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清微御风行,欲请白云归
萧东皇在那一夜突然失了踪影。
文白藏到过他的住处和木屋以及常去的城头,均无人,上报之后才知道,是去了别处历练,不由暗自怅然。
原来昨晚喝的是临别酒啊,难怪会聚齐这么多人喝酒。
这人也真是的,一句话都未提,嘴倒是真严。
如今莫入关对岸妖族,已经不再发起什么大规模的进攻了,最多就是深夜里派半妖渗透过来而已,已是轻松很多。
因此鬼面青衣以两大剑宗为基础,将人分为两股轮换守城,以挤出空余时间修行。
文白藏今日是守城那一批,在发现萧东皇失踪后,便告了假去寻他,这下可好,浪费一天假期,这一天假,可得一个月才能请一次。
他坐在城头,脑海中却浮现一道人影,那是第二剑魔,上次大战中,文白藏若有空闲,便会暗自撇两眼燕青锋出剑,发现只有六个字能够形容:凶厉,杀力,奇速!
燕青锋似乎将十三剑改动了一番,不再追求出剑角度之刁钻,而是大幅度消减了每一剑的完成度,以求最快速度完成一套十三剑。
一套过后,又反着来一套,在对手看来,便是对剑剑招层出不穷,便是剑鬼孔周,也不太招架的住。
文白藏试图模仿这种十三剑,在城头之上舞了好几次,却发现自己的剑速根本达不到预期效果。
这等模仿下去,不过是破绽百出,正自苦恼之际,叶庆带着明娟登上城头,急急道:
“文兄,明娟有事找你!”
明娟道:“三掌柜,二掌柜跟人打起来了,赶紧回去看看啊…”
文白藏猛然起身,来到城墙边一跃而下,以浩然之气托在脚底,又出剑不断减速,一路跑在城墙之上,如履平地。
没多时,便来到了心安处附近。
此时杜元英正摆着拳架,与一个身穿道袍背剑的少年对峙。
少年倒也不慌,缓缓将剑取下,丢在一旁,言说道:
“杜兄,道首要你回阁皂山!我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一定把你带回去,若你不愿,那清微便只能硬来了!”
杜元英的气势少有的凶悍:“来就来,无论如何,我不回阁皂山!”
清微子脚步轻盈上前,只是一掌轻飘飘抚来。
杜元英一记重拳打在那一掌上,却未曾想,那一掌与重拳接触过后,立刻一把抓住杜元英手腕往后带。
杜元英身子不由得向前倾,同时清微子的膝撞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眼前。
只这一下,杜元英便眼冒金星,退后几步,才扎稳脚跟,再次摆出拳架。
一旁观战的元吉看出杜元英不敌,上前拱手抱拳道:“开山拳刘建弟子元吉,领教了!”
清微子摆手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何以领教?”
元吉完全是见猎心喜:
“我听师父说过,世间犹有柔拳,最擅四两拨千斤,行走江湖许久,今日终于得见,不管是不是无冤无仇,今日必须领教!”
言毕,已经一拳裹挟着内气悍然轰出。
清微子直直后退十余步,等拳势稍解,便一掌拂向手腕,拂的元吉一拳落空后,又顺势拂向元吉胸口。
元吉早有预料,两腿生根一般,生生止住前倾之势,又以另一只手成拳去抵御这一拂。
清微子这一掌也是暗含真炁,毕竟任谁在与他人武斗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向自己出拳,心里都不会爽利,所以这次下手,是要元吉吃一些苦头的。
一拳一掌相撞,一股微小的气浪震起不少微尘,两人却是一触即退。
元吉是担心被对方借力打力,而清微子,则是惊讶于这少年出拳之重,此刻手掌竟然有微微酸痛感。
两人稍退之后,又在过招,此次元吉不再追求拳重,而是用上了在万宝行宫中换到的一本名为骤雨疾风的拳法。
这拳法行气路子走的是拳速一途,寻常人若是尽全力击打出如同骤雨一般的拳头,没多久便会因为需要换气而停歇。
而这门拳法不同,走了它的行气路子,元吉可以打出一刻钟的骤雨拳,更是只需在某一个间隙换气,就可以继续出拳,寻常人根本招架不过来,会被这拳法生生打死!
清微子也意识到这拳的厉害,但他也不是弱手,身法变得飘逸且诡异,身躯的每一寸都可以在拳头落下的关键时刻躲掉,并伺机而动,找寻着那微不可查的换气间隙。
当察觉到元吉某一拳的拳速比之正常拳速慢了三分之一时,清微子抓住机会,手掌如同出击的蛇扑一般,一掌打在元吉胸口。
元吉脸色一白,连连后退,嘴角流出血来,被杜元英接住。
杜元英见元吉吐血,又气又急,气冲冲一拂纳戒,在万宝行宫中换到的黑鞘长剑辟邪锵的一声出鞘!
随即又将清微子的佩剑扔向他,见他接过,便是使出夺命十三剑,直直攻去!
清微子当看到元吉吐血之时,稍稍一愣,意识到自己出手重了,下意识接过剑,根本没有出鞘的意思。
杜元英此时若是出剑,说不得清微子会命丧当场。
文白藏无奈拔剑,击飞杜元英手中辟邪,言说道:“杜兄,冷静一点!”
杜元英手中辟邪落在身后地上,蹭一声插在泥土里,轻呼一口气,转身收剑往心安处走,言说道:
“无论如何,我不回阁皂山,你要敢绑我,老子死给你看!”
为何杜元英最近变得暴躁?一来萧东皇算是不辞而别。
二来玩伴元吉已经摸到了第三境的门槛了,而自己还在第二境瞎子摸鱼,战功也不过能换一个十夫长,连十品武尉都够不到,因此心急如焚。
就在杜元英要回到心安处继续做他的二掌柜时,一道苍老而宏亮的声音道:“杜小子,要不你就跟着他去阁皂山吧。”
杜元英蓦然回头,看见是鬼面青衣后,连忙捂住嘴。
文白藏嘴角不自觉的扯,最终深呼吸几口气,才能直视鬼面青衣。
鬼面疑惑道:“怎么?刚才清微子应该没打伤你吧?这就有内伤了?”
杜元英古怪道:“没有,我只是…对了,鬼面大人,你为何想我去阁皂山啊?当初不是你带我过来的吗?”
鬼面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今天很多人看到自己都面色古怪,但还是神秘莫测的笑了笑:“你这一去,前途无量,大道就在你这一次的选择当中啊!”
清微子也道:“这是道首的书信,他说了,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杜兄清净,不得在任何方面特殊对待杜兄,不然就踢出阁皂山。”
杜元英将信将疑接过书信细看,里头道首言辞可谓诚意十足,由不得他不信,不由陷入犹豫当中,少顷询问道:“那,我过去能有人指导我修行吗?”
杜元英最为关心的就是这个,因为萧东皇不告而别了,现在莫入关没谁带他进行练气士一途的修行,所以他很是苦恼。
清微子想起道首嘱托,语出惊人道:“道首会亲自教导你修行!”
这话一出,令在场人一片哗然,杜元英,心安处二掌柜,被道首收徒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杜元英一跃成了阁皂山核心人物,有资格参与下一任道首的竞争!
站在眼前的二境少年,竟有可能是未来道宗道首?
杜元英一时不知所措,如果是道首来教导自己,确实有可能让自己在一年内进入第五境,这样才有希望能够争取一下幸福。
当初杜元英不知天高地厚,直到踏上这条长生路,他才真正了解到修行不易,没有名师教导,没有奇遇,只靠苦修的话,有时候十年甚至到死都可能无法再进一步。
杜元英看着文白藏,欲言又止,陷入了沉默当中。
几个月前三人约定要在这莫入关历练三年之久,如今杜元英却要毁约。
文白藏侧头笑道:“你在犹豫什么?康庄大道就在眼前,你又何必在意当初那个约定?更何况萧东皇那家伙,不是已经一声不吭的离去了吗?”
“杜兄,只要你能过得更好,能够更好的追寻自己想要的,又何必非要将脚步停止在莫入关?”
杜元英道:“可是只留你一人…”
鬼面出言打断:“他也不会在莫入关待着,明天我会让他去执行其他任务。”
杜元英哑口无言,回头看了看自己人生第一家酒铺,心中有些不舍。
像是要离开自己的家一样不舍,上一次他有这种感情,还是在离开孤老院的时候。
叶庆,明娟两人道:“放心吧,有我们在,心安处只会越来越好!”
杜元英总算下定了决心,收拾了一下行囊,正要跟着清微子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道:“我再去一趟万宝行宫可以吗?我还有战功没花…”
文白藏,叶庆等人闻言哈哈大笑,便陪着杜元英,直奔万宝行宫而去。
清微子见状没有跟去,只说在心安处等他,倒是点了几两桃花酒和一碟花生米小酌起来。
突然一道剑光闪过,坐于清微子对面,笑道:“清微师侄,去了阁皂山,便不认我这个师叔了?来莫入关游历,都不跟我打声招呼?”
清微子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就要起身作揖,却被来人按住:“你在阁皂山一定俸禄丰厚吧?这样,你请我喝一顿酒,这事就算了。”
清微子轻笑一声,还以为这位长辈终于有个正行了,没想到却是为了敲一顿酒喝,便招手道:“明娟姑娘,再来一只酒碗,来一坛酒,另来一碟羊肉…”
那人这才一笑,坐在清微子对面:“这还差不多…”
却不是上官桀是谁?
清微子私下与这位师叔关系极好,剑术大半也是他教的,此刻也与上官桀边饮酒,边说着阁皂山趣事,类似于谁谁谁上茅房踩粪坑里去了,倒也十分熟络,更像是朋友而非长晚辈。
却不想上官桀三杯酒下肚,突然神秘一笑,摆手道:“你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
说着,贴近清微子耳边,一字一句道:“鬼面青衣的俗家名字叫王~麻~子…”
清微子猛然捂住嘴,缓了一下好歹没吐出这三分真钱,咽下去不信道:“师叔,你可别信口开河…”
上官桀不悦道:“你师叔我还会骗你不成?奇门青衣亲口说的,我为了套他的话,可是花了三十真钱!”
清微子将信将疑:“真的吗…”
上官桀将手指竖在嘴边:“嘘,这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了,可别告诉别人…我答应了奇门,要守口如瓶的。”
清微子嘴角抽搐,守口如瓶?喝顿酒就说出来梁好吧?但还是配合师叔表演,认真点头道:“你放心吧,比起我,你还是更应该小心,别说出去了,后果应该挺严重的…”
上官桀不悦道:“怎么?信不过我守口如瓶上官桀?”
清微子早有对策,微微摇头:“我又不在莫入关久留,就算以后不小心说出去了,也不会被鬼面青衣知道。“
“倒是你,万一说漏了嘴,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指不定怎么收拾你呢!”
上官桀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确实,是我错怪你了,嘿嘿,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清微子以手扶额,心中为鬼面青衣感到惋惜,有自己这位师叔在这里,迟早有一天,整个莫入关的人都会知道他的俗家名的…
不,不是迟早,最多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