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倒V
原来这日上朝时大理寺卿禀奏贾府之事, 贾雨村揣摩上意,琢磨着当今既要整治贾家,他作为心腹自然是要为主分忧, 因此早早便打好了腹稿,罗列了许多罪名, 头一个跳出来弹劾贾家。
此举顿时让朝上众人侧目,人人皆知贾雨村当初全靠攀上贾家与王子腾才能爬到今日的地位,贾家即便有罪, 他这般落井下石, 实在是令人不齿心寒。
今上早知贾雨村本性,当这两年之所以重用他也是让他成为手中的刀, 对付其他世家贵族,只是见其如此忘恩负义的行径, 也不禁暗暗皱眉。
况且今上虽欲整治贾家,但他堂堂一国之君,也不会连这点肚量也没有, 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去治一个无知少年的罪, 传出去也叫一干老臣心寒。
北静王深知上意, 当即奏明圣上,陈明其中缘由, 言道不过是宝玉年幼之时游戏之作, 所指亦是戏文中的故事,并无对朝廷不敬之意。
彼时朝堂上许多官员都对其贾雨村暗暗不齿, 且贾雨村自从升任大司马,行事便十分跋扈,为人又阴险狠辣,睚眦必报, 得罪了不少人,宝玉又只是一少年,因此也都帮着从中分说。
今上也顺应顺水推舟,免了宝玉之罪,还借机敲打了贾雨村一回,便将贾政等人案子交由内庭审理。
王珣打听明白后,便忙赶去贾府,将此事告诉了宝玉。
彼时王夫人等人也都在,听了此事都不由得又惊又怒。
王夫人咬牙骂道:“这贾雨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不过半路途中攀上咱们家,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如今不说出手相助,反而还落井下石,真真是狼心狗肺!”
宝玉先前早便看出贾雨村不是什么好人,此时倒不觉意外,忙安慰王夫人道:“太太别气坏了身子,像这等白眼狼迟早有一日会有报应的。”
王夫人闻言不禁滴下泪来,哭道:“你老爷还被扣押着,现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贾雨村还在一旁扇风点火,我如何不焦心!”
邢夫
人听了这话顿时想起了贾赦与贾琏,不由得也哭起来,道:“老爷与琏儿至今也没消息,也不知道上头要怎样发落!”想到此处又骂凤姐:“都是琏儿媳妇闹的,若不是她放什么印子钱,何至于此!”
平儿听了心中十分不忿,凤姐虽有私心,但也是为了府里,呕心沥血操劳了这么些年,如今却落的众叛亲离的下场。
只是邢夫人到底是主子,她再不平也不能出言无状,只能忍气吞声,低头垂泪。
王珣见状微微一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向王夫人道:“太太别担心,如今圣上既已将案子交给内庭而不是大理寺,兴许还有转机。”
王夫人不过内宅妇人,不懂这些朝堂之事,闻言又惊又喜,忙道:“这是怎么说?”
宝玉虽不喜仕途经济,但对于朝廷各部门还是知道的,此时也明悟过来,忙道:“内廷办案通常都由枢密院众大臣与案件主官共同审理,我记得先前还曾与老爷会过其中几位,多少会顾念几分旧情,况且又有北静王爷在,王爷最是贤明仁厚,此次的案子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松了口气,邢夫人念佛道:“阿弥陀佛,只盼着圣上念在祖宗的情分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王夫人终究比邢夫人见识多些,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贾政等人如今吉凶难定,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结果会如何,偏如今阖府被封,根本没法去外头打听消息。
都说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从他们家坏事,以往的亲友故旧都避之唯恐不及,不落井下石就已经难得了,哪里还会帮忙。
唯一亲近的薛家也是自顾不暇,户部的差事早就丢了,朝中却无人,想帮忙也使不上什么力,今早薛蝌方悄悄带人来送了些米面粮炭来。
想到此处,王夫人忙拭了泪,向王珣道:“我的儿,如今我们皆不得出去,外头的事只有烦劳你了。”
王珣忙道:“这是分内之事,不提我姐姐与府上的关系,便是我们家也深受府上大恩,当年若不是老太太太□□典,
我们家也不会有今日。”
众人听了都十分感动,王夫人更是感叹,当初的一时善举,原也是因两家连宗的那点面子情,不曾想竟得了今日的善果。
话说这厢贾赦等人一大早便陆续被传唤进内廷审问。
贾政是最后一个,提心吊胆进去,见了枢密院各位大臣,又见了各位王爷。
众大臣便问道:“你府上私放印子钱,又包揽诉讼,逼死人命的事,你可都知道么?”
贾政忙跪下,回道:“犯官三年前蒙主上恩典,钦点学政,一直在任上,于上年冬底才回家;家中打小事务皆交由长房侄子贾琏夫妇料理,实不知何时犯下此等大罪。”
众大臣彼此相视一眼,点了点头,这倒是与他们查到的消息相符。
北静王又问道:“那前日在令夫人房中抄出的好几个箱笼皆是昔日甄家之物,这又作何解释?”
贾政闻言大惊,藏匿犯官财物可是重罪,心念电转间已定了主意,思来想去,若王夫人定罪,自己是当家人,一样也难逃干系,到时候夫妻俩一个都逃不了,与其再把王夫人牵扯进来,不如自己认了。
因此微微定了定神,禀道:“此事犯官先前已知,乃是数年前甄家坏事之前送来府中,只道是寄存一段时日,敝府因与甄家是老亲,当初却不过对方请托,这才帮忙收留了这几箱财物。
谁知甄家一直不曾来取,数年后甄家坏事,犯官又放了外任,贱内也不敢做主,便一直留着。
犯官治家不严,辜负圣恩,只求主上重重治罪!”
众大臣听罢,彼此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明白,贾政所言多半不实,只怕是这贾夫人见甄家坏事,起了贪念,这才不曾交回财物。
当下北静王命人带了贾政去一旁等候,众大臣商议了一回,方由北静王入宫转奏。
过了半日,方传出旨意来:贾赦罔知法纪,本应重治;念伊究属功臣后裔,今从宽革去世职,流放三千里,发往北疆效力赎罪。
贾政治家不正,藏匿犯官财物,念其既往为官勤谨,且贵妃溘世未久,今从宽发
落,革去户部之职,贬为庶民,荣国府一应家产抄没入官。
贾珍结党营私,草菅人命,孝期聚赌,罪无可恕,秋后问斩,家产抄没入官;贾琏贾蓉着革去职衔,贬为庶民。”
贾政听了,感激涕零,叩首不及,谢了恩,又叩谢了王爷恩典,方出来。
贾府众人正心急如焚,一见贾政回家,都大喜过望,然听闻两府家产入官,贾赦又流放海疆,贾珍又判了斩首,不免又悲伤起来。
此时荣、宁国府第入官,所有财产房地等项并家奴等俱已造册收尽。
这里王夫人哭了一回,只得命贾琏接了尤氏婆媳过来。
可怜荣宁二府昔日赫赫扬扬,如今只剩得他们几个主子,连一个下人没有。
宅邸入官,明日之前他们也都必须搬离。
然除了李纨是节妇,发回了财产,其余众人皆是身无长物,又哪里来的银子置办宅子。
且李纨素来清贫,也并无多少财物,其中多半又都是她的陪嫁,王夫人再如何苛刻,也不好开口花用一个寡妇儿媳妇的嫁妆。
贾政与王夫人相对无言,只能叫来贾琏商议。
贾琏素日再机变,此时也无计可施,亲戚里头,知道他们家坏事,早已远远躲开,亲近些的薛姨妈家已败,王子腾已死,俱是不能照应的,如今唯一有钱的,也只有黛玉而已。
贾政听了皱眉道:“连珠儿媳妇的嫁妆我都没动,如何又能用林丫头的,况且两家尚未过礼,若是要林丫头出钱,成什么样子,传出去也叫人笑话。”
贾琏闻言心下嘀咕,暗道当初给娘娘建省亲别墅时怎么不见这样说,不过到底不敢顶撞叔父,只能另想法子。
却说这厢王珣听闻贾家宅邸入官,当即找到宝玉,将一个巴掌大的雕花匣子交给他,道:“这是姐姐打发我送来的,宝二哥且收下罢。”
宝玉一怔,打开一看,却是两张房契地契并平儿、袭人、麝月、彩云等人的身契,顿时吃了一惊,道:“林妹妹这是从何处弄来的?!”
王珣道:“这宅子是姐姐今早打发人
去买下的,共有三进,就在西街外二三里处,虽不如先前的府第精致,倒还算宽敞,地方也清静。
至于平儿姐姐等人的身契也是姐姐叫我托人提前买下的,不然等官府发卖的时候可就寻不着了,如今几位姐姐都已送去了那边宅子里,正在帮着收拾房舍。”
宝玉闻言,顿时眼圈红了,道:“这时候也只有林妹妹还想着我们。”
王珣又命清风朗月抬上一个小箱子,向宝玉道:“当初二哥教给我胭脂方子,一直不肯收银子,我便折成份子钱算是入股,这些是这几年的红利,每月十八两,拢共是一千零八十两银子,二哥且清点一下。”
宝玉闻言吃了一惊,急忙摆手道:“无功不受禄,这如何使得!”
当初他以为王珣只是戏言,没想到竟然真的给他存了银子,只是他心下明白,除了一个胭脂水粉的方子,这些年王家铺子里的事他全然没操心郭,又如何能坦然收下这笔银子。
王珣道:“二哥何必同我外道,不提府上对我的恩情,便是以咱们的情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这日后吃穿用度,柴米油盐,哪样不要钱?况且这都是二哥应得的,快收下罢。”
宝玉沉默半晌,他知道王珣一心想法子贴补他,又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才想出这番说辞,素日他只嫌金银铜臭,今日方知无钱寸步难行,想到家中忍饥挨饿的父母,宝玉终究没法拒绝,苦笑道:“如此,我就厚颜收下了。”
经历了这一番变故,他已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儿,如今家产被抄,贾政王夫人都上了年纪,又有邢夫人惜春巧姐等人要养活,总得要有养家糊口的银子。
如今他们一家子都身无长物,又没有赚钱的营生,黛玉置办的宅子与王珣的这一千两银子,不啻雪中送炭,至少家里可以过个安稳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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