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魔种
温良见他异常沉默,不由微微皱眉。
祝河山藏在血海之内以躲避云与雷的攻击,突然询问道:“你觉得元武如何?”
温良冷笑:“世上昏君无出其右者,若非是他,就算妖魔联手,也不可能有今日之局面。”
祝河山嘿嘿笑道:“你真以为他昏庸吗?刚继位时,妖族在凉州寻衅滋事,他直接调用伏羲军自凉州出征,以兵圣统兵,一度占领半个并州,将妖族赶到塞内之地,可谓英武。”
“设官话,通贸易,试图实现真钱与银两互通以加强山上山下的联系,这些举措,可谓圣明!”
“他并不昏庸,只是故意如此…当年青州之事,曾有他的授意在其中,所以那位太守敢不让兵圣家眷入青州。”
“前段时间,莫入关一战,你真以为人族无人了?只说徐州,有实力且蠢蠢欲动想去救援的宗门就不下三家,只是收到了人皇令,不允许轻举妄动,要他们袖手旁观罢了。”
“再说烟霞宗,他们的精英弟子甚至已经出了山门,来到了荆州关口,却被人皇派人堵了回去…就好像,不仅是妖魔,就连元武自己,也迫不及待,想让莫入关失陷一样…”
温良一听,攻势暂缓,微微皱眉,这么一说,确实有点这么个意思,难道元武被某个妖魔夺舍了?这不现实啊,有人皇之气加持,就连天魔也不可能侵蚀元武…
祝河山见攻势稍缓,知晓温良对他的话题感兴趣,便道:“你说,有什么东西,值得一个明君在明知此事有损自己族群利益,却还要去做呢?”
温良深皱眉头。
祝河山道:“说到底,能够让利益让步的,只有更大的利益,实话告诉你吧,虽然不知道元武干了什么,但如今他有了修为!很高的修为!”
温良一听,浑身冰冷道:“你的意思是说,元武拿人族河山的失陷来换修为,这怎么可能?人皇根本不可能修炼!其次,山河失陷,对于人皇来说,不应该是弊端吗?”
祝河山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伏羲人皇不能修炼,不也让无数妖魔闻风丧胆,借用九州兴盛之气运活了五千多年?世事无绝对…”
温良像是听到了绝大秘辛一般,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此刻虽然想不通元武靠什么修行,但他至少是有修为的,并且还不低!
随即,他也没忘了自己在对敌,警惕道:“祝老头,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你不是妖魔一边的人?泄露元武秘辛,对你有什么好处?”
祝河山道:“我想你看清人族丑陋!你想想看,身为一族之长,他元武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可以弃三州之地数百万同族于不顾!”
“为了一己之私,他竟然可以对莫入关守城之军的悍勇熟视无睹,甚至还在背后捅刀子!他对得起战死的那些人族英灵吗?”
温良沉默了,他想起了画出绝命符与巴蛇换命的齐玄,他想起了自爆两把本命飞剑,也要击毁青州傀兵云梯的管休。
如果元武允许驰援,说不定他们就不会死,鬼面也就不用召唤那些阴魂而导致折寿…
还有吴越剑宗三位师徒,还有很多很多上三境埋骨在那城头…这些都是因为元武一己私欲…
他们原本都是逍遥天地间的大修士大剑仙,本不该死在莫入关城头上的。
祝河山继续循循善诱:“又比如那个邢昭,明明是拿着人族的资源升到的八境,却厚颜无耻的认为,一切成就全靠自己的天赋,甚至还要带着家族,投靠妖魔…”
“这世上人都这么自私自利,为了利益什么脸面尊严,他人安危,甚至亲人都可以不管不顾,自诩智慧,却连野兽都不如!”
温良不是很赞同这一点,刚要反驳,却猛然想起了一个红衣男孩的脸,那小小的脸上哀伤憎恨皆有之,是在看着自己杀死他的姐姐之后,露出的表情。
现在想来,邢家人,应该也不是个个该死,总有那无辜之人,比如其家中小妾,她们可能是被邢家强取豪夺来的无辜民女,也有可能是因为生计,被迫卖到邢家的,本不该死。
自己却因为泄一时之愤,将邢家上下满门皆斩,只觉得好玩,才留下了几个孩子,自己倒痛快了,可是那些无辜之人呢?
那我是不是也是自私自利之人
一念至此,温良脑海中猛然响起她们求饶的声音,眼前也是一张张惊恐万分,求饶不断,不愿死之人的面孔!
慢慢的,那求饶声变成了诅咒声,她们恨不得温良去死,那惊恐的面庞,变成了一张张充满憎恨的鬼脸,无穷的恶毒言语充斥着温良心扉。
只因为温良不分青红皂白夺走了他们年轻的生命。
祝河山看到有机可乘,轻叹一声,最后看了一眼这方小天地,随即浑身不断消散,只剩一股黑气,遁入云中。
以身种魔,以气污浊,如果运气好的话,世间可以再多一尊魔头。
几在同时,温良心底响起一个声音:“又如何?”
温良怔怔然并无反应…
那声音继续道:“杀你们又如何?”
这声音如同雷鸣响,将那些怨毒的声音压迫直到消失。
云雾之中走出一人,他浑身黑衣,长相与温良一般无二,他笑道:“真正的逍遥,才不是不逾矩,而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事后也绝不后悔。”
“邢昭该杀!那些邢家人跟着吃了那么多民脂民膏也该杀!我温良做事,从来都是对的!不然哪里来的剑圣名头?没谁敢在我这里喊冤!”
温良稍稍点头。
身后又一人道:“不对!”
黑衣温良微微皱眉。
那人继续道:“就算吃了些许民脂民膏,那也罪不至死!逍遥不能逾矩,是我们游历这么多年悟出的大道,怎么能否定?”
“如果如你所说,我是剑圣温良,所以我做的都是对的,不用辨别是非,那么温良与自私自利之人有何异处?”
“放下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后找到那几个孩子,悉心教导,也算赎罪…”
温良听得眼睛一亮,回头看去,又是一位温良,只不过身穿白衣,浑身仙气,飘然不群…
黑衣温良道:“虚伪!试想一下,你的杀父仇人在杀掉你父亲之后,又想收你为徒,当做赎罪,你会怎么想?这么做不过是得到虚伪至极的评价和更深的仇恨罢了…”
“你这么做,只不过是希望取得他们的原谅罢了,我温良一生行事,何须他人谅解?依我看,还是把他们杀了,一了百了,再无隐患…”
白衣道:“你这与畜牲何异?”
黑衣道:“你就是虚伪小人!”
黑白两个温良在这处小天地吵个不停,最终拳脚相加,温良这才清醒,他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被种下了魔心,不然也不会出现魔心与道心直接现形辩论这种场景!
温良强撑着取消了小天地,转而向后山净天地阵眼赶过去,想要试试能否净化魔种。
一入洞口,他就看见了死而复生的素儿正捂着头部伤口站起来,吓得惊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阵眼的作用还是惊吓的作用,脑中两个小人的争吵,总算消停了下去。
温良先不去管她,至多也就一个鬼物而已,哪有魔种重要
他打坐于地,眉头紧锁,虽然魔种已经被压制,但九境魔修以生命为代价种下的魔种,显然不是那么好消解的…
虽然这个净天地阵已能将魔种压制在心底,但终究无法净化…
素儿看着温良打坐,不明所以,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某一温暖的所在,就像是…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应该是母亲的怀中。
虽然她没有母亲,自然也就没有被母亲抱过,但直觉告诉她,被母亲抱着的感觉,应该就是那样的,正要沉眠于其中,却突然被父亲抓住手拉了出来,回到了躯壳里。
温良总算暂时压制了魔种,看向素儿,心有余悸道:“你是人是鬼?就算是纯晶之灵所产生的鬼魂,也不该出现在净天地阵眼啊?不怕魂飞魄散吗?”
突然有一道声音回答道:“梁前辈,她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还是那个纯晶之灵,她是被宗主换命救了回来…”
一位水仙门的六境长老有气无力开口解释原委,他与另一位长老将丹素子的尸体搬到了角落,也就就地打坐恢复真炁,此时当真是虚弱至极,说话都喘。
素儿听的泪眼阑珊,最后泪如雨下,心中对于父亲的那一点怨恨烟消云散,只剩下痛苦与悲伤。
看着那具嘴角带着释然笑意的尸体,素儿直接扑在其怀中,大哭道:“父亲,你怎么这么傻?你不是说了吗?那是我的宿命,与你何干啊?”
温良闻言,唏嘘不已,感慨良多,尤其是那一句不该让非人族之生灵为人族而死,更是深深触动温良。
谁说人族皆是自私自利之人?莫入关城头说死就死的剑仙大修士不服!如今水仙门的丹素子更不服!
也就在这一瞬间,温良感觉到魔种根基微微松动些许,不由眼中一亮,虽然这次阴沟翻船,留下这个魔种隐患。
但若能以此等方法炼化魔种,那么自己破九境有望,日后道基也会更加坚固,根本无惧心魔捣乱!
此时,文白藏也御剑赶来,见此状颇为不解,温良竟然兴致勃勃与他讲了一番先前故事,看来心情竟还不错。
不知道祝河山在天之灵,在看到温良竟然把自己舍命种下的魔种当做契机后,会做何种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