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鼠与死神(9)
世界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看着那双充满柔和和关切的桃花眼,大脑一片空白,成功把48的恶意赶了出去。
那些屈辱的悲痛的黑暗粘稠过往全部消失,只留下了一个姓名——
林明澈。
的确清澈透亮。
“你看起来很糟糕。需要去医院吗?”
男人蹲下身子和她平视,手下的力度也放松了不少。
景嘉欣似乎是才反应过来,刀掉到了地上,她慌乱地露出一个僵硬微笑。
她摇了摇头,迟钝的痛觉又下意识传入大脑,是之前被自己掐出血的手臂。于是她下意识点点头。
好,好尴尬……
4似乎在尖叫着说着什么,不过景嘉欣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此刻自己刚才干的蠢事不断的回放。
太不对劲了……她变得完全不像是自己了,甚至比48同化对她的影响力还要大。
等等?!同化!景嘉欣扯了扯自己的头发,黑的。只是发尾微微泛着白。
她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变成了肉眼可见的放松。下一秒眼前却开始发黑。
诶……?!
她控制不住的倒下去。
最后一秒她的视野里依旧是林明澈的眼睛。
话说,这家伙好像是个杀人如麻的狙击手吧……骗人的吧,哪个犯罪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
黑暗。大片的黑暗。
意识回笼。
景嘉欣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病房的一片洁白。黑白鲜明的对比让她眼睛发酸。
她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的看向周围,是很普通的病房。周围没有一个人。
景嘉欣摸了摸口袋,刀还在。
她低着脑袋,垂眸。
自己很不对劲。先不说48的反常,在遇到林明澈之后她完全不是自己了,而且在极端的状况下突然恢复到正常,简直就像是……
被什么强制安抚了一样。
“48,我知道你在。”景嘉欣缩回被子里,在内心喊了48。
回应她的只有嗯的一声。充满了遗憾而且有气无力。
“为什么?今天突然这么做。”景嘉欣闭上了眼睛。
48不理她。
于是景嘉欣叹叹气,思索了一会后缓缓口:“昨天见到了苏幕遮。看你的反应,你应该是认识米莎的。而你一声不吭,像是死了一样。
苏幕遮说她能闻到谎言的味道,那么米莎恐怕嗅觉只会更加敏锐。你害怕被认出来?
你在害怕米莎是吗。”
她的态度很平静。不是往日的冷漠尖锐,这次她整个人意外的温柔。
48依旧沉默。
“我想想,要是那时候没有林明澈,我的同化率会不断升高,我会被认出来是夜行者,然后疯狂状态下的我为了离开公交车,会进行屠杀。
你知道我不介意这个。而如果我经历了那件事的话,三十一区将会彻底与我隔绝,苏幕遮会意识到我在撒谎,她会追查能力为什么失效。
苏盈颖会很愤怒。r也会质问。
你想把我逼到那种地步,恐怕是为了让我向你求助。那么为了活下去,我会选择吃□人。
血肉对你而言可以增强力量,你不甘心?因为畏惧米莎所以觉得自己需要变得更强大?
你或许只是在我睡着时无聊看了记忆,在上车时你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个好机会。
于是你就那么做了。不断提起我的回忆试图让我情绪不稳。
是这么吗?”
景嘉欣微微叹气。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平静的不可思议,心脏柔软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太妙。
48沉默了一会开口了,依旧是熟悉的牛头不对马嘴。
“林明澈。他的能力是治愈和安抚。拥有这种类型的能力的暴食不需要吃人。他们的能力天生就是最上限。
林明澈的暴食我认识,是14。林明澈对你进行了安抚,接下来你12个小时以内将没有负面情绪干扰。
安抚也影响到了我。我本身就是负面的集合体,也就是说,我现在,更加虚弱了。
如果你在不提供血肉,那么,你的能力最多支持一周,一周后将会完全消散。在这一周内……你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你说的很对,我的确是那个目的。但现在呢?现在你也必须做出抉择。没有了同化的你怎么想知道你真实身份的群鼠交代?
你得承认,你需要我。你就必须得吃□人。
现在这种状况,虽然过程稍微改变了一点,但依旧是达成了我的目的呢!”
48突然从平平缓的语气变成了尖锐的咯咯笑。它正期待着景嘉欣的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
48只能听到均匀的呼吸。景嘉欣又睡着了。
……
48想骂人。但它没这么做。
景嘉欣意外的放松。四肢像是被水轻轻的包裹,软的不可思议,一片红色的世界,只有太阳和土地上的向日葵在寂寞的烧,把她也点燃,胸腔滚烫。
她低着头,看到鞋底沾满和这草梗的烂泥。太阳那样亮,连着树叶都被晒得卷曲了。
景嘉欣向前走,脚踩着松软的泥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向前走。摇摇晃晃的,脚步浮虚的向前走。
红色的星星掉了下来,繁若银河,浩如星海。成千上万的红色星星掉来下,几乎要把她淹没。她看到死神在星星的前面,对着她微笑。
它能让她忘掉仇恨与悲伤吗?
忘掉那些被仇恨填满的虚无和恐惧,这仇恨如此深,如此沉,以至于她恨这片湿润土地上生长的所有作物,恨着宽窄街道上行走的每一个人。恨城市散发出的潮湿的傲慢,恨翻滚着灰色泡沫的大海。
奇怪的梦,但不讨厌。
景嘉欣一直走,一直走,突然脚踩到了白色的兔子面具。她抬头,突然被什么人给抱住了。
充满向日葵的温柔气息,这让她辨认出抱她的人是她的发小—李蔚来。
景嘉欣刚想问兔子面具是怎么回事,想问他过去发生了什么,想和他道歉……
但还没来得及,她的身子就猛地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不疼。
天很蓝,没有一丝云彩,景嘉欣突然哭了。毫无理由的大哭。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哭泣了。
从来没有人一开始就可以淡定地面对吃□人的怪物。从来没有人一开始就可以毫无波澜的接受冲击三观的事实。
景嘉欣看到绿色的桃花眼。
景嘉欣醒了。
她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清清楚楚的十四点三十分。头有点昏沉沉的。
她好像从早晨睡到了现在。景嘉欣也不动,她感到了久违的放松和舒适,她眼神放空,盯着眼前的向日葵发呆。话说,医院里会有这么大的花束吗?
“苏盈颖和苏幕遮分别来了一趟。”48开口了。
景嘉欣嗯了一声。
“苏幕遮盯了你半个小时,米莎也是。然后往你身上塞了窃□听器。后来苏盈颖过来了,给你送了盆花,附带一个窃□听器。”48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说道。
景嘉欣歪了歪头,她倒不在意这个。只是静静倾听48的话语。
“哦,对了,林明澈把你送过来的时候也给你塞了窃□听器。”48笑了笑。
景嘉欣有点绷不住。她认识的真的没有一个是正常人吗,为什么全在怀疑试探她,苏幕遮和苏盈颖就算了,林明澈是怎么回事……
哦,她差点忘了,这个从长相到能力都非常温柔的契约者,是个心狠手辣的群鼠成员。看他那样子估计也是双重身份,演技好好哦。
景嘉欣莫名有了一种输了的感觉。毕竟她完全看不出来那样的男人是个杀人如麻的犯罪。说不定之后可以和林明澈请教一下演技。
要是能把群鼠灭了就好了。到时候第一个把林明澈拷进去。毕竟距她的经验,这种人说不定会笑着干一些毛骨悚然的事情,很棘手又危险。说实话,她更希望林明澈是一个极端的疯子,起码没有这么麻烦。
“对啦,你似乎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哦?”48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看来真的被林明澈搞怕了。
景嘉欣有点疑惑,她低下脑袋,看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校服。
转校生在开学第一天就毫无理由的旷课。现在给她个地缝还来得及吗?怎么解释,话说自己在公交车那样的举动到底有多少人看到了,不会被误认为有奇怪的倾向吧。
“震惊!十六岁花季少女居然在公交车做出这种事!”
48无情的嘲笑起来,景嘉欣摇了摇头,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
“你笑够了吗。”她叹叹气,在内心对48说着。
“好啦好啦,其实苏盈颖帮你请假啦。”48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景嘉欣挑了挑眉,又躺了回去,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干脆利落的又睡了过去。
48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无聊之余又去翻景嘉欣的记忆。
突然,她的手机亮了起来,是一条信息。
“新人在三十一区,是你的学校里的老师。他的任务你全权负责,我要完整的任务报告。另外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盯上的猎物早点解决,我觉得这不需要我亲自来教你。——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