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今日的事情闹得有些轰动, 尤其霍江在城门口拦人的时候,被许多百姓围观,城门口的消息渐渐传遍全城, 很快阖城都知道,太皇太后要将崔奕的通房给送走。
本来大家对太皇太后干涉大臣后宅之事就很不满, 结果得知那小妾竟然还怀着身孕,众人就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太皇太后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简直是多管闲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太皇太后想把娘家的侄孙女嫁给崔相, 自然见不得人家崔相身边有娇妾。”
“你这么说倒有可能, 只是这么做也太过分了, 该不会是想着先把人送走, 回头再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害死吧?”
“谁知道呢,这些大户人家的事, 可比我们想象当中复杂多了。”
“唉, 崔相日理万机, 凌晨还找到神医将老太傅救了回来, 结果苏家和太皇太后就是这么对他的, 简直寒功臣的心哪!”
“这苏凌雪还未过门,就恨不得把人家小妾给摁死,也太歹毒了吧。”
“可不是嘛, 可怜那姑娘昨夜被逼着收拾东西,今日一早就被送走, 怀着孩子吐了一地, 太可怜了。”
“苏家一向清贵,做出这样的事,委实难看!”
满城议论纷纷, 太皇太后的威望跌到了谷底,连着苏凌雪也名声受损。
这其中自然不乏崔奕的手笔。
但这只是铺垫。
宫里的太皇太后得知消息后,直接给气病了,可病归病,为了挽回颜面,不得不派人去崔府安抚,又顺道赏赐了不少布匹珠宝药材给程娇儿。
苏凌雪得知自己还未嫁给崔奕,名声就已经臭了,被人骂做“悍妇,毒妇”,也是气得不轻,再这样下去,她与崔奕的婚事怕是不保。
她着人打听了崔奕的行踪,急不可耐的带着人拦截去了。
崔家离皇宫比苏府要远,崔奕抄近道要路过一条巷子里。
苏凌雪穿着一袭白裙就等在巷子正中,远远地瞧见崔奕的马车来了,她抚着衣裙跪拜了下去。
“侯爷
!”
陈琦将马车停了下来,冷眼瞥了一眼苏凌雪,对这车帘里头低语了几句。
随后车帘被掀开,露出了崔奕沉毅冷峻的面容。
他并不曾起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直裰,雍容地靠在软塌之上,手里还拿着一册书卷,形容略有几分疲惫,只是那瞳仁却映着森寒的光。
“苏姑娘,跪在此地,所为何事?”
苏凌雪听着他这冷淡的语气,心尖便是微微一颤,心底越发惶恐不安,她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朝崔奕顿首,
“侯爷,对不起,我不知道太皇太后因为我们的婚事,差点伤害了娇儿姑娘,对不起,是我的错。”
崔奕默了默,淡淡开口,
“何错之有?”
苏凌雪一楞,旋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这么说只是表明一个姿态而已,又不是真觉得自己错了。
“我侯爷,这些我都不知道的”她又急着辩解。
“你既然无辜,那跪在这里做什么?”崔奕语峰一转。
苏凌雪一张俏脸渐渐窘迫,支支吾吾的,有些无言以对。
崔奕的反应跟她料想当中的不太对。
她都这样了,不该是安抚几句,夸她贤良大度吗?
崔奕见她说不出话来,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将书册放下,扶着膝盖冷声道,
“你是心虚来认错,还是故作姿态,以此引起我的注意,好让我觉得你无辜,善良,体贴?”
崔奕的语气冰冰凉凉的,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蛊惑,将她藏在内心深处的阴暗给抽剥出来,让她无地自容。
苏凌雪面色苍白,指节捏着裙摆,渐渐泛青。
不等苏凌雪反应,崔奕盯着她继续道,“你以为我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被你三言两语便蒙住了,此事与你有关还是无关,我自会查清楚,若是有你的干系在里头,我决不轻饶!”
崔奕丢下这话,便不再管她,马车绕过苏凌雪朝前疾行,
苏凌雪目光怔怔,身子一软,颓然坐倒在地。
此刻的她,仿佛被人剥光了似的,□□
裸地丢在这里,毫无遁处。
她一直幻想,崔奕对她肯定比对别人不一样。
在别人面前,他是当朝宰相,位高权重,冷面阎王。
但对于她来是,他是她祖父的学生,是差点成了她姐夫的人。
她始终记得,五岁那年,她穿着厚厚的靴子,在梅园的雪地里摔了一跤,崔奕正跟姐姐在赏梅,那清俊无双的少年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神色温和道,
“小心点,别再摔着了。”
他那清隽的眉眼,温和的眼神,至今刻在她心底,难以消磨。
她总觉得,比起其他觊觎崔奕的女人,她是离他最近的一个,也是最配得上他的人。
不曾想,在崔奕这里,她什么都不是。
她那些手段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崔奕到了官署衙门,一众大臣便围了过来,
“恭喜崔相,贺喜崔相!”
“后宅总算有喜了!”
沈老太医是个大喇叭,一回来便把崔奕府中小妾怀有身孕的消息给散播出去了。
这个消息对于这些跟随崔奕的大臣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就是皇帝得知了此事,也是喜上眉梢,比自己后宫有喜讯还高兴。
崔奕此人风采卓然,手段老辣,为当朝世族之冠冕,偏偏在子嗣一事上被徐淮屡次嘲笑。
徐淮不止一次说他克妻,嘲讽他膝下凄凉。
这下好了,崔奕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今后与徐淮对阵,也更有底气了。
此外,那些以崔奕马首是瞻的大臣,当然希望崔奕能有子嗣继承衣钵,大家才有奔头,才能更齐心协力聚在他身旁。
只是思及那小妾被太皇太后折腾了一番,差点送去城外庄子上,大家不由又提了几个心眼。
胎像稳不稳?孩子保不保得住?
不过这话大家不敢问,只是从崔奕那沉肃的面容来看,怕是不容乐观。
大家暗地里骂了一句太皇太后多管闲事,埋怨她是一届老妇,眼光狭隘。
崔奕只是稍稍拱手回敬
了大家的恭喜,并无多话,再召集几位心腹,将上午把李庆下狱一事细细布置了一番,随后大步朝御书房走去。
在此之前,皇帝得知崔奕忙于政事,不忍心打搅,先将沈老太医召入皇宫,问了程娇儿脉象如何,
沈太医的表情就耐人寻味了,他躬着身子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
“回陛下,颠簸得太厉害,再加上心里受了委屈,胎像自然不稳。”
小皇帝一听脸色就立即沉了下来,剑眉蹙起,隐隐有出鞘的气势。
可恶,可恨!
要知道崔奕有无子嗣,不仅是关乎崔家有没有继承人,还关乎着朝政。
好不容易怀了孕,偏偏被太皇太后这么折腾,着实是恼人得很。
沈太医见小皇子气得脸色泛青,差点就要说几句宽慰的话,但想起崔奕的吩咐最终还是闭了嘴。
“沈卿,你是老太医了,这一次,还请沈卿无论如何要帮着崔相保住孩子!”
“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
皇帝赐下一些赏赐,便摆摆手让他退下。
过了一会,崔奕求见。
小皇帝连忙从御案后起身,迎了出去。
“老师!”
语出之即,那道清俊巍峨的身影已经踱步进来。
崔奕穿着正一品朝服,威仪极重,躬身行礼,“臣给陛下请安。”
“老师无需多礼!”小皇帝上前扶住他,笑容真挚道,
“朕要先恭喜老师家有喜讯,那程家的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跟了老师没多久便怀上了,朕替老师开心。”
崔奕稍一颔首,再拜道,“谢陛下。”
皇帝看得出来,崔奕面色不太好,甚至来说隐隐浮着怒气。
换做谁碰上这档子事,心情能好呢?
更何况崔奕是什么人,可是能随意拿捏的?
皇帝心中苦笑,面上只得安抚道,
“老师,朕也知道,太皇太后此举着实过分,朕后悔知道得太晚,否则必定去拦她,终是害了老师的佳人受了罪。”
崔奕听了这话,神色不变,只往后退了一步,表情凝重地跪了下来,
“陛下,臣恳请您做主!”
崔奕头点地,语气铿锵。
小皇帝面色僵住。
他明白了崔奕的意思。
太皇太后之举,崔奕十分不满,也不打算轻轻揭过。
只是,这一边是当朝太皇太后,是他亲祖母,一个孝字压在上头,皇帝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另一边又是自己的恩师,当初手把手把他教出来的重臣,小皇帝对崔奕的孺慕之情,远远甚过先皇,如果不是崔奕,他不可能做上皇位,更不可能扛得住徐淮。
小皇帝沉吟许久,还是开口问道,“老师打算怎么做?”
崔奕微微顿了顿,随后开口,“太皇太后的懿旨,恕臣难以从命。”
小皇帝愣住了。
崔奕的意思是,不想娶苏凌雪。
小皇帝抿着唇有些纠结。
平心而论,他也不喜欢太皇太后逼婚崔奕,可问题是老人家口谕已下,全京城都已知晓,虽然有逼婚的嫌疑,可皇族的威严也很重要。
此外,还夹着老太傅的情分。
“老师,太傅病重时是如何说的?”
言下之意是崔奕不考虑师徒情份了?
崔奕霍然抬眸,眼神一片清明,“陛下,若不是考虑到太傅的情面,臣就不会来寻您做主。”
他不是没办法推掉这门婚事,太皇太后和苏凌雪那点手段,他根本不看在眼里。
但是得顾及老太傅的面子,那是他恩重如山的老师。
昨日太皇太后给他下口谕,及老太傅拉着他的手说要将苏凌雪托付给他,完成老人家心愿时,他当时并没有应允,娶妻一桩事终究是他心里的一处逆鳞。
偏偏苏老太后背地里给他弄这么一出,已然触及了他的底线。
且别说程娇儿怀了身孕,哪怕她没怀孩子,崔奕也不可能让别人堂而皇之把他的女人送走。
他堂堂宰相的威严何在?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接受赐婚,迎娶苏凌雪过门,别人都当他崔奕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此外,娇儿今日虽然
被他哄好了,可那眼神里分明藏着心灰意冷。
如果不给她出口气,崔奕自问对不住她。
而让皇帝出面,才能保全他与老太傅的情谊。
对上崔奕岿然不动的神色,小皇帝就知道,这门婚事没得商量。
忍不住埋怨他祖母,居然在当朝宰相头上动土,也是老糊涂了。
“行,老师请起,朕明白了。”皇帝神色镇定道,
他负手在窗前来回踱步,考虑如何尽最大的可能保住几方颜面。
崔奕立在一旁淡淡看着皇帝,小皇帝今年十五岁,生的挺拔如松,清朗如玉,正是少儿郎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
乌金西沉,在远处的白玉石阶上投下金黄的光影,小皇帝怔怔望着窗外,雪亮的眸子里反衬着点点金光。
忽的他神色一亮,扭头朝崔奕走来,
“老师,朕有个妙计!”
他笑容郎朗,拉住崔奕的手腕,亲昵道,“朕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既能安抚祖母,又能抚慰太傅的法子。”
崔奕闻言心神微动,“什么法子?”
“下个月朕要大婚,历来规矩,皇后入主中宫,同时还得册封妃嫔,朕对外说朕早看上了苏凌雪,下旨要将她纳入宫中为妃,看在祖母和太傅面子上,朕封她个妃位,也不委屈了她,岂不三全其美。”
崔奕闻言自是神色微亮,“陛下英明!”
皇帝苦笑一声,扶起他,“老师,朕需要充实后宫,多她一个不多,而且她父亲是当朝户部尚书,朕让她进宫自然也是有益处的。”
原本让当朝户部尚书的嫡女给他做嫔妃是不太可能的,如今歪打正着,借着这件事笼络住苏家,也是好事一桩。
崔奕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叹小皇帝长大了,感慨之余也很欣慰。
“谢陛下替臣排难!”崔奕又是一拜。
这是眼下最合适的法子,他不喜欢苏凌雪是一回事,可太傅那边做的太绝也没法交代,更何况他还没查到苏凌雪的干系,
若是回头真查出什么了,再做计较,先把婚事推掉为上。
皇帝既做了决定也不犹豫,当即写下圣旨着内阁审议,崔奕自然是特事特办,立即就盖了戳,君臣一心,动作极快,很快就派了太监去苏府宣旨。
苏凌雪下午回到府中郁郁寡欢,正踌躇不得志,结果被这道圣旨给砸蒙了。
皇帝要她入宫去当妃子?
苏凌雪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她才不要去当什么妃子!
深陷宫中不得自由,还不如宰相夫人来的体面实在。
只要她嫁给崔奕,今后在京城那必定是横着走的,哪个贵夫人遇见了她不哄着捧着?
嫁了皇帝,便是一入宫墙深似海,还要与那么多女人共享一夫。
光想一想,苏凌雪脑子就要炸了!
原本以她的出身,若是早想着进宫,那肯定是要当皇后的,偏偏在今年年初皇后人选已定,甚至连带四妃也都定了下来,均是京城世家名门之后。
她苦苦经营这些年,最终只是给皇帝做妾,这叫苏凌雪如何甘心?
可这是圣旨,明明白白经过内阁盖戳的天子圣旨,若是抗旨,那是满门诛杀。
苏凌雪几乎断定,这肯定是崔奕的手笔。
只有把她嫁给皇帝,祖父和苏家才无话可说。
崔奕与苏家情分保住了,也不用娶她。
苏凌雪咬牙切齿,气疯了。
这件事情也被周边的百姓探知,立即又传了出去。
天子居然看上了苏家五小姐?
这么说,苏凌雪跟崔奕的婚事告吹了?
也难怪,崔相再德高望重,也不能跟天子抢人。
这一桩闹剧最终以天子这道圣旨而收尾。
太皇太后在晚边得到了消息,直接气晕了过去。
崔奕,一定是崔奕的反击。
好啊好,她这个太皇太后竟然是形同虚设了。
崔奕老谋深算,撺掇皇帝干出这样的事,是一点没把她这个太皇太后放在眼里。
太皇太后苏氏怒归怒,却也是后悔不迭。
昨夜不该一时冲动下
了那口谕,声望损失殆尽。
再说清晖园这边,程娇儿乏得厉害,午膳后被崔奕哄着睡下,竟是一觉睡到了夕阳西下才醒。
她一睁开眼,絮儿就欢天地喜地将她扶了起来,
“姑娘,姑娘,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程娇儿扶着塌坐了起来,下意识覆上小腹,慵懒地靠在大迎枕上,一双眸子如云雾缭绕,妩媚娇憨。
絮儿迫不及待道,“半个时辰前,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去了苏家,说是看上了苏凌雪,要将她纳入宫中为妃,姑娘,侯爷不用娶苏凌雪了,这是大喜事啊!”
程娇儿这下是惊呆了。
崔奕不用娶苏凌雪了?
这是真的吗?
恍惚间,那颗压在心上的石头又落了地。
一种不可思议的喜悦悄然爬上眼梢,她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了。
“你没骗我?”
“当然没骗您呢,姑娘,刚刚刘嫂子说,这很可能是侯爷的手笔,瞧瞧,侯爷可真是把您当心尖人,舍不得叫您受一点委屈。”
程娇儿红着脸低下了头。
也对,皇帝突然这么做,只可能与崔奕有关。
心里那点芥蒂也跟着烟消云散,心情豁然开朗。
她见过苏凌雪一次,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每每一想到她当自己的主母,程娇儿就担心孩子保不保得住,如今倒是松了一口气。
絮儿心里暗想,等程家翻案后,程娇儿就恢复了大小姐的身份,若是诞下一个儿子,侯爷或许能将她扶正也未可知。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侯爷是真心喜欢程娇儿,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絮儿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程娇儿不知道絮儿在琢磨这些,眸眼儿亮晶晶的,一心期盼着崔奕回来。
暮色四合,程娇儿在众人服侍中用了晚膳,沈老太医嘱咐她,暂时不要下地,白日睡得多,晚上她精神好得很,便拿着一本小册子靠在迎枕上翻阅,打发时间。
不多时,廊下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程娇儿
秀美的面庞微微一亮,唇角笑容不自觉扬起。
侯爷回来了。
崔奕挺拔的身子立在廊下,清隽的面容隐在晕黄的光线下,忽明忽暗,瞧不真切,声音却是柔和的。
“娇儿晚膳用了什么?”
刘嫂子躬身在他跟前回话。
“娇儿姑娘晚上用了一小碗粥,吃了几块豆腐,并一些青豆碎肉,后来又吃了几片红薯糕,喝了一碗酸梅汤才作罢。”
“有没有吐?”
“没有,下午到现在一直好好的。”
崔奕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嗯,不过还是吃得少了些,有没有别的法子?”
刘嫂子想了想,答道,“侯爷,这头三个月是苦一些,吃的又吐了,吐了又接着吃,过了三个月便好了,不过奴婢已经吩咐灶上的婆子换着各种口味来,瞧瞧回头什么口味适合娇儿姑娘,奴婢便照着来。”
“此外,奴婢也跟阿翁提过,用这些油腻的膳食,确实容易作呕,不若多进一些果子来,各种口味换着来,吃的爽口。”
崔奕听了,便放心下来,看得出来这个刘嫂子确实很有经验。
“好,刘氏,娇儿本侯就交给你,你伺候她把孩子稳妥生下来,便是大功一件。”
刘嫂子连忙跪下行礼,“奴婢遵命,定不让侯爷失望。”
崔奕问过了程娇儿的起居才踏步入了西厢房。
屋里的程娇儿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崔奕摇头制止,
“你坐着,不许动。”
程娇儿腼腆地点了点头,刚刚崔奕在外面的说话,她都听到了,只觉得胸口被那事无巨细的关怀给填满了。
絮儿给崔奕倒了一杯茶,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崔奕径直坐在了程娇儿身旁,程娇儿脸颊微红连忙往里面挪了一挪,崔奕脱去鞋袜挨着她躺了上去。
以往每当这个时候,崔奕都会伸出手将她往怀里一带,但是今天却是忍不住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小姑娘。
程娇儿梳了一个随云髻,乌发松松散散的,只插了一支碧玉簪子,蛾眉宛转,灼若芙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