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青楼定策
随着青楼小厮一声声卖力的恭维之词，楼上的妓女也是两眼放光，一个个搔首弄姿。更有几个胆大的解下自己的香囊或者将手中的扇子一众小玩意儿抛了过来，只求这豪客能看上自己。
”咚咚咚“一阵踩楼梯的声音传来，老鸨扭着夸张的腰肢，手中的扇子指着那些妓女笑骂道：“干什么，干什么，没点规矩，大爷看上谁，谁再过来，一个个的不要命的往前凑，当心冲撞了贵人。”
说罢凑到陈再道身前，用鼻子嗅了嗅他身上，一只手攀到他的肩头绕着脖子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软软的道：”不知大爷看上了哪几位姑娘，我现在就让她们过来伺候。“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怀里掏。
陈再道哈哈一笑，抄起老鸨的腿弯儿打横抱了起来：”爷爷我今儿看上你了，就要你伺候。“老鸨笑的花枝乱颤，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笑道：“那可不行，奴家现在还要照看生意，先叫几个来伺候您，到了晚间，大爷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奴家随你。”
说罢递了个眼色，一旁的仆役赶忙递上了一册画像，上面有着院内妓女画像和生辰八字，陈再道放下老鸨，掏了两锭金子塞进老鸨的手中，劈手将画册夺了过来，翻看一会儿，挨着老鸨的肩膀指着其中一页大声道：”就她们三个。“说罢转身回了客房，还不忘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死鬼，没个正形“老鸨嗔怪了一句，转过身来推了仆役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去把迎春，探雪，碧落三位姑娘叫来，叮嘱她们把那三位爷伺候好了，妈妈我有赏。”说罢将那一对金锭对着敲了敲，一声脆响，眉开眼笑的下了楼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对于开封这座城市来说，此时此刻，才刚刚开始，各家各户纷纷点上灯火，大一点的青楼酒肆，红色的灯笼早就挂了上来，长街之上灯火通明，行人摩肩接毂，人声鼎沸。汴河之中花船来来往往，不时传来一阵船娘的笑声，惹得纤夫忘了身上纤绳的重量，驻足观看，一片热闹中，东京繁华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外间热闹非凡，身处开封最大的青楼闻香阁之中的秦飞却是如坐针毡，原因无他，陈再道叫来的三个妓女此刻正一个服侍一个，耳鬓厮磨温香软玉，赵光义倒是来者不拒，纵情享乐，与那探雪调风弄月，时不时对酌一杯。
陈再道所作所为更是不堪入目，只见他喝下一杯酒，将自己怀中的迎春下巴捏住，嘴对着嘴灌了下去。不顾迎春咳嗽不适，淫笑的拿过酒壶，又灌了下去，口中还不住的调戏：”乖宝贝，多喝些酒，过会儿床榻上的滋味才更足。“
只有秦飞，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之上，面对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所措，与另外几人格格不入，心里对这一切厌恶至极，只是碍于赵光义颜面，迟迟不做声，心道此间事了，定要离他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别在见到。
陪侍秦飞的碧落看着眼前的这位贵客， 当真生的好看，目如朗星， 鼻若悬胆，真是英气勃勃，汴梁城中生的好看的男子不是没有，可那股子阳刚之气却是远远不及。
得知自己伺候这位贵客，还心中暗喜，没想到他却对自己视而不见。还以为自己哪里惹了眼前这位大爷，难道是自己的面貌不是他所喜
刚刚听得妈妈说了，伺候好了有赏，言外之意若是伺候不好，赏赐没有不说，只怕还得挨鞭子。
一想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心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庞，一双手猛地抓住秦飞右手，软声道：”大爷为何不看看奴家，难道是奴家不合大爷心意？“
却见秦飞猛的一抽手，回过脸来看着自己，眼神中似乎有点局促，有些闪躲：”我，我未曾来过这里，不懂这里的规矩，若是得罪了姑娘，还请见谅。“
此话一出，到让赵光义和陈再道噗的一声将口中的酒吐了出来，指着秦飞大笑起来，迎春和探雪也是乐不可支，用手帕遮着自己的嘴嗤嗤的笑。
”我当是小兄弟不近女色，原来，哈哈哈哈，原来还是个雏儿，嗨，放轻松，来这里就是享乐的。“陈再道说着又将迎春搂在怀里肆意玩弄。
秦飞见此当真是再也坐不下去，当即站起身来，赵光义脸色一沉：”秦兄这是去哪里？“
”这里不太舒服，我出去透透气，等你们玩够了，我再回来就是“秦飞不理赵光义，转身就欲出门而去，浑不知陈再道手中一把精巧的小弩已经暗中张开了弩机，对准了自己后心。只要再踏出一步，定要让他命丧当场。
赵光义赶忙使了个眼色，饮了一杯酒，将酒杯倒置对着地面悠悠道：”是赵某招待不周，不知秦兄不好此道，只是你这么一走，却要累的这碧落姑娘被那老鸨处罚，说不定还要受些皮肉之苦，这么娇滴滴的美人，恐怕抵不住几下吧，若是死了，岂不可惜？“
一旁陈再道知道这是赵光义的暗号，只要酒杯落地，自己当即扣动扳机，脸上俱是杀气，哪还有半点刚才的模样，狠厉之色吓得一旁的迎春悄悄地挪动脚步，正要上前说些软话劝秦飞留下。
却见那碧落急忙跑到秦飞身后，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后，抱着他的小腿泣声道：”若是奴家惹得官人不开心，官人要打要骂奴家受着，只求官人不要走，若是给妈妈知道了，奴家可没好下场。“其声幽咽，直让人不忍拒绝。
秦飞哪里知道这青楼女子，曲意逢迎人前人后百变脸色，这等逢场作戏对她们而言，不过是寻常。只觉得自己如果一走了之，这碧落姑娘真是万劫不复，更何况赵光义言语之中的警告之意自己听得清楚，说的是这碧落，指的却是张何二人，真惹怒了他，只怕他们在军营之中也落不得好。
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任由碧落拉着自己落座，眼见秦飞回转，陈再道不落声色的单手将手弩落铉，收入袖中，一脸和善的道：”这就对嘛，秦老弟，来来来，让着碧落姑娘，自罚几杯，当做赔罪。“
”是了是了，奴家当罚。“言罢竟然躺倒在秦飞怀中，不等他说话，抓起一壶酒对着壶嘴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酒入腹中，碧落脸颊浮现一片晕红，气息也变的起伏不定，颤声道：”官人，奴家自罚一杯，不知官人心中是否快活了些。“
秦飞见此，抓住碧落双臂扶正，正要抽身站起，却被陈再道按住：”人家碧落姑娘一片赤诚，秦兄就不要不领情了。“言罢却又抓起一壶酒对着碧落调笑道：“怕是我这秦兄弟觉得你不够心诚，一壶哪里够。”
碧落听完，当即接过酒壶，扯着秦飞衣襟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吐息如兰的柔声道：”官人莫急，且再容我多多赔罪“说罢一仰脖子，又是一壶入喉。
”好“
陈再道喝了个彩，又抓来一壶酒递了过来，碧落眼见秦飞此刻并未说话，以为是嫌自己喝的不够，心下发狠，又是举壶痛饮，秦飞生怕碧落喝了这么多酒坏了身子，正要阻拦，却听得哐啷一声，原来是碧落手中的酒壶掉了下来，而她也软软的摔倒在地毯上。
秦飞不解，正要上前将她喊醒，赵光义却走了过来，将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又指了指另外两个妓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三人都已经昏昏睡去。
赵光义和陈再道此刻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吞服，见秦飞一脸疑惑，轻声道：”蒙汗药解药。“秦飞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赵光义刻意安排，在这妓院之中假借夜宿之机办事，最能掩人耳目，就算日后有人追查，这些妓女也只会当自己是来吃花酒的。
想到这里，不觉自己道行太浅，差点误了事，急忙行礼致歉，赵光义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你初来乍到便行此要事，此中机密你也未曾参与，何错之有。“说罢抱起一旁的探雪扔在床上。
陈再道和秦飞也将迎春和碧落搬在一处，拉上帷幔，三人将桌上酒菜端向别处，确认无人监视之后，赵光义将二人叫来围坐在桌前，沉声道：”陈再道，你将计划告诉秦飞。“
陈再道点了点头，转身打开窗户叫来秦飞指着左前方一栋酒楼道：“那里是富春楼，我们这间房能看到他后院”秦飞探出身子确实看到一处围墙，几个厨子正在杀猪宰羊。“
说罢翻了出去，秦飞一惊，忙向下一看，这才发现陈再道站在窗户下面一丈多高的地方，竟然是一楼的屋檐。那屋檐宽不过一尺，而他却如履平地在上面来回走了几次，又纵身一跃攀了上来，竟然毫无声响，心中不由的赞叹，此人身手着实了得，单看这几下，绝非泛泛之辈。
陈再道拍了拍手转了过来道：”你丑时八刻便做好准备，皇宫里的太监会在寅时左右出来采买，顺便倒夜香。据我观察，他们在汴河洗刷完恭桶，会来这富春楼前吃点东西垫肚，拉恭桶的马车会停在后院，你就在此时藏进去。“
”进入皇宫，侍卫们不会检查么？“秦飞觉得如此简单，稍稍有点不放心。陈再道轻蔑一笑：“我既然出此计策，必定是考虑周全，皇宫承平日久，宫门侍卫的差遣我也干过，向来都是看不起这帮阉人，至于那恭桶，更不会去查验，你放心就是。”说罢怕秦飞不信，掏出一块腰牌扔了过来，秦飞接过一看，不知是何物，便又看向一旁的赵光义。
”是宫禁腰牌，他怕你心有犹豫，特地带来，你放心就是了，陈再道乃是我的家将，早年在军中干的就是斥候，论潜伏收集情报，禁军中无人比得上。“
秦飞听得此言，再结合刚才陈再道那一身攀爬的功夫，心中又信了几分，将腰牌递还回去，陈再道见此对赵光义道：“请大人将地图取出。”将地图摊开在桌上继续说道：”你藏在马车上之后，太监会从右掖门进去。“
秦飞顺着陈再道的手指看向地图，目光随着他的指尖紧盯每一处宫门。”之后左转，继而右转，沿着城墙根的甬道，直至延福旧宫，那里是这群洒扫太监的暂居地，马车停顿之后，你便可以趁他们忙活的时候，下车藏起来。“
陈再道继续指着地图一处宫殿道：“然后潜行至崇政殿，将我家大人交给你木牌放在皇帝批阅奏章里即可。”
说完，陈再道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包袱，交给秦飞，打开一看，却是干净的黑色夜行衣。”恭桶之中，即便洗刷干净，也是腐臭不堪，你一身臭气，不换上的话，皇宫侍卫的鼻子，可是比狗还灵，下车之后换上，旧衣物藏好，最好埋起来，延福旧宫我去过，哪里最近在动工，浮土很多。“
直至此时，秦飞方察觉眼前的这个陈再道，的确是思维缜密，连这种细节都考虑了进去。陈再道又将夜行衣上衣摊开，其中还有两个制作精巧的飞爪，他拿起飞爪道：“你在皇宫潜行，到处都是侍卫，每处宫门都有看守，若需要翻墙，就用它。”
秦飞问道：”为何不走屋顶。“陈再道冷笑一声：“你能想到，大内侍卫哪里能想不到，各处宫殿屋顶都有当值的守夜人，潜入之时，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机应变。”言罢继续叮嘱道：”如若一切顺利，你当即回返那群太监居所，等明晚他们出城之时再出去。“
”那些恭桶装满秽物，怎么进去？“秦飞皱起眉头，忙问道。
”你且把你夜行衣翻过来看看。“秦飞翻过来一看，竟然发现，这夜行衣翻穿便是另外模样的衣服，陈再道将衣服披在秦飞身上打趣道：“倒也合身，这夜行衣反穿，便是太监的衣服，你趁着夜色混在队伍中，出城之时，守卫是不会细看人数的，你权且放心。”
秦飞点头称是，将衣物收好，陈再道却脸色一沉：”你且慢些收，摸摸衣领处。“秦飞一愣，探手一摸，发觉衣领处似乎缝着一个东西，如同蚕豆大小。
”摸到了？这个是毒药，乃是军中细作前往敌境探查情报必备之物，如若被发现，别想着能逃出皇城，也别想着能挺过审讯，武德卒的手段，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需咬破药丸，舌头一舔，一刻之内便会归西。“
陈再道说的轻松，却让秦飞心下惊惧不已，这才发觉此次行动，真真的是九死一生，想到自己背负师傅嘱托，若是一个不小心，那该如何？下意识的想要推脱，但又想到自己已经答应赵光义，且张何二人还等着自己把他们从军营中解救出来。
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不动神色的将衣物收好：”在下知道了。“
陈再道见此不由的佩服，年纪轻轻，行此危险之事，却毫无惧意，是个好苗子，如若在家主麾下，好生教导一番，他日不可限量，只可惜。
想到此处，他心中微微可惜，不再多言，将地图递给秦飞道：”现在是戌时，距离你行动还有好几个时辰，你且在这里仔细研读地图，一定要牢记在心，它就是你的命。“说完拍了拍秦飞肩膀，转而对赵光义道：”大人，属下计策就是如此“。
赵光义一直看到现在，见秦飞并无异状，心中也是稍稍安定，点头道：”你的计划没有问题，剩下的，就看秦兄的了。“秦飞接话道：“我一定完成赵司马交代之事，还望赵司马言出必行，到时候放了张何二位兄弟。”
”一言为定，我与陈再道去外间，你在此处默记地图，行动之时，会来通知你的。“说完便与陈再道退出门外，走过回廊，进了另一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