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县试
被刺激以后,沈崧每天沉迷内卷,想要追上弟弟。
沈枞虽然不懂什么是内卷,但看着他哥这么努力,也有点紧张,跟着一起学。
兄弟俩都以为对方背着自己努力,鼓足了劲暗中学习。
有时候,沈崧拿着东西路过,漫不经心地扫一眼沈枞的桌面。
沈枞早已听到响声,收起书,铺满吃食,有模有样地吃东西。
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沈崧身上,沈枞看见他哥抱着玩具,与吃东西的自己错开身。
沈崧看他一眼,眼角弯了弯,笑了下。
回应沈崧的,是沈枞无辜的笑容。
沈崧/沈枞:他真好骗。
家里其他人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他们互演。
内卷的日子过得很快,又是一年雪化时,沈崧和沈枞虚岁也有十一了。
现在已是散了霄,离二月也不远了,再过不久,茶陵便要举行县试。
沈崧和沈枞早已准备好行李,乘着牛车出发去往茶陵。
早春路边还积着雪,沈崧和沈枞坐在牛车上,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沈崧打出一个喷嚏,揉揉鼻子,想起祖父之前说的话。
就在前几天,沈礼把两个小子叫过去,语气平淡的告诉他们:“我给你俩报了今年的县试,你们可以收拾行李走了。”
沈崧和沈枞这两个家伙,一听说要考试,不仅一点也不紧张,反而还充满惊喜。
不等祖父说完,他俩早已飞快的跑回去清点行李。
留在原地的沈礼不得不大声叮嘱:“多带点衣服……”
好吧,这话他们转头就忘了。
“——啊秋”
路上被迫感受春风牌大耳刮子的沈崧打着喷嚏,突然福至心灵,这才想起祖父的叮嘱。
沈崧心想,如果下次还来,一定要多带点衣服。
这般想着,他便又打了几个喷嚏。
“阿父,还要多久?”
赶车的沈成无奈道:“很快了。”
牛车不急不缓的走着,远处灰蒙蒙的城墙逐渐映入眼帘。
路渐渐平坦起来,乡下的读书人们三三两两的背着行李,都来赴这场一年一度的县试。
进了城门,便不是很冷了,可以听到随处可闻的吆喝声,也能看到蒸笼掀起的升腾白雾,承平盛世的的祥和安宁迎面而来。
沈崧前世也见过不少古城,但它们大多被时代的浮躁渲染,少有这么古朴安宁的景色。
沈崧吸了吸鼻子,安静的看着,一旁的沈枞第一次到县城,看着繁荣的街市,他兴奋地哇哇大叫:“伯父,茶陵好繁荣啊。”
声音太大,传到行人耳边,大家纷纷露出善意的微笑。
沈枞丢了个大脸,顿时不说话了。
前面赶车的沈成笑道:“你小子是没见过咱们衡州府的治所,那可是真繁茂呢。”
一行人说着话,很快便找到一间民宿,因为县试共有四场,故而沈成交了一个月的押金,随后才开始吃早饭。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崧和沈枞便跟着长辈一同拜会给自己作保的廪生,以及互结的学生。
虽然这些事情祖父都已打点好,但还需要沈崧和沈枞自己去见上一面。
毕竟如果真到了考场外,他们互相不认识进不了考场,那就很尴尬了。
做完这些事,县试也快要开始了。
二月初一,寅时。
此时外边的天还黑着,一层薄薄的朝露浮在夜空中,兄弟俩住的地方离考场有些距离,只得顶着寒气早早出发。
等他们到的时候,考场外早就灯火通明,已经围了不少人。
大家都穿的少,正冻得直哈气,沈崧和沈枞也紧了紧衣服,赶紧找到与自己互结的三人,站到人群排队。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沈崧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原本镇定的心也渐渐有点焦躁。
朝露开始消散,考生越来越多,考场里也渐渐有了动静,那扇红漆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衙役从里面鱼贯而出,一个个目不斜视,满脸严肃。
他们很快便搜查了几个考生,开始放人进场。
沈崧站在后边侯着,正想清点一下考篮,前方却突然喧杂起来。
“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大人……”
头发花白的考生跪在地上,哭嚎着被拖出考场,连带着互结的考生一道被叉出去。
与性命相比,读书人的体统简直不堪一击。
看着这一幕,空气突然极其安静,领头的衙役环视一圈,高声道:“请诸生切勿舞弊,如被查出,类此下场。”
走了五个人,队伍一下子缩短,很快便轮到沈崧了。
耳边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沈崧呼出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焦躁,迈步上前接受搜检。
沈崧出示文书验明了身份,衙役确认无误后,便要求他脱下外衣,敞开考篮。
考篮内部只有两只毛笔,其中一只备用,砚台,还有早已磨好的墨,装在一个葫芦里,以及一些干粮。
一位衙役看了看沈崧的画像,又看看他,老实说,古代的画像是真的很抽象,衙役判断人的主要依据,还是靠画像下的一行小字:面白无须,身材矮小。
只有沈崧知道,自己对后面几个字有多不满。
待衙役们搜检完成,横列在沈崧前的长矛终于收拢,衙役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场了。
考生全部通过搜检后,需要在考场的大院子里排队听候主考官训示,在主考官的带领下祭拜孔子,而后才由衙役唱保。
沈崧和沈枞的保人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兄弟俩终于可以进入考棚。
等到与沈崧和沈枞一同互保的考生全部进来,沈崧这才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到这了还被人叉出去。
考棚内部,许多小房子连在一起,分为数列,每列之间距离极宽,保证考生间无法作弊。
沈崧运气不错,分到居中的一个考棚,木质桌椅没有腐烂,内部也没有漏风。
坐在这小小的考棚里,沈崧缓了缓情绪,开始准备笔墨。
寅时六刻,考场大门关闭,县试正式开始。
衙役们发下数十余张空白宣纸,沈崧检查一番,确定无误后,等待巡逻的衙役把题目带来。
本朝科举已趋于完善,可能是历史的惯性,科举制度大体上与明朝接近,县试需要考四场,第一场称作正场,需要学生写两篇经义,一篇试帖诗,只考一天。
正场考试的题目很简单,录取要求也不高,只要文字通畅者便能上榜。
但考生们想把八股文写通畅,还是有要求的,这其中一个,便是不准引用他人注校。
这事追本溯源还要讲到高祖开国。
因为本朝高祖曾为前宋大臣,文人多辱骂其得位不正,高祖为了拉拢文人,也为了禁锢思想,于提出四书五经,规定科举考试必需按照先圣和孔家提出的《四书校注》答题。
等到了太宗时期,又出现经义。2
沈崧一边想着,一边等待衙役的到来,说实话,这些东西他也是在进学后才慢慢了解到的。
没想到朝代都换了,四书五经和经义还能以这种形式出现。
巡逻的衙役慢慢来到沈崧的号房前,手持一块木牌,沈崧收起思绪,看了木牌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这句话来自《论语》,原句便是:“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以这句话出题,没有改动一个字,可以说对考生很友好了。1
这句话强调的是,孔子注重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
沈崧看了这句话,申引出来的理解是,学习要主动思考,学生应该思考后再请教夫子,只要想到这点,破题便很容易了。
沈崧一边想着,一边用用笔沾了沾墨,提笔破题,“夫圣人怀德于心,导无类以度教之。……”
有了思路,沈崧很快便写完这一篇经义,最后以“今诸生业患不精,行患不成,以其学而不度矣”束股。
写完后,沈崧心中默读了一下,感觉文章还算通畅,便满意地点点头,抬头查看另一道题目。
正另一个逢衙役巡逻到沈崧面前,只见他举着木牌,上面”写着: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
这句话出自《中庸》,大意说,真正的圣人之道不能远离,品德高尚的人自己就会保持谨慎。
沈崧敲敲笔杆,如果让他理解,他觉得,应该从学习圣人之道,能帮助人们保持慎独这一点入手。
想好怎么写,沈崧便开始动笔:“圣人率性而能奉道,是故君子修道慎独……”
最后这篇经文在结尾上卡了一会,等到沈崧写完,看看外边的天色,已经接近午时了。
沈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感叹的想,考试可真不容易啊,又是费神又是出汗的,难怪很多人一出考场就病了。
外边的冷风吹进来,沈崧搓了搓手,赶紧擦干头上的汗。
忙了一上午,沈崧也有点饿了,打开考篮,拿出干粮却发现,过了一早上,干粮早已变得硬如石头。
沈崧看着这块石……呸,干粮,满脸怀疑:这玩意可以崩掉我的牙吧?
没啥可吃,沈崧便就着水吃了些干粮填报肚子,随后,沈崧便开始检查写过的草稿。
要是因为上面有什么错字,或者犯了谁的避讳被打下来,那沈崧可没处说理去。