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耄耋老人
曾经的景家府邸在崇明府主城最繁华的一片区域。
如今越是靠近景家位置, 越是发现人们行色匆匆，就算被拉住问路，一个个面上表情也都讳莫如深。
“这不就是吗？别问了, 我不清楚。”行人匆忙拍开蔡有余的手，快步离开了。
秦小慧气愤不已：“崇明府的人怎么这样？”
蔡有余左右看看，也觉得奇怪：“景府到底在哪儿？这里荒凉的跟几百年没来过人一样, 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这里就是景府。”秦邺道。
眼前一片废墟，真的看到才会发现, 之前传闻里、季成口中, 所谓轰然倒塌甚至是美化了。
秦邺走上前，景府范围内, 砖石残破, 只剩下危墙半堵。大门处已经清理干净了, 腐旧发黑的门坎反而更显荒芜，好像在这方寸之地, 独自度过了千百年的光阴。
四面望去，这块崇明府最繁华的地方，楼宇大多都有三四层楼高, 六七层的高塔书阁，也有不少。而众星拱卫之处, 景府的所在，本该是最高最富丽堂皇的, 如今一堵完整的墙都找不到了。
大片的废墟，一眼望不到边的空旷。
“你开什么玩笑？这里怎么可能是景府！”秦小慧提着自己精致的裙摆, 一步都不肯往前。
蔡有余看秦邺和余霄都没有解释的意思，在船上相处半月之久，他早已明白自己与二小姐形同隐形人的地位。
当下也不浪费口舌求秦邺, 对秦小慧说：“我看此地不详，咱们先行离开，我去打听清楚再说。”
进不肯进，若说是走，又不愿走。秦小慧左右为难。
旁边院墙已经倒塌，秦邺没有绕路，而是礼貌地扣响半扇门扉：“方才听到里头响动，有人在吗？”
门后走出一个佝偻着背脊的耄耋老人，他手中一柄扫帚，勉强当做拐杖支撑，说起话来也颤颤巍巍：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站在秦邺身边寸步不离的余霄霎时神智涣散，手中的剑都松了几分，他答道：“这里很危险，我要保护公子。”
这确实是余霄来此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保护秦邺，他甚至不会来崇明府。但这显然不是老人想要听到的答案，他看向秦邺。
“我……”
正要将来意交代，一股清气忽然自心口直冲脑门，霎时，秦邺从混沌中抽离，心中提起万分戒备——
修真者！而且是比金淮暄还要厉害的修真者！
秦邺仿照余霄方才的音调：“我来崇明府做生意，听闻景家是崇明府第一大家族，特来拜会。”
“那两人呢？”老人又问。
依旧是余霄先回答：“他们跟我们一同来，想同景家结亲。”
既然是同一个问题，秦邺也复制粘贴了余霄的回答，心里急速思索摆脱当前受制于人的状态的办法。
首先要确定这老人的来路，景家已经不在，这老人却拿着一柄扫帚在此扫地，景家的旧人？可是之前季成他们来此挖掘清理尸骨，没有提到有这样一位老人存在。
反而是景家管事们无力回护旧宅这边，老人才出来守门。
“未显露人前的友军”，秦邺简单下了定义，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邺装出从昏沉中恢复神智的样子，仿佛原地眩晕站立不稳了，将要倒下之时，摸索着抓住余霄的衣袖，借着下坠的力道，将他猛地拽醒。
余霄乍一清醒，当即浑身绷紧想拔剑对敌，秦邺更进一步抓住他的胳膊，往前倒去，口中还道：“余霄，你别晃，我头好晕。”
余霄行动受阻，不得不就着秦邺的动作，先将他扶到门框上靠坐休息，再做打算。
秦邺趁机在他手中写了“别动”二字。
两人仿佛最无害的一对商人来客，其中一个人头晕，另一人急忙照料对方。将清醒过来本该立即质疑发生了什么事的正面冲突，自然地化解了过去。
虽然奇怪自己的问心术为什么不到时间就失效了，但是这世间，心志坚定的人也是有的，又见两人似乎没有察觉什么，老人心中怀疑放下了几分。
“抱歉，我可能是走太远路，累了。”秦邺坐着仿佛缓过来一些，靠着门框，用最真诚的眼神抬头看老人，“老人家，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您是在此做什么的呀？”
老人只挑选着回答了后半截：“老朽受雇在此扫地罢了。”
确认秦邺没有威胁，老人迈过门槛，走了出来，门半掩着也没管，提起扫帚，一下一下，扫着门前。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看什么？”老人的眼神忽而又锐利起来。
秦邺仿佛无所察觉，用憧憬又伤感地语气说：“我很早以前就听说崇明府的景家何等盛况，一直梦想着前来拜谒，今日在景家码头下船，听说景家就在近期出了变故，我实在不敢相信。”
这说辞跟他之前“被控制”时的话对应上了，老人面色稍缓，但还是没有允许外人进入，只是叹气道：“景家已经不在了。我要看着这里，你们等我死了再来吧。”
“老人家言重了。”
秦邺做出勉强站起来的样子，全身上下翻找，摸出一枚金币：“我曾与景家一位公子有一面之缘，为他带路，他赠我此物，我保留至今。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多留无益，请您代为收下吧。”
老人家恍然，收下了金币，仿佛这才确定秦邺等人真的无害。
“这里不安全，你们走吧，往后莫要来了。”老人告诫道。
走？这怎么可以。
秦邺捂着自己心口，想继续表演：“可惜有缘无分，我……”
好像戏过了，忽然感觉基基的，秦邺手中方向一转，指向那边的秦小慧：“我来时遇到一女子，说是想要嫁给景望公子为妻，便带来了，若是没有这番变故，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姻缘。”
秦小慧自老人出现，虽然好似还在跟蔡有余商议，实际上早就留心听他们讲话了，可惜也不知是不是距离太远，总觉得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这时见秦邺指向自己，当即也不管废墟灰尘，提着裙子便过来了，等听清秦邺的话，心中立即警惕起来。
自己跟秦邺一向不合，秦邺会那么好心？
是了，自到了崇明府，秦邺一改往常作风，也没有要加钱，也没要赶她走，她说要来景家，他便带两人来了，如今还将她介绍给这个糟老头子，景家怕是真的出事了！
秦小慧忙撇清道：“戏言而已，我不过是来崇明府游览一番。”
景家若真的不复从前，景望如何配得上我？
秦邺应该庆幸秦小慧没有将真正心中所想说出来，否则纵然老人年迈，也会举着扫把打人。
不过秦小慧的不配合，让秦邺想要继续跟老人套近乎的打算泡汤了，老人逐客道：“崇明府风景无数，几位不要在此停留了。”
今日时机不对啊，秦邺惋惜地拱手告辞，示意余霄也离开。
余霄跟着秦邺往外走，感觉身后老人的目光冰寒如刀，让他时时有拔剑抵挡的冲动。
这就是修真者，这才是修真者的实力。与这个老人相比，以前对上的金淮暄黎千织等人逊色得多。
一瞬间就被控制了，若不是被秦邺拉扯，他可能无法凭自己的能力清醒过来，这个认知让余霄沮丧极了。
离开景府范围，到了热闹的大街上，余霄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怎么……”
“你什么意思？”秦邺当先问秦小慧。
秦小慧底气不足，但是面对秦邺，她说话向来无所顾忌：“你才什么意思，景家都这样了，我要是嫁过来不是往火坑里跳？”
“哦，可是要嫁过来的话是你自己的打算，如今又矢口否认了？”
“最先要悔婚的不是你？”秦小慧本习惯性反驳秦邺，忽然恍然大悟，“我说你为什么急急忙忙就要来退婚，说不定是早就收到消息，景家出事了。看那破败的样子，是不定十年前，景家就不在了，就欺负我在邺城住得远，不清楚内情！”
秦邺：……这逻辑太通顺，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就算景家安好，我也不可能嫁。”秦邺感觉之前装的头晕症状好像真的出现了。
“反正我是不嫁的，我要回邺城，今天就走！”
“恕不远送。”
“哼！”秦小慧招呼蔡有余，真的就此离开了。
见秦邺脸色不好，余霄问：“要拦下他们吗？”
秦邺想了想还是摇头：“叫他们回去见见邺城的‘风景’也好，留下这里碍手碍脚的。”
“对了，你方才想问我什么？”秦邺看向余霄。
余霄犹豫了一下，便问：“那老人，应该也是修者吧？你怎么会不受影响的？”
“侥幸，我有个护体的法器。”
秦邺摸向自己胸口，那里只有一样东西，姬流霜送的玉瓶。
玉瓶已经跟着他许久了，自从那晚在秦府吸收了些什么东西之后，再无异动，今日再次发挥作用，果然有些门道。
既然是法器之故，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余霄只得停下，另起话题。
“景府情况怪异，似乎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往后怎么办？好好做生意吗？”
秦邺点头：“生意肯定是要做的，不过景府的事，也未必不能插手。”
来景府实地走一趟，见到了那样厉害却甘愿为景家扫地的老人，秦邺完全确定景家肯定是惹上什么厉害人物了，而且那人可能厉害得超出了他目前的认知。
除此之外，秦邺松了一口气，景望很有可能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2021年的第二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