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闹钟响了。
寒一压根儿没睡。
她散着长发，就这么以一个坐着的姿势呆愣在那里。眼睛酸涩，一双蓝色的眸子已经失去了光彩。蓝牙耳机里的歌不知循环播放了多少遍。手旁的床头灯因为一晚上极大的耗电量而忽明忽暗。
寒一虽然疾病缠身，精神却奇异的比一般的成年人都要好。她这一晚上脑海里都在回荡着昨晚叶紫辉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出的那句话。
“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寒一那时候有一瞬间的怔愣，旋即她彬彬有礼地笑道：“老大，换个话题吧。”
其实心里被绞一般疼。
空荡荡的大街上，传来婴儿的啼哭。
“打！对！打狠一点！谁打得好谁今天奖励一个鸡腿！”
我在想什么。
“人没多大，基础病还不少。”医生眼镜后那道锐利的目光刺在她的身上，但很多的是惋惜。
田野之上，风将钢琴的音符送入了少女的耳中。
她为少女亲手戴上项链，玫瑰金色的回光蒋二人的影子无限拉长，铭刻在石墙上、砖缝里。
再见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一定要救下他，不计任何代价。
“紫辉，金钱蛊惑人心，你看人向来很准的，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呢？”
寒一将自己蜷缩起来，头埋进臂弯，肩膀微微耸动，咸湿的液|体顺着指缝淌下来。
“怎么了，”妘笙把还冒着热气的包子伸到寒一面前，眉头微蹙，“你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
“无碍。”寒一感觉脑袋胀得要裂开，她狠狠按了两下太阳穴，伸手想接包子，却意外地与妘笙的手错开。
两人错愕地懵了一下。
寒一咬牙使眼前模糊的重影叠合起来，然后接过了妘笙的包子，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谢了。
妘笙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刚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多管闲事，“没事。”
临近月考，班里气氛紧张，贴吧里也没什么冒泡。每个学生都在紧锣密鼓地复习。默写练习题不断，通宵了一晚上的寒一逐渐有些撑不住。
妘笙看着靠在墙上昏昏欲睡的寒一，想叫醒她却又不舍得。她看了眼台上激情讲课口水到处飞的白珏，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轻轻盖在旁边那人身上。却不曾想寒一警惕得吓人，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盖在身上立刻惊醒，吓得妘笙手一颤。
“抱歉。”寒一极有礼貌地把半挂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重新给妘笙挂好，然后竭力睁开打架的眼皮，抬头继续听课。
妘笙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后者仍是昏昏欲睡的样子，便掩饰般微红着耳根抬头装作也在看黑板，过了一会儿小声说：“你想睡就睡吧，眼神都发直了，我待会儿给你讲就是了。”
身旁没回应。
妘笙偏头看她，后者已经靠在墙上，呼吸平缓悠长。未被马尾缚住的的鬓角的碎发虚虚掩着寒一半边的精致脸脸庞。
之前一直没认真看过这人，现在得了空，妘笙肆无忌惮地看着，心里升起某种不明的感觉。两秒后抿了下唇把目光从那人的脸上移开，继续听老白的“激情演讲”，谁知道ppt突然出了问题，老白讲着讲着罢工花了屏，连声音都断断续续的。老白又上了年纪整不明白这么个高科技玩意儿，拍拍打打弄弄折腾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电脑给个反应，反而连声音都没了。
一时无法继续课程，学生们乐得如此，周遭顿时闹起来。
妘笙埋头写完刚讲到一半的题，她搁下笔，还是没忍住，转头看旁边的人。
寒一睡熟了，此时正以一个看上去更舒服点儿的姿势靠在桌子与墙的角落里。妘笙替她再次盖好外套，心里小声嘀咕怎么会有人这个姿势都能睡着。
白珏在台上急得满头大汗，高声整顿了两次纪律眼见无果也就放任台下这帮人去了。走到门外给秋彦打了个电话后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害，难得，电脑又不可能天天坏，让他们闹会儿吧。
妘笙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拍着寒一的后背，像哄小孩儿那样，寒一可能真是累了，这样都没条件反射醒过来。
那人隐在碎发后的下颌线明显，许是因为睡熟了，平时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这时候看，她才像是一个只是上课上倦了偷摸补个觉的高二学生。
妘笙没忍住微微凑近了看，发现这人皮肤特别白，肤如凝脂。手指骨节分明，且十分修长。怎么看，都好似一个被打造出来的娃娃，毫无缺点。
她偷偷握住寒一荡在外面的一根手指捏了捏，捏完后才觉得这种做法不道德，随机迅速地放开那根手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没看见，寒一那根刚被他握过的手指动了动。
妘笙看得出神，寒一突然睁开眼，一双琉璃般的蓝眸透着不符年龄的漠然。妘笙吓了一跳，活有种干坏事被当场抓获的感觉。她心虚地轻声喊了一声，“寒一？”
寒一没答，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两人就着这种姿势对视了一会儿，妘笙被看得脸热，不敢直视那双平静的眼睛。“你……你醒了吗。”
话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像个没话找话的。
这特么眼睛都睁开了还没醒吗？！
寒一还是不答，但眼里已经漾起了笑意。
“我帮你把笔记记好了……”
“我知道。”寒一这次终于应了声。
“你……”
“再喊一声。”寒一沙哑着嗓子开口。
“喊……喊什么？”妘笙觉得自己耳朵热得能生火。
“我名字。”
妘笙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小声唤她，“寒一。”
寒一微微勾唇，像是很满意，看了她一眼后就阂上眼继续睡了。
妘笙红着脸微微向后退，眼神不知该往哪里放。寒一桌上的练习册还摊开着，上面的字体笔锋锐利，犹如劲竹，大气而不失美感。题目思路清晰，条理分明，跟标准答案有的一拼。
不愧是她。妘笙心里突然想。
她准备把另外一题先写了，突然自己的手被一个冰凉的东西触上，她吓得震了震，旋即手被那玩意儿安抚性的搓了搓。她低头一看，一个洁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正覆在她的手上，再看它的主人，正泰然自若的睡着。
妘笙觉得自己的思想不健康了。
这一幕被站在门口的秋彦和老白看了个全，老白笑着用手肘怼了怼旁边的秋彦，下巴一扬示意她看某处。秋彦满脸姨母笑，拍了拍白珏的肩膀，活像少年时期磕cp的两个小女生。
妘笙还没注意到，只是通红着脸发呆，过了一会儿再偷偷看旁边的人。
瓜吃够了，秋彦帮老白把电脑给整好，笑着拍了拍手，“好了，继续上课。”
课程继续，班里安静下来，妘笙逐字逐句记下公式和笔记，生怕漏了哪条。
晚上，寒一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正一边悠然地听着歌一边刷题。还能分出心思去回味白天下课时妘笙认认真真给她讲题时候的样子。
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忽然手机“嗡”的一声响，弹出一条微信信息。寒一心情颇好地拿起手机，看到备注后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那朵云回来了：寒一，你睡了吗？
寒一挑起眉，扫了一眼铺了一桌的习题册，老实回复：没有。
那朵云回来了：现在很晚了诶。
first：嗯我知道怎么了？
那朵云回来了：你……还不睡吗？
first：我失眠晚一点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好笑地问：查岗？
那朵云回来了：没有！！！
那朵云回来了：我就是……我就是……哎呀算了[叹气]
那朵云回来了：晚安，你也早点睡。
first：好晚安
寒一放下手机，细长的笔在手指骨节上转了几圈后又回到了原味。忽然她悠闲地拖着下巴，弯着眼角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