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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眼含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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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九,年关刚过。

    迎春坊,是一座青楼,有着佳丽过百,当之无愧的奉城头号勾栏。

    许长生生得清秀俊朗,在坊内做了十来年小厮,为人笨手笨脚,总是微躬着身低眉顺眼的模样,加上老实不偷懒,靠着勤快在坊内勉强生存。

    笨手笨脚也有好处,迎春坊那些个唇红齿白的伶俐小厮有的被那些有娈童癖的富人、修道之人看上成为玩物,对于许长生来说还是在勾栏打杂更好。

    像是与许长生从小玩到大的黄真,就有幸被一个来自长春宫的老道士给带走了,本来以为他是得了仙缘,许长生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后来才知道,这个长春宫是个魔道,主修的是些双修淫邪之法。

    今日迎春坊来了一群皇城的达官贵人,缺打杂的人手,许长生被管事使唤去候着,做些端茶递水的体力活。

    许长生站在庭院角落,弯着腰,小心翼翼望着那边的风花雪月。

    裴绾绾是迎春坊的红牌,虽不是花魁,却也是高高在上,为人心肝玲珑,难听了说那就是两面三刀,应酬贵客豪绅,极有分寸,一笑一颦间千娇百媚,恰到好处,温婉如玉。

    但是对于许长生这种下人平日都懒得看一眼,要是惹到她时,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力道大的出奇,甩耳光更是比她抚琴还要娴熟。

    黄真就对这位千娇百媚的红牌爱慕得紧,每天睡觉前的手艺活儿都是想的这个小娘子的脸,离开前他哭着说这辈子估计没有机会上裴绾绾的床了,希望许长生找机会满足他的愿望。

    许长生嘴上应承下来,内心却想的不是用他那根棍子捅裴绾绾,而是用柴刀,最好钝一些,让她死得痛苦点。

    许长生忍不住朝她望去,看见一位锦衣玉服的公子哥伸手想要伸入裴绾绾的领口,她花枝乱颤连忙躲避,看似欲哭无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则欲拒还迎。

    许长生见多了这种做派内心极度鄙夷,一般那些贵客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装装君子模样,选择捏捏玉手、大腿讲究个循序渐进,而这位锦衣公子却似乎没有受过这等拒绝,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裴绾绾吃痛捂脸,泪眼汪汪,又不敢发出声音怕惹来贵客更大的怒气,此时真是泫然欲泣。

    许长生看到这一幕心中升起一股痛快感,心中暗骂了句活该,欺软怕硬的装纯货,难怪当不了花魁。

    经过这一巴掌公子哥的手如愿以偿的放进了让人垂涎的两处雪白之中,裴绾绾躺在他的怀中,温顺的像只金丝猫,时不时发出阵阵蜿蜒绵长的喘息声。

    锦衣公子在她胸口一顿鼓捣,另一只手捏了捏裴绾绾的粉嫩小脸,对着身后站着的灰袍老者问道:“这次合欢宗大举入侵青云城,俘获了不少女眷,听说是为了那个九尾妖狐转世,据说那女子生得祸国殃民,不知与她比这女子如何?”

    许长生好奇的竖起耳朵,一个字不落地听着。

    灰袍老者瞥了一眼裴绾绾,淡淡地说道:“这种庸脂俗粉怎么配与之相比,那个狐妖听说是逃到了这里,公子要是幸运,兴许可以一亲芳泽。”

    裴绾绾听到这个低眉顺眼,看不清表情,娇滴滴问道:“狐狸精转世?再美也是皮囊,能比得过我深谙多年的那些服侍人的功夫吗?

    锦衣公子轻晃酒杯,舔了舔嘴唇道:“人家才是真正的红颜祸水,真是可怜人儿,运气好点被一些大能收了当道侣,运气差了被魔道中人抓去做炉鼎,那可真是生不如死,要是遇到公子我,一定要好好宠幸她一番。”

    裴绾绾不敢继续多嘴,默默给公子倒酒。

    那名公子饮完一杯酒,双指捏住酒杯一弹,酒杯径直射向许长生。

    带着呼啸的风声,酒杯砸在了许长生的耳朵上,然后炸裂开来,碎片划过脸颊和耳朵,带出一串血线。

    出手雷霆的锦衣公子威胁道:“小东西,你家主子没教过你,偷听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许长生捂住耳朵,鲜血不停地从指缝间流出,低头连连后退,眼神空洞,瞧不出半点怨恨。

    那位公子做完这一切,在裴绾绾的衣服里狠狠一捏,阴阳怪气道:“这小子是你的奴才?我教训他没问题吧。”

    裴绾绾娇笑道:“公子说笑了,连我都是你的,一个奴才您想干嘛就干嘛,看着碍眼直接打杀得了。”

    她没有给许长生雪中送炭的菩萨心肠,倒是不缺落井下石的蛇蝎心思。

    锦衣公子挑了挑眉,调笑道:“你这女人真是心思歹毒,今日是天公生,不宜杀生,如果非要见红,我倒是想在你床上见一见,可惜我看你也没有处子之身了。”

    裴绾绾作小女子害羞状,往男子怀里钻。

    锦衣男子对着许长生厌恶地说道:“我很不喜欢你的眼神,滚出去,别坏了本公子的雅兴。”

    许长生低着头,捂住耳朵缓慢转身。

    “是滚,不是走。”

    灰袍老者会意,走到许长生跟前闪电踹出一脚,直接将他踹飞腾空,断线风筝一般,在屋外几米远处坠地。

    许长生挣扎了一下,单膝跪地,吐出一口猩红鲜血,脸色惨白,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回院外无人角落,一路上没有人帮忙,甚至连怜悯的眼神都没有。

    他慢慢挪回自己的住处,一个破烂柴房,空洞的眼神不再涣散,低垂的脸庞布满仇恨显得异常狰狞。

    柴房角落架起几块木板,上面放了缝缝补补的单薄被褥,这就是他的房间了,从床板下摸出来几个小瓶倒出些棕红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耳朵上。

    脱下衣服看着胸口乌青,轻轻一动便疼得冷汗直流,大口喘气,胸口一阵刺痛。

    躺在床上,默默地把这锦衣公子、灰袍老者、裴绾绾都记在了心里的复仇本子上。

    许长生左眼浑浊涣散无法聚焦,所以在他人看来,有点目中无人,从小到大他因为这点没少挨打。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左眼有问题,眼瞳里有一条蜿蜒赤线,细看之下,如丝线流动。

    每到阴气最重的子时,许长生就感受到丝线开始活动游走,在眼球里肆虐,如利刃穿心,眼瞳刺痛,越长大越剧烈,到后来简直是痛不欲生。

    忍。

    从他懂事的第一天起,在他还不知道怎么去写这个字的孩提时代,就开始学会忍受疼痛,卑微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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