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八方来援
雍州扶风城。
此地有一豪门,名为楼氏,先祖乃是一位七境练气士,阁皂山弃徒,至扶风定居,尤善行商,发展千年,已成雍州第一豪门。
当今家主楼岩茶今日在府中办宴,由头是某个莫须有的祖先忌日,请了雍州各大宗门官僚,竟无一不来。
实际上,楼岩茶就是冲着今日是人皇寿礼,所以才办的这么一场祭宴,其中意味如何,不辩自明,年年如此,已经办了十余年矣。
哀乐凄婉,却无人带孝披麻,楼家人全都身穿大红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楼家办的是喜宴。
楼家宅邸极其宽大,在前院便摆下近百桌,扶风城内,每家每户,多少都会去一人,不然就是不给楼家面子。
不给楼家面子也没什么事,无非是少了一些楼家的帮扶,但楼家如今带着扶风城内人人经商,少了楼家帮扶,雍州便无人与那家做生意。
高朋满座,千里逢迎,当今家主楼岩茶在主楼之上吹着唢呐,其声拌和着哀乐,会让人以为真的是丧事,但楼下的人声鼎沸,谈笑风生,却又让人有了狐疑。
一声唱号压下各种声音:“不老宗,解欢到~”
一位身穿红衣的修士跨入楼家大门,他面容年轻,身材修长,腰配一红玉,不顾众人回望,一步跨出,便来到楼岩茶身后,拱手笑道:
“楼兄,你这架势,是要把元武送走啊?我可听说,青阳宗等七八个大宗门,已经因为这个,不再接收你楼家子弟了。”
楼岩茶放下唢呐,转过身来,身材略显富态,面如冠玉,看起来却也是颇为年轻,他笑道:
“我楼家家学源远流长,够那些小兔崽子们学的了,又何必去那些鹰犬宗门去学那当狗之道?”
解欢一笑,还待再说,突然纳戒闪过一丝玄光,脸色未变,唤出一面铜镜,手掌一拂,现出镜花水月,里头一个童子正急切道:“宗主,有你的飞剑传书!”
楼岩茶似有所感,回身大手一招,一柄手掌大小的飞剑落入其手中。
解欢也命童子拿出飞剑,看出那飞剑上,有阁皂山气息,不由微微沉吟一二。
楼岩茶已经打开飞剑取信,细细正读。
那头童子也已经在念信:
“解欢吾友,贫道天算子,日前测算得出,鲲鹏将现身莫入关,情况危急,老朽无能,切望吾友前去,勉励守关,莫入若失,人族不存矣!”
“老朽另请了多位道友,皆是山巅好友,还望解兄与其协力同心…此番窥测天机,反噬极重,老友读的此信时,我应已身死…”
解欢读完此信,脸上伤感之色一闪而逝,随即抬起头来,笑道:“你应该也收到了吧?”
楼岩茶已经读完了信,看着桌上那只炖鸡笑道:“你那可有大一点的锅?不然可炖不下鲲鹏那傻鸟!”
解欢哈哈大笑,身化长虹而去,只消一刻钟便至自家宗门上空,他朗声传令道:
“传我宗主令,不老宗六境及以上,只要林启一脉留守,其余全部开拔莫入关,明日午时未至者,剔除宗门谱谍!”
众弟子立刻应诺,或驾驭法宝,或当即御剑急急向莫入关而去,解欢本人,更是跨越山河而去。
解欢走后,楼岩茶也起了身,喝道:“诸位,宴席暂停,请先离去,楼台,你上楼来!”
一位中年模样的红衣道者闻言立刻上楼,楼台看着比自己还年轻的兄长有些不悦,暗自腹诽怎么不给自己不老宗的功法?
随即吊儿郎当的取下桌上一只鸡腿啃着,随意询问道:“长兄何事?”
楼岩茶回过头来道:“随我去一趟莫入关,回来再吃不迟!”
楼台一听来了精神:“我听说今年是吴越剑宗守关,观月是不是就在莫入关,那可太好了!这一次一定要在她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楼岩茶严肃道:“观月那都是有夫之妇了,你还惦记着…”
楼台嘿嘿笑道:“那岂不是更有挑战性,更加刺激…”
楼岩茶脸色一变,突然笑得猥琐了起来,他赞同道:
“说的也是,绿了观星那个臭屁老!明明修行资质不行,才七境却能抱得美人归,凭什么?一定要绿了他,想想就解气!”
两人当即身化长虹而去。
荆南,云净山山脚,此时正在下着淅沥秋雨。
有一位中年人,身披着蓑衣,坐在孤舟之上垂钓,他自清晨便已来此,如今水已满船却并不沉沦,他浑身也无半点湿透迹象。
当然,也没能钓到半条鱼就是了。
突然,一道飞剑自空中飞掠中年人头顶,他只是微微探手,那柄飞剑便折返回来,落入他手中。
这人将书信取下,细细一看,突然身形化青烟消散,再次出现时,已经立在练气室中,看着眼前三位弟子道:“是时候了,随我去一趟莫入关!”
三位弟子均是青年模样,两女一男,此时齐声拱手应是,随即四人均化青烟消散,直往莫入关而去。
扬州罗浮山,乾坤洞。
名字虽然好听,但此地只不过是高不过几百尺的一座小山罢了,洞倒是颇大,只不过盘根错节,寻常人进入很容易迷路。
飞剑便悬停在洞口,一时无措。
直到一只手突然抓住飞剑,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看着那封书信,蓦然笑道:“我当归矣。”
随即一跃入山底河中,以手为刃,斩断不少头发,又轻轻拂过胡须,胡须尽落,露出一张清俊却不再年轻的脸。
当他从河中出来之时,已经不再像个乞丐一般,下巴上的胡渣微微泛青色,衣服一换,便是个成熟大叔,能迷死不少仙女的那种。
徐州,大陌山。
今日是大陌山一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当代宗主阮玉在演武台上看着将要晋入内门的几个弟子,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一柄飞剑直直掠来,被阮玉徒手接住。
这位八境巅峰女子武夫看罢书信,歉然道:“恐怕你们几个的入门仪式需要推迟了,莫入关已经告急,为人族大计,我得赶过去。”
几位弟子听了,立刻拱手道:“我等仪式无妨,莫入关万不能丢!还请山主即刻启程,愿山主凯旋而归,杀妖无数!”
阮玉展颜一笑,以内气御空而行,高声道:“大陌山武夫不惧死者,随我同往!”
一时一呼百应,声如雷震,大陌山中,无数武夫自山林中冲出。
……
莫入关,城头之上,血流成河,萧东皇身边的人正一个个倒下,他已经毫无所觉,只知道出枪而已。
日近黄昏,杜元英早已力竭,躺在尸堆当中昏迷不醒。
文白藏身上伤痕无数,剑早已断了不知几把,五境武夫的虎口都已开裂,他持着一柄断剑,仍在抵抗。
莫入关上,喊杀声已经逐渐微弱,并非是莫入关守军已经全部战死崩溃,而是双方都已经进入了最后一搏的阶段,每一丝力气,都要用来杀敌。
妖魔和青州傀兵越杀越是心惊,这帮由修士和军队组成的守军,却每一个人都悍不畏死,誓要战至最后一人,流干最后一滴血!
莫入关总兵,二品武尉秦莽与一位妖族剑修对招,身上八处剑伤,力竭时被青州傀兵用长枪抛起,扎死在数十根长枪之上!
他们本以为,这能震慑到对方使其投降,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更加疯狂的抵抗,不少秦家亲兵在身死前,都要拉上一个青州傀兵做伴,一起跌下城墙。
但面对十倍之敌,就算悍不畏死,也终究无法抵御,每一寸城头,都经过了百次争夺。每一寸城头,都染上了鲜红的血。
有不少剑修在自觉力竭后,没有躲在人群中恢复真炁,反而奋勇上前,在敌人堆中,效仿管休炸开自己的本命飞剑。
这也启发了练气士,他们竟也炸开自己的本命法宝,只求同归于尽。
妖魔们纵使凶性大发,也一时间被这自杀式攻击吓住了,有的妖魔,在看到悍不畏死冲阵而来的练气士或者剑修时,甚至会胆怯的后退!
妖魔们都如此不堪,遑论青州傀兵,他们看似训练有素,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若非卢庆之在亲自陷阵指挥,这支军队恐怕已经散了。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人族七境修士七贤的本命法宝酒葫芦轰然一声炸开,与他对敌的朱厌少了半颗脑袋,一时瘫倒在地,再无战力。
终不过是七境对八境,七贤总有力竭之时,但他做到了该做的。
人间再无酒仙七贤,临死前,也未留下只言片语。
这仿佛拉开了某种序幕,妖魔气势大盛,再度发力推进,人族一方,已经能够看到后方城墙边缘,已是退无可退。
突然人族中冒出十数个剑修,如同商量好的一般,纷纷杀向卢庆之,他们没有跟这位七境武夫直接对招,只是一人接一剑破其护体罡气,将之逼向城头另一边,如同一个锥子,一举探入阵中。
每人出剑过后便力竭,或狂笑着,或面带冷笑,或凄然,或面无表情的炸开本命飞剑,杀敌无数。
最后一位六境剑修出剑,直穿卢庆之心脏,将之击落城头,他最后折返回来,一边引爆本命飞剑,一边大声道:“辛宗主!饮川剑宗,无一人退!”
轰隆一声,这人间除辛愁之外,最后一位饮川剑宗剑修身死!
辛愁怒极,却无能为力……
但就算没有了卢庆之指挥,妖魔大军和青州傀兵也知道胜利在望,依旧不断推进,哪怕因为没有指挥打的杂乱,但仍在推进。
人族一方为了避免有人因为后退跌下城墙,所有人不约而同直直站立立,从始至终半步不退直到身死。
首当其冲者,便是萧东皇,文白藏两人,他们护在林熙身前,配合无间,一时身旁人皆死,唯三人尚未,这也导致三人陷入包围之中,一时八方来敌,三人顿时捉襟见肘,伤势无数。
有个六境妖修趁萧东皇不备,出手以某种术法擒拿了冰夷枪,在战阵中失去兵器,无疑是致命的。
萧东皇却是一声狞笑,微微偏头闪过一枪,浑身暴起鳞片,身体越来越佝偻,身后探出一尾,竟是要将全部血脉激发而出,化身冰龙再战。
只不过这一招一出,萧东皇将遭冰夷真血反噬,必死无疑,但目前局势,何尝不是必死之局?
就当萧东皇要化身冰龙时,上空突闻一声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