
“俞大侠！”屋中一声欢呼，冲出一人。那人和俞正阳差不多高，却像小孩子一样弓着身直往他怀里撞来。俞正阳可受不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撞，当即一手按着他的头顶，脚步交错，从身边闪过。那人一扑不中，刹不住脚，扑通跪在地上。他的兴奋劲丝毫不减，顾不得绀青的劲装沾满了尘土，扭过来又要抱俞正阳的双腿。俞正阳疾步后退，不想拌在尹哲的椅子腿上，屁股着地跌了一大跤。
那人跳起来，“这难道是俞大侠的独门轻功‘飞雪惊鸿’！？躲是躲开了，不过没有说书先生口中那么潇洒……”
尹哲抚掌大笑，“又是哪来的活宝，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俞正阳气极，坐在地上便骂道：“林天澜，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老天爷派你来讨债的吧！”
那人圆头圆脑，正是如霜会的林天澜。他见俞正阳翻了脸，忙赔笑道：“俞大侠莫生气，我不是来讨债的，我是来送消息的，好消息。”
俞正阳气哼哼不接他的话，自顾自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土，“你们如霜会就没活儿干吗，放你满城乱跑。”
“杨师叔说因我们新进的这批弟子武艺不精，名字根本就没上报给燕脂军，所以这段时间我们主要就是练武和打杂，尽快熟悉派中的生活。”林天澜道，“俞大侠，你都不好奇好消息是什么？和你有关呢。”
“有话就说。”
林天澜神秘一笑，“姜首座已经回九沧了，没有她盯着，我离拜俞大侠为师已经不远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俞正阳一言不发，锵地拔出掩日刀，大步走向林天澜，“来来来，你给我的刀说说，什么叫惊喜，什么叫意外。”
林天澜也不傻，拔腿便跑，临出门还叫道，“俞大侠，一切尽在计划之中！”
尹哲笑得要背过气去。俞正阳不理他，回屋收拾好东西，打了个包裹往身上一背。他出门的时候想了想，回头要跟尹哲道个别，却见尹哲望着天空，若有所思地问：“小俞，你说教坊的姑娘，会动真情吗？”
“正事你个鬼！还不是三句不离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