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秦是男的
虽然没能见到秦白露，有些遗憾，不过想到原本的秦白露，秦邺终于知道说服荀夫人到底还缺哪一环了。
荀夫人只有秦白露一个至亲，她约束他，但也爱他。
而秦邺进入秦白露的壳子之后，虽然两人还是同样一张脸，但是正版秦白露的气质和行为跟他的肯定是天壤之别。
姬流霜见过几面就能确定两个人是不同的，荀夫人作为秦白露的母亲又怎么会认不出来？没说出来，也许是心存侥幸，不敢相信。
——唯一的孩子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样子，这种情况下，就算秦邺再对比利弊，把外头吹出花来，鉴于他本人就不是荀夫人熟悉的那个人，所以荀夫人肯定是不会跟着他离开的。
就像是做生意，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生意当然做不成。
这样一来，就走进死胡同了，秦邺不是秦白露，而荀夫人不会信任秦白露以外的人。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荀夫人留在秦府也未尝不可。秦邺试图退了一步想。
秦府的秦老爷是个伪君子，但还算顾及颜面，所以倒是不会为难荀夫人；大夫人善妒，目前看来基本是迫害有子嗣的妾室，荀夫人的孩子只有自己，只要自己离开秦府，用除宗之类的方式保证不再回来，荀夫人应该就不会被找麻烦了。
至于秦小慧和秦府里捧高踩低的一些小鱼小虾，应该还没胆子欺负到荀夫人这个名义上的妾室身上去，只是日子难免就过得艰难一些。
——之所以费尽心力想保证荀夫人的安全，除了秦邺现在成了秦白露，需要偿还一份母子恩情之外，还因为秦邺早已打定主意要离开邺城。
邺城太小，各大势力也都稳固了，秦邺本身从来都不是喜欢屈居人下的人，如果继续留在邺城，他和姬家注定要有一争，这样当然不是他愿意的，而且来这异世界一遭，囿于方寸之地，那多没趣埃
只是，除宗固然能让荀夫人的安全多几分保证，但将己方的安全交到对方手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只看离开邺城之前，这事还能不能有转机吧。
第二日一早，秦邺又问了一遍荀夫人的意思，果然得到的依旧是否定的回答。
看着她跟秦白露相似的面孔，秦邺忽然道：“溺水少有听说会让人失忆的，但是溺水而亡的事情却听说过很多。”
荀夫人猛地抬头，看向秦邺的时候，眼中蓄满了泪水。
“你走这些天，我给你做了新衣裳，你何苦这样气我？”
荀夫人将衣橱打开，取出了一套针脚细密的衣衫，是男装。
秦邺却摇头：“受之有愧。”
荀夫人几乎承受不住，脱口而出：“你真的……？”
荀夫人果然是心里有数的。秦邺颔首，恭敬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秦白露的死，其实也是时候让荀夫人正面面对了。
虽然害死秦白露的直接凶手是秦小慧，但是荀夫人对秦白露十几年的束缚、压迫、误导他对于自己性别的认知，这些无一不对秦白露造成了巨大的压力痛苦，这些事，并不因为荀夫人爱秦白露就可以掩盖过去。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在这吃人的后宅活下去，秦白露攀上姬流霜的关系，一样能狐假虎威活的很好，但是荀夫人不许。
秦邺代替秦白露之后经历的事其实已经可见一斑。
出去赚到了钱，却被荀夫人视作逾矩的事，与姬流霜往来，被荀夫人大骂。
荀夫人不同意秦白露找自己喜欢的人，不愿意秦白露走出去，见更多的人和事，而是希望他老实待在百草堂，最好乖一点，嘴甜一点，去荀夫人自己都很厌恶的大夫人和秦老爷面前多多讨好，得点好处。
或许荀夫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外界对她的压迫，她已经在用为秦白露好的名义施加在秦白露身上了。
解开最残忍的真相，秦白露已死，荀夫人会如何反应呢？
秦邺拿出玉瓶，摸了摸光洁的瓶身，叹了口气：“你已经离世有一段时间了，我找人给你做个牌位吧，听说香火愿力能够壮大魂体，这世界这么不科学，说不定真的有用。”
玉瓶自然是毫无反应的。
牌位大多是木制，说起来，在秦邺原本的世界中，传说木匠都是有些神异本事的。
木匠的祖师爷是鲁班，传说流传下来一本《鲁班书》，又名《缺一门》，上面各种奇巧机关应有尽有。
得到《鲁班书》的人如果能学会里面的本事就超脱凡人了，但是之所以又叫《缺一门》则是因为书里的法术逆天，所以学会法术的人，注定会在“鳏寡孤独残”中占一个缺憾。
秦邺找到杨三，提出想要做个牌位，问他有没有什么靠谱的人可以介绍。
孰料杨三说他自己就可以做。
现在的杨三早就不守着他那个小破摊子了。
自从秦邺介绍他去布置品糖宴上长桌里的机关之后，先是姬家给了不菲的赏银，之后，又陆续有见识过传动装置的好处的金主找上门来，希望定制一个同款，好让他们带回去炫耀炫耀。
只是那套传动装置虽然是杨三亲手做的，却是秦邺设计出来的。杨三只好忍痛一一拒绝——嗯，大多数都被杨三拒绝了，不过有个人用一块极品好木料做交换，杨三实在没忍住就答应下来了。
现在见秦邺刚赚了一把大的，不忙着数钱反而来找他，第一反应就是秦邺听到了风声来找茬。
于是杨三主动揽下了做牌位的活，牌位才那么一点大，做法也不复杂，剩下的木料他还能有个三分之二，血赚不亏。
“我跟你说，这个可是我废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得到的木料，传说是长在仙人院中的灵木，名叫‘天假年’，能延年益寿的。”
“仙人院中的树都能叫人给砍了，仙人太惨了。”秦邺道。
角度过于刁钻，杨三停止了吹捧，杨三沉默了。
“你要的是祖宗牌位还是神仙牌位啊？”
“是给一个朋友的。他出了意外。”
“这……节哀。”杨三不再言语，麻利的刨木花干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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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后，外地来的商人们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光顾各大商铺集市，寻找好物，好歹不能白来这一趟埃
因而这一场盛宴，为邺城大大小小的商户带来了不少利润，连邺城特产的橘子，也被人看中要了一车走，可惜橘子的季节即将过去，剩下的不是很多，那人也只是买回去分给亲朋好友而已。
如此过了整整三天，几乎所有品质过的去的商户都赚得盆满钵满，提起姬家举办的这一场盛会，都赞不绝口。
“以前怎么没想到呢，热闹一会，有这样大的收益。”
“是啊，如果姬家年年都举办一次就好了。”
从闹市中穿行，不经意间听人这么说起，秦邺笑了，每年一次，在这车马不便的世界还是太频繁了，三五年一次倒是更能提高大家的期待值。
也不知道这小小的白糖，最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变化。
姬家那边账目已经整理清楚，因为银币数量太多，属于秦邺的这一份被换成了金币，差不多一百金币。
听起来比想象中的少，但是拿出去，至少在邺城绝对会被人抢破头，第一天秦邺出来的时候，一铜币一斤的橘子都还买不起呢。
而现在，一金币相当于10万铜币，100金可就是1000万的铜币了。
交接的时候，姬流霜的神色很是疲惫，好像多日都没有睡好一样。
秦邺关心地道：“你这是怎么了？虽然最近事情是有些多，但是做老板还是不要太累着自己了。”
想到前世自己虽然奋斗成霸总，但是其实每天拼命工作，本质还是个社畜，秦邺十分有理由怀疑自己是猝死的。
于是，本着过来人的心态，秦邺语重心长地道：“做老板呢，只管重要的事情出面谈一谈，其他的繁琐小事全部交给手下人就好，让他们累死累活去。”
尹烨和议事厅中还没走完的管事不约而同朝秦邺行注目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秦小哥。
秦邺十分厚脸皮地当做没看到。
姬流霜苦笑，示意大家各忙各的去。
等到人走的只剩下尹烨，姬流霜才开口：“不是生意上的事。”
拍卖会过后，不止秦邺过的颇为“充实”，姬流霜这边也好不了多少。
自拍卖会结束之后，姬流霜连轴转接见管事们，商议账目、原材料供应、工人保密（现在还得加一条不能让他们被有心人挖角）的措施、出货运送等等问题。
等到这些都有了眉目，已经到了深夜。
姬流霜感觉有些疲惫，回到姬家，却发现姬家灯火通明，姬家二老正等着她。姬流霜心里一暖，爷爷奶奶一向对她很是疼爱。
“小丫头长大了。”奶奶慈爱的说。
“你今日办的品糖宴我没有去看，但是听说很不错埃”爷爷也不吝夸奖。
姬流霜唇角露出淡淡微笑，含蓄点头：“不全是我的功劳，如果没有秦邺，这品糖宴也办不起来。”
姬家二老相视一笑，仿佛就等她说这句话一样：“听起来那个叫秦邺的孩子很有几分本事埃”
爷爷也说：“听说你今日同他举止很亲密，什么时候带他回来见见我们两个老人家？”
姬流霜皱眉：“你们在说什么？我与她只是普通朋友。”
秦邺不是秦白露，就算两人是同一张脸，姬流霜既然分清了她们就不会再混淆。
白天同时出现，一前一后登台，旁人看来也许亲密，但是在姬流霜看来，这是因为她知道秦邺也是女子（误）的缘故。
两个老人见姬流霜不高兴了，又找补道：
“也是，那个秦邺虽有几分才干，但是才十四五岁的样子，是小了点。”而且他的来历被自家孙女刻意掩盖了以致查不出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出来的，最多跟秦家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总结：做他们姬家的女婿还差了点。
于是二老转而问姬流霜喜好：“流霜啊，你已经十八岁了，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爷爷奶奶也可以帮忙留意着点。”
姬流霜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她脑海中秦白露的哀戚面容一闪而逝，随即就被她强行想别的压过去了。
二老只当她还没有想法，于是两人自顾自讨论起来。
两人提起崇明府的景望其实就是个挺合适的人选，可惜已经订婚，又数起邺城及周边有数的家族子弟，那些人大多都是不如姬流霜的。不过流霜年纪已经大了，如果那些人肯求婚，也是挺好的，早点生个男孩，姬家就有后了云云……
那些声音明明近在耳畔，姬流霜却觉得飘忽不清。
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热水洗脸的时候，姬流霜忽然看着水面自己的眼睛愣住了，自己的表情，好像很难过。
原以为是自己做出了成绩爷爷奶奶高兴，没想到这些还比不过他们看到自己跟一个男人走的近的喜悦。
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自己的成绩和努力难道还不能证明自己能撑起姬家吗？为什么非得生个男孩，才叫姬家有后了呢？自己难道不能算是姬家的后人吗？
种种疑问浮上心头，将带着热意的面巾覆在脸上，感受干涩的眼眶一点一点被温暖，姬流霜第一次想：自己其实不是没有感情的，自己也是会伤心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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踌躇良久，就在姬流霜打算吐露自己心中的困惑的时候，忽然有秦府的管事急急忙忙找上门来请秦邺回去。
“三……三小姐，老爷夫人请您回去。”
因为姬流霜在场，那管事不敢太放肆，只是他看秦邺只一眼，很快就撇过去了，好像不敢细看。
老爷自然指的是秦初，夫人一词，在外向来是称呼的秦府大夫人，这两个人联袂找他，基本不会有好事了。秦邺长眉一挑，来了么？
那日大夫人被秦老爷甩脸色，见秦老爷只身去了百草堂之后，气愤难当，就叫人查了秦白露，秦邺这些日子在外头做的事和秦白露出生时的事，一样都没有拉下。
她越看越心惊，无论荀夫人那边是觉得自己如何的委曲求全，可大夫人轻而易举就在心里勾勒出一个心机叵测的妾室擅自隐瞒自己生下孩子的性别，教他男扮女装，等他长大，再让他大放异彩抖落身份，如此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秦家的家业的故事。
这事如果不查，可能只要荀瓷母子不说，就永远不会浮出水面，但是大夫人查了，派去街头打听消息的小厮、去找当年稳婆的人、听了些风言风语的下人，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到了秦初的耳中。
于是就有了派人去找回秦邺的事。
秦邺到的时候，正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面上宽和心里叵测的秦老爷、手中常年不离一串念珠，干的却是沾血的事的秦家大夫人、还有各种听过的没听过的亲眷，全都聚在正厅，正襟危坐。
荀夫人已经被强行从小院里带了过来，对着秦老爷和大夫人哭泣不止，可惜在场没有秦白露，无人听她哭泣。
“我问你，白露是男是女？为何接生的稳婆说你当初生下的是男孩，是你给了她一个碧玉镯子，让她改口说是女的？”
“我看那秦白露根本不是老爷的种，定是你不守妇道勾搭了外头的男人，生下的野种！否则为何不敢认？”
一男一女都是年长者，两声诘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在场人都暗自心想，那位男扮女装的“三小姐”不好说，但这位荀夫人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反问：
“认下我是男儿身，然后早早叫你这妖妇害死吗？”
大夫人悚然一惊，虽然她确实暗中害死了几个妾室所出的男孩，但偌大的秦府，还从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抬眼望去，门口一人长身玉立，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一身普通的蓝色袍子，眼眸亮如寒星，他神色高傲、冷漠、又轻蔑，与曾经唯唯诺诺的秦白露全然不同。
无论是之前的秦白露和之后的秦邺，都少有这样在整个秦家面前亮相的时刻，此时的他做男子打扮，再加上方才他桀骜不驯的话，在场还有哪个人会误认他的性别？
秦邺此言一出，满室寂静一瞬，然后就是哗然。
秦小慧立刻抢白：“你这个怪物，竟然装女人1
虽然秦白露平时性格内向，很少跟她们后宅女眷们来往，但是总有些避不掉的接触。
一想到秦白露一个男人，每天穿着女人的衣服，偶尔还要跟她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秦小慧就觉得心肺肠子都要呕出来了。
然而姐妹间的不睦其实还算小事，秦邺真正触怒的还是大夫人和秦老爷。
大夫人转向秦老爷，未语先泣，拿着帕子拭泪：“我真是无力管教后院了，我一心一意为这个家，到头来，却要被子女骂作妖妇……”
秦老爷却是想到了那晚他被秦邺毫不客气的用椅背打翻在地的事，行事如此肆意妄为，当真是做什么都不叫人意外了。
大手猛得一拍桌子，秦老爷对着秦白露怒喝：“目无尊长！分明是你母子二人隐瞒在先，居然倒打一耙，说别人的不是1
大夫人抬眼看秦秦邺，口中道：“他恐怕没将我当做长辈了？”
上头没有公婆，大夫人和秦老爷是秦家两位最上位的主人，大夫人说这话，有要将秦白露扫地出门的意思。
秦邺乐得如此，荀夫人却再次落泪：“老爷恕罪，大夫人恕罪，都是我的错。”
秦邺摇头，扶起荀夫人：“没什么好哭的。”
转而对上高坐上位的两位：“我是男子，又当如何？”
话茬递到面前，大夫人也不客气，直接道：“谁知道你男扮女装是不是包藏祸心，你母子二人欺上枉下，依我看，该当逐出……”
这正是秦邺想要的，秦邺不疼不痒的打算听她说完。
然而这回，秦老爷却并没有任大夫人施为。
而是截断道：“你二人目无尊长，行为放肆，但念你二人过往并无过错，从轻发落，各打二十棍，荀瓷禁足三年，秦白露面壁思过三月。”
大夫人讶异地看向秦老爷，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秦初居然真的属意秦白露。秦家难道真要有个少爷了？
秦初自认已经是从轻发落，然后壮实的仆役围上来要请加法的时候。
秦邺却不配合，反而冷嘲道：“怎么？你说打就打，我同意了么？”
说完秦邺还没怎么动作，忽然有管事从外头小跑进来，哧溜一下就挤过僵持着挡路的几个人，跑到前头去了。
那管事跑到前头小声说：“老爷，姬家大小姐带着人来了。说是要来见三小姐的。”
还不等秦老爷有什么反应，尹烨已经带着一群侍卫闯了进来。
飞快地讲包围秦邺和荀夫人的仆从包围了。
将秦家仆从一个一个推出去，尹烨挤到了秦邺跟前，小声嘀咕：“兄弟你瞒的我好惨啊，你居然真的是男的1
此时大厅内人潮分两波，泾渭分明，见自己这边不落下风，秦邺放心了：“你难道有把我当女的过？”
尹烨：……还真没有。
尹烨没有滤镜，在尹烨眼中，第一次出现就是男装打扮的秦邺一直就是个男子。
门口处，姬家的侍卫分两边摆出整齐的队列，本该进去负责施压的姬流霜却迟迟没有进去。
她还没回过神来：小秦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