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章 白笙涌泉相报
红树坡这边的人,除了陆野,谁都以为白笙说的是真的。
杜敏不放心地问道:“大娘子,要是他们真的找到了乌云,那该怎么办?您真的要把它送给那帮无赖?”
“是啊,嫂嫂,他们不会把乌云给杀了吧?”陆云担心得都快哭了。
白笙揉揉他脑袋,笑道:“不会的,你们放心,乌云很聪明,明早一定会回到咱们家!”
见白笙说得这么笃定,大家才稍稍安心。
散民们已经站了太久,不少人感觉体力不支,正准备回窝棚躺着,白笙忽然高声喊道:“大家请等一等!”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目光呆滞地看向他们口中的这个黑脸小姑娘。
白笙的视线从每个人的身上缓缓扫过,她知道,如果她不施以援手,这里的十几个人可能活不过几天,或许明天,或许后天……他们都在无奈中等待生命最后一息的油尽灯枯。
如果,他们像黄沙村人那般自私冷漠,阴毒扭曲,或许她会很乐意地看着他们一个个饿死,渴死,然后享受报复的快感。
但是,这些人在生命尾音即将消弭的时候,却向他们一家释放了友好和善意,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哪怕是那么的不经意,白笙都无法再对他们的自生自灭熟视无睹。
“各位叔婶哥姐弟妹们,今日,在黄沙村那些泼皮恶霸找上门欺负我们的时候,大家原本与我家毫不相干,却非常勇敢地站出来为我们作证,我们全家都非常感谢大家!也非常有幸能和大家成为邻居!”
所有人都愣愣站在那里,表情木木地,无欲无求地看着白笙声情并茂的演讲。
其实,他们能够站出来说出事实,只是因为新来的这家人也是红树坡的散民,和他们是同一类人。当其他类来欺负同类时,他们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同类。
而且,他们都是快死的人了,死前说几句真话,还能积点口德,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场。
直到……直到看见陆野提过来一只大木桶,他们才心神猛然一震,脸上现出巨大的惊讶。
桶里有水!
他们听见了水的晃荡声,感受到了水的气息!
这些很久不曾大口喝过水的流民们,全都不自觉地添了添干裂萎缩的嘴唇,眼神中陡然升起最殷切的渴望。
“这桶水是我们昨日在镇上买的,今日我就把它分给大家!以感谢大家的无私相助,现在请大家各自回家拿装水的器具!”
白笙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踉踉跄跄向自家草亭子赶去,生怕慢了一步,就没有水喝了。
陆云也悄悄把田斗和另一个男孩铁柱拉至一边,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半张饼子。
这半张饼子,他原本想省下来给陆雨,但是,目前这两个孩子更需要,他们眼看着马上就要饿死了。
田斗和铁柱激动得开始微微发抖,白面饼子啊,他们从没有吃过。
陆云将半个饼子再一分为二,分别递给了他们,并贴心叮嘱道:“等会我嫂嫂给你们水喝的时候,你们再吃,免得噎着了。”
田斗颤抖着把四分之一的面饼放在了怀里,“云哥,我能不能回家和我娘一起分了吃?”
陆云点头,“当然可以!”
铁柱也结结巴巴道:“云……哥,我也想把饼子带……回家分给我爹……和奶奶。”
“好!”陆云道。
“谢谢云……云哥”铁柱红了眼眶。
陆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两个新结识的朋友道:“你们放心,以后,我还会省下吃的,偷偷给你们的。”
“谢谢云哥”两个孩子再次道谢。他俩感激地看着陆云,眼窝深陷的大眼睛渐渐燃起了点点星光。
陆云潇洒地挥挥手,“不用客气,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好朋友,只要我有一口吃的,你们也有!”
“云哥!”田斗感动得抱住了他,铁柱也抱住了他俩。
陆花陆雨看见了这一幕,什么也没有说。他们决定帮陆云保守秘密。
除了陆野一家,红树坡一共有五个家庭,大小12人,每人分一瓢水,桶里还剩小半桶。
陆花他们知道,嫂嫂总有取不完的水,所以对于桶里还剩多少水,并不担心,而且他们也觉得红树坡这些散民非常可怜。
平日他们只能到沙漠里捡些仙人掌和芦荟根充饥,而且连这些东西都很难找到,想活命真是太艰难了。
杜敏和冯平原再次震惊。
眼前这个黑瘦的小丫头,只因为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替她家说了一句公道话,她便将家里一大半的水拿出来分给他们!
滴水之恩,能够涌泉相报的人,这么多年,他们夫妻真的第一次遇到!
白笙看向了陆野。
陆野的目光清亮无比,灼灼地吸引着她的视线,然后双眼含笑地对她点了点头。
白笙只觉心里一热,陆野,竟然知道她想做什么,尽管她什么也没来得及对他说!
领到水的人,都默默站在了一边,双手捧着水碗,就像是捧着极难得的至宝,眼神露出疯狂的激动。
田斗迫不及待将碗递到了干裂得没了任何血色的唇边,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铁柱的手有些颤抖,碗拿不稳,他奶奶眼见着水要撒了出来,吓得险些心跳骤停,“当心,个败家崽子!”
她只好将自己的碗放在一边,帮着铁柱扶碗。
直到铁柱把水喝得一干二净,她才端起自己的碗,颤着嘴唇凑近了轻轻摇荡的水面,尝到第一口水的时候,她缓缓闭上了满是皱纹的眼,陷入深深的享受中,无法自拔。
紧接着,白笙便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咕咚”声,每一声都是那么迫不及待,都充满了对活着的渴望。
喝完水,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水!
清冽甘甜的水仿佛瞬间激活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已经逐渐濒临枯竭的脏器好像重新获得了生机,霎时带给身体满满的元气。
“小姑娘,你这一瓢水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啊!老婆子我……我给你磕头了!”铁柱奶奶说着就要跪下。
“嗳,奶奶使不得!使不得!”陆野和白笙迅速上前,一起将她搀扶起来。
“白姑娘,陆兄弟,我们无以为报,只有磕几个响头!”其他人纷纷跪了下来。
白笙和陆野无法阻拦,只能无奈地任由他们。
他们不愿白占别人好处,又身无分文无以为报,可能只有磕头才是他们唯一给得起的贵重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