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主仆释前嫌
黎凤绾却不以为然,颇有底气地反驳:“人是会变的,王爷,你这话说得太早了。”
她说的话,银景弈是信的,不过他有些好奇朔凛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了性子。他第一次见他,就知道那是个一根筋的冷血杀手,如今有了改变,怎不叫他好奇。
难道中间还发生了别的?
“娘说头晕,是染了风寒吗?”
说着,他抬手贴上黎凤绾的额头,满脸担忧
“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要去郎中那里看一看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不然这样,等战风回来,我让他去把轮椅拿回来,至于郎中,能不能把人带来?”
“别了吧,这样太引人注意,万一这里的位置暴露了,逃离安顿也要耗费精力。”
黎凤绾知他心急,可把郎中带到这种地方给人看病实在是太反常,万一有人盘问,这样异常的情况引人注意,会更加不妙。
微生泽炎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两种情况比较下来,他可以多花些心思去让郎中闭嘴,但,不能再让他的娘亲受难。
“炎儿有办法让他守口如瓶”
黎凤绾依旧摇头:“算了,我都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是头晕,休息一日就好。等我好了,就可以自己去看郎中。”
“那好吧”
银景弈在旁看着,心里却在琢磨旁的,他想,既然微生泽炎是他收养的儿子,那也是摄政王府的世子,为何这个孩子从王府里跑出来一点事都没有?
“京都局势不明,摄政王府必定受人关注,既然你是王府里唯一的世子,那他们自然也会关注你。这样逃出来,没人拦着?”
微生泽炎知道他忘了很多事,细心解释:“炎儿是个乖孩子,也是个急性子,依赖亲人,爹娘一失踪就慌得日夜不安睡不着觉,很需要被人安慰,得到某些人的关心,自然感激万分。”
“扮猪吃虎,小小年纪,心思倒挺多,你从京都出来时,其他人都是什么反应。”
“静王没什么反应,不过之前他说过,他不会伤害父亲,还想与父亲联手,现在皇帝出手,他持中立态度。”
银景弈凝神想了一瞬,接着冷哼一声:“的确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小人本色,却还有一条底线。”
“银双夜呢?”
“辰王,依炎儿看,他是偏向皇帝那一方,心机重得很。这个判断带有我的所见所闻,但我这样说他,并非是随口胡言,有事实可以证明我所言皆对。除辰王以外,还有白丞相,不过他一直都向着皇帝,父亲应该知道这个。”
“自然知道,白家世代如此,极为重视皇族血脉,本王都习惯了,懒得理他。”
“大将军甚少出面,这次,听贤王说,他还是选择沉默,没在此事上下论断。”
“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没办法说什么,皇帝和摄政王,他能放弃哪个呢,他比谁都清楚如今的局势,可惜,无力改变。”
说了这些,他又沉默下来,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腿。
黎凤绾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如今一切齐备,除了安慰,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伤口慢慢愈合。
眼看天色要暗,黎凤绾催着微生泽炎赶紧下山去和安城他们汇合,不过往日听话的孩子现在却不愿下山,倔强的眼神让两人齐生无奈之感。
“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他们会担心你遇到了危险”
每次,黎凤绾都能点到关键,微生泽炎深感无奈,而后他想到了墨宝,把狗从地上抱起来,给了它一个指令后就放下了它。
随后,黎凤绾就看到墨宝叼着一个小东西跑了出去,那速度那模样,还真像是个接了任务的情报传递员。
“你训练它传递消息?”
“嗯,不过还不知成效如何,之前几次都还算成功,不过这次距离有点远,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行。要是迷路回不去,它就会原路返回,总之,不会有危险。”
“看来你这些天也没好好休息一下,这么寻人,累了吧。”
找的时候,微生泽炎并不觉得累,可再被抱在怀里感受到久违的暖意后,他点了点头,闷声说了一个“累”字。
黎凤绾没再和他说话,从床上起来给他让出了地方,把人按在床上让他好好休息。
“我去熬药了,你就躺在这里好好休息下,要是……”
她瞥了眼对面的人,而银景弈的直觉很敏锐,立马猜出她要叮嘱什么,立即开口打断她的话
“本王会好好看着他,你不必担心。”
黎凤绾停住了,略想了想,随即笑着走向外面去做饭熬药。
微生泽炎和银景弈这一大一小被留在屋中,除了大眼瞪小眼外,再没别的事可做,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被迫看孩子的银景弈不知道该如何缓和气氛,轻咳两声,紧接着拍了拍微生泽炎的后背。微生泽炎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一个失忆的父亲,正思考着,突然被拍了下,本能地回头查看。
“……”
“……”
结果两人对视上后,银景弈要说的话停在嘴中,转了两圈终才出口
“待我恢复记忆,自然能记起来关于你的事,所以现在本王不问。你在京都,可曾与哪位大人交谈过?”
“有,尚书大人,我让他帮我一个小忙,除此之外,没有了。那些大臣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所以我离开摄政王府这件事,只会让皇帝心存疑惑。”
“我猜,他应该有了要抓我的心思,要是我晚走几日,说不准真被他抓去皇宫。那个人,偏就喜欢把人拘在他身边,害人不浅。”
银景弈看他说出这些时面带激愤,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依你的性子,就算为我们鸣不平,也不会这样生气,毫不掩饰地埋怨皇帝拘禁人,你从前是被他囚禁过吗?”
微生泽炎不知道银景弈失去了多少记忆,抱怨之时顺嘴说了这个被抓住尾巴,现下被问也只好磕磕绊绊地叙述了大概过程。
他摸不准这个失忆父亲的脾性,说着说着察觉银景弈心情不佳,便没再说下去了。
“父亲”
“嗯”
听闻还有这事,银景弈当然不悦,他没想到记忆中的明理皇弟会变成那样,居然还做出那等违背伦常的事来,实在是令人失望。
他的王妃,怎能被拘禁在皇宫之中
“该死!”
黑锋匕首被插入墙面,发出的声音让微生泽炎颤了下身体。果然,他没猜错,这个父亲,脾气更暴了。
我还是去帮娘吧
“父亲,娘一个人做那些很累,我去帮她。”
说着他就要下床,银景弈更快一步地把人拉住,眸光一凝
“怕我?”
“当然怕了,毕竟父亲没有与我相处的记忆,万一哪里做错了惹得父亲生气,娘该怪我了。”
“你说的话,倒也有理,我不会轻易与你计较,但你也记住,你的那些小心思,别用在本王身上,不然后果自负。”
尽管他现在双腿有疾不能行动,可微生泽炎绝不怀疑这话有假,要是把人惹生气了,银景弈绝对会动手的。
“嗯,我记住了”
恐吓完了小孩,银景弈终于高兴了,拔下了匕首,放下桌子提笔写字打发时间。
触景生情这话是真没错,银景弈越是全心投入,由此想出的事也越多,不知不觉地写出了很多之前见过的简体字。
但他和黎凤绾相处的点滴还是有些模糊不清,只有些许片段在他脑海中闪现,无法留存。
他在屋内苦想从前,微生泽炎在外面帮着黎凤绾整理东西。
黑麒吃完了草,从山里回来弄了一身的灰,黎凤绾一看它那副模样就忍不住嫌弃。以前的黑麒那可是威风凛凛的战马,不仅性情刚烈,对吃食也是特别挑剔。
可现在,在山里待了这么些天,好好的一匹战马成了一匹野马,变得过于接地气。
她也不是没给黑麒刷过身子,但令人崩溃的是每次她把马儿刷得干干净净,第二日黑麒就给她表演一个百变黑马,实在是心塞。
于是在那之后,黎凤绾完全是凭心情给它刷洗身体,懒得动就不管它。
昨日,她心血来潮把黑麒刷干净了,今日见它变成一匹野马,便下定决定以后绝不再做无用功。
微生泽炎瞧出黎凤绾对黑麒的嫌弃,不知道一人一马间的恩怨,自告奋勇要给黑麒刷洗,却被她出言拦下。
“别管它,在外待的时间一长就变成了野马,来回跑也就算了,还在地上打滚,沾了一身的草叶,活该难受。”
“娘别和它计较,黑麒什么都不知道,许是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太高兴了。”
“它都待在这里一个月了,这反射弧也太长了点,越来越兴奋,真成野马了。之前我搬东西,它拱来拱去的不老实,害得我磕到了额头,疼了好几天。”
“……还有这桩事吗”
听了这个,微生泽炎按下了要帮它刷洗的心,默默地添了几根柴……
墨宝跑得快,顺着来时的路找到了和战风约定的地方,安城见它一条狗独自回来,不免惊奇,之后想起从前的吩咐,心生惊喜,看来,他们很快就能再齐聚一处了。
战风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安城在等,急忙走了过去问出经过,得知墨宝是独自返回还带来了微生泽炎的东西,一样欢喜。
由墨宝带路,两人匆忙赶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带路顺利多了。
待走得近了,瞧见那一缕烟,两人更是迫不及待地加快步伐,墨宝因为跑得慢被安城抱在怀里,有种在风里奔跑的感觉。
到了木屋前,安城把狗放下,看它跑向屋中,和战风一起叩门请入。
现在的银景弈倒是记得两人,听到声音就让他们进来。黎凤绾料到两人能够赶到,早就备好了他们的饭,故而安城战风一进门就看到好不容易变温婉的王妃在盛饭招呼他们。
这副情景,和他们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王妃”
“别叫王妃了”
“夫人和老爷都还好吗?”
“还好,先过来吃饭,你们也累了一天,吃饭要紧。”
碗筷已经摆好,只要人齐就好,战风才要说这不合礼数,黎凤绾就给了他们一个“吃饭并无大小”的理由。
银景弈在一边看着,安城战风不好再争,坐在一起拿起了碗筷。
微生泽炎与他们同坐一处,瞧他们略有不自在,轻声劝慰:“没事,父亲不在意这个,不自在的话,以后好好表现就行”
“属下明白”
直到众人端起饭碗,两人才发现了不对劲儿,互视过后没有多问,低头吃饭。
因为银景弈腿脚不便,黎凤绾特意给他做了一个小桌子,那三个人在大桌上吃饭,她和他就一起坐在床上吃饭,互不耽误。
这一顿饭让银景弈略感不适,匆匆吃完佯装漫不经心地靠在墙边。
黎凤绾看出他情绪不高,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对方总不能待在这里始终不见人,那么多暗卫还等着他,到时候,都会站在他面前。
想摆脱这个窘境,只能等腿伤痊愈后加紧训练,重新站起来,成为那个无畏无惧的银景弈。
然而现在,要他自己想通迈过心里的那个坎才行,在那之前,她会一直陪着他尝试。
“他们两个都是暗卫中的佼佼者,现在也是暗卫中的顶梁柱,其他暗卫也回来了,很快就能汇合。现在有什么吩咐,告诉他们就好。”
“本王知道,战风,本王记得,至于安城,略有印象。既然微生泽炎做了部署,那就不必再变,按照他说的去做。朔凛,你们要是碰上他,不用多说,告诉他位置就行,回不回来全看他自己。”
“还有一个人是……”
在他思索之际,安城提醒他珏玺的姓名
“是珏玺,他也是归暗阁的人,三大高手之一。”
或许从前他因自己私心而迁怒于这位摄政王,可事情过去了那么久,这段时间以来他经历了很多,想法也变了很多。
现下看到银景弈受苦难磋磨,心里的情绪揉杂成一团,不过总归是升不起幸灾乐祸的感觉,反倒觉得还是从前那个高傲厉害的摄政王更好。
厉害的人,还是大杀四方的时候更耀眼更有魅力,落井下石岂不是小人作为。
他安城才不是那样的人
“珏玺那个性子,就算我们找到了他,他也不会跟我们回来。对这两个人,我们只能传递消息,回来与否,真的只能看他们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