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
王仁正在气头上, 闻言越发不悦,没好气道:“什么王举人?哪儿来的?”
那婆子忙回道:“便是祖上曾同咱们老太爷连宗的王家。”
胡氏一听便已知道是哪家,见王仁还有些糊涂, 便提醒道:“老爷忘了,贾家老太君不是认了个干孙子?就是这王家少爷, 当初因着咱们两家祖上连过宗, 又有姑太太的缘故,咱们两家也曾走动过,老太太老太爷在世时这王家少爷逢年过节也常来拜访,老爷也是见过的。”
王仁这才想了起来,前几年王子腾尚在时,便曾对王珣赞不绝口, 他也见过两面, 不过两人不是一路人, 他又看不上王家寒门小户的,故而也没怎么结交。
后来他们几家坏事,王子腾夫妻相继去世, 王仁与王珣又没什么交情, 两家便渐渐疏远了, 这几年也不再走动。
听到对方是来接巧姐,王仁顿时面色一沉,道:“他们来接巧姐做什么?打回去!”
不管这王家这时候来接人是打什么主意, 过几日李家便要过来迎亲, 绝不能功亏一篑。
胡氏闻言忙道:“老爷, 使不得!”
王仁阴沉着脸看向她:“有什么使不得?不过一个小小举人,我难道还怕他不成?”
他们王家虽然败了,但他这几年也结交了不少人脉, 其中不少都是京城的地头蛇,可不会惧怕一个小举人。
胡氏是王子腾夫人亲自选中的儿媳,也是出身大家,虽然性情软弱,但见识能力却并不差,但凡往来过的人家,她都能将对方的家世来历以及错综复杂的亲友关系记得清清楚楚,因此忙解释道:“这王家少爷年岁虽不大,却十分有本事,十四岁便中了举人,是京中有名的少年才俊,这几年都在国子监读书,这样的天资,若无差错,明年定能高中进士。
这样的人家交好还来不及,怎么能得罪,这会子人家好声好气来接人,咱们若太过失
礼,岂不是得罪了人?还是软和些才好。”
王仁虽满心不悦,却也知道妻子说的在理,皱眉道:“既这样,你出去见一见,想个法子打发了。”
胡氏答应了,向传话的婆子道:“你叫人好生招呼着,我换了衣裳就来。”
那婆子答应着去了。
胡氏一面换衣裳,一面问王仁道:“这王家素来知礼,今儿怎么也没事先递个帖子,忽剌巴儿就上门来接巧姐?”
王仁冷笑道:“还能有什么缘故,多半是平儿那贱蹄子搞的鬼。”
昨日平儿上门要见巧姐,他让门房打了回去,早就料到她不会甘休,没想到却去搬了王珣当救兵。
胡氏听了顿时满面愁容,担心道:“如果真是这样,只怕他们今儿是打定主意要接巧姐回去,一会该用什么借口才好?”
对方都打发人亲自上门来接了,若是没有个好的理由,根本没法打发。
王仁全没放在心上,不耐烦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只说巧丫头病了不就行了,难道他们还要将人抬回去不成。”
胡氏见状不敢再多言,换好了见客衣裳,忙带着婆子丫头出去了。
一时来到正厅,胡氏坐定,管家媳妇便从偏厅请了四个管家娘子模样的仆妇进来。
今日来的四人皆是王珣与黛玉特意挑选出来的,其中为首的便是刘氏最倚重的管家娘子张妈妈。
这张妈妈原是官宦世家的家生子,一直在当家主母身边服侍,因办事妥当,没过几年便成了管事娘子,帮着主母料理事务,只是后来那户人家坏事,家下人等都被发卖。
张妈妈早年丧夫,膝下又无儿女,当时她年岁大,偏又染病在身,许多人家都不肯买,人牙子也不愿浪费钱给她看病,任她自生自灭。
正在快病死的时候,正巧王珣路过,见她可怜,便出面买了下来,带回家中。
张妈妈养好病后便被安排在内院做事,她感念王珣的救命之恩,一直忠心耿耿,对刘氏更是尽心竭力,她原是
大户人家出来的,帮着主母管家,对于各家打点,应酬交际等事都十分熟稔,做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刘氏见她行事老练,稳重妥帖,这几年日渐倚重,如今已是身边的左膀右臂,素日人情往来等事务皆由她料理。
张妈妈深知今日的目的,临行前王珣与黛玉也再三交代过,因此特意好生穿戴了,摆足了派头。
果然胡氏一见便吃了一惊,留心打量,见四人虽是仆妇,但穿戴打扮与主子们也不差什么,尤其为首的那位,言谈举动都十分不俗,暗道若不是知道是王家是暴发新荣之家,说是世家出来的管家娘子也没有人会怀疑,看来如今的王家,底蕴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想到此处,胡氏的面色不由更郑重了两分。
四人请了安,张妈妈方笑道:“今日贸然造访,实在有些唐突,还请太太见谅。”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胡氏虽知对方来意不简单,却也不好表露出来,忙命人将东西收下,笑道:“说来咱们也是世交,诸位不必这般客气。”
寒暄了一回,方进入正题。
张妈妈微微一笑,笑道:“原本巧姑娘在府上小住,不该冒昧打搅,只是太太也知道,我们家早年多得府上姑奶奶照看,两家最是相厚,巧姑娘也是我们老太太和太太看着长大的,素日情分极好,原说过几日是我们太太过生日,老太太和太太想着许久不见巧姑娘,便想接姑娘过去热闹热闹,散散闷。
偏巧杨宜人也设了菊花宴,明日请大家赏菊花,因喜欢巧姑娘,也下了帖子,我们太太想着巧姑娘一个姑娘家没长辈带着也不方便出门,便打发我们早些去接巧姑娘,到时候也好一道去赴宴。
谁知我们去了才听平姑娘说巧姑娘这些时日都在府上小住,我们总不能空手回去复命,便不请自来了,失礼之处,还望太太勿怪。”
胡氏闻言,笑容顿时有些勉强,道:“府上的一番好意,原不该辞,只是偏生不巧,
外甥女这两日身上不大好,实在不宜出门走动。”
张妈妈闻言目光一闪,含笑道:“既是这样,烦请让我们去探望一二,给姑娘请个安,若果真病得厉害,我们大爷与太医院的张太医交好,还有些面子,可以请他过来看看。”
胡氏闻言一僵,心下已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说巧姐病了,人家立马就说去请太医过来,还要亲自探望,她若是拦着,道理上又说不过去,顿时有些左右为难,这时候用什么借口都不管用,沉默片刻,方勉强笑道:“不过是小恙,已经请大夫瞧过了,并无大碍,只是要静养一段时日。”
张妈妈微微一笑,道:“既这样,我们更该去看看姑娘,否则回去太太问起来,我们也没法回话。”
另一个跟来的媳妇也接着笑道:“太太不放心巧姑娘随我们回去,见一见想来不成问题罢?若是连见客都不行,那姑娘的病只怕就不是小恙了,该请太医来瞧瞧才是。”
胡氏听了,脸上的笑容越发挂不住了,这两人的话虽说的好听,只是意思却十分明白,要不让她接人回去,要不让她们见上巧姐一面。
他们虽是舅舅舅母,也没有不让外甥女见客的理。
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形,巧姐一出来便什么事都瞒不住了,她哪里敢让她出来见人,然而她若执意拦着不让见,岂不是摆明了心中有鬼?
即便此时改口说病重,对方只要请了太医过来,谎言一样会穿帮。
如今简直是骑上老虎背,进退两难,胡氏顿时有些着急起来,额上渐渐渗出细汗,结结巴巴道:“这……这……”
张妈妈恍若没看见胡氏的窘迫,含笑吃了口茶 ,继续道:“我们也知道太太是舍不得巧姑娘,只是若是其他宴席还可以推了,我们太太的生日也不妨事,这杨宜人的菊花宴却不好推。
杨太太亲自下了帖子,巧姑娘又是晚辈,无缘无故缺席,杨家那边实在不好交代,传出去了对府上的名声也不好听,明白的呢知
道是太太舍不得姑娘,不明白的还以为是府上故意不肯放人呢。”
胡氏闻言心下一凛,这才想起王珣的老师杨伦是翰林院侍讲,品级虽不高,但时常在御前行走,可谓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等闲人都不愿得罪。
他们家如今不过是普通百姓,李员外拜的那位干爹也不过是周贵妃宫中的一个普通太监,寻常人可能会十分忌惮,但对于杨伦这样的皇帝心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今日对方是打定了主意要接人回去,又有杨伦夫人出面,他们家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人,与其撕破脸得罪这两家,不如痛快放人。
心念电转间,胡氏想起年幼的儿子,终于下了决心,勉强扯起一丝笑容,道:“妈妈说的在理,方才是我一时糊涂,舍不得外甥女儿,我这就命人去请她出来。”
说罢转头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告诉表姑娘,就说王家太太打发人来接她了,让她收拾好东西出来罢。”
那丫鬟答应一声,依言出去传话。
张妈妈等人这才露出笑容,道:“太太也是一片慈爱之心。”
胡氏心中苦笑,一会还不知道怎么面对王仁的怒火。
此时两方都有些心不在焉,各自吃茶。
片刻后,便见巧姐扶着小丫鬟翠儿的手出来,见了张妈妈等人目光顿时一亮,却又急忙忍住了,极力镇定着走过来。
张妈妈等人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四人给巧姐请了安,张妈妈悄悄拍了拍巧姐颤抖的手,转身向胡氏笑道:“时辰不早了,叨扰许久,我们也该告辞了。”
胡氏也担心王仁知道后闹出事来,忙道:“既如此,那我也就不虚留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说罢便吩咐管家媳妇送了众人出去。
王家的车夫早已在二门外候着,张妈妈等人先扶了巧姐上车,也跟着随后上车,面上的从容顿时消失不见,急忙道:“快走!”
车夫得令,急忙赶车。
只是才驶出王家,便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喧哗
声,众人面色一变,掀起车帘看去,便见王仁满面怒容,带着五六个家丁追了出来。
巧姐顿时面色一白,翠儿更是吓得快哭出来,惊惶道:“这可怎么办,他们追出来了!”
张妈妈却十分冷静,掀开帘子向车夫喝道:“不用理会,快走!”
车夫应了一声,重重甩着鞭子。
只是巷道狭窄,马车再加快速度也跑不了多远,王家的家丁又皆是身强力壮之辈,眼看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用不了多久就要追上来了。
巧姐面色惨白,心中砰砰直跳,双手死死绞着帕子。
正惊惶不安之时,前方忽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巧姐心下一沉,急忙望去,待看清来人,顿时心中大定,面上露出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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